,以戰止戰(GL) !
代玥的話在顧長煙的耳邊久久回蕩。
——當你無法直視自己內心的時候,你會猶豫彷徨;當你坦然面對自己的時候,你能戰無不勝!
——我永遠都覺得,做一個坦蕩蕩的百勝將軍總比做一個慘兮兮的愚蠢凡人來得強!
代玥說得多好,以至于她從內心到思想,她的呼吸心跳,她的血和身體都在叫囂:沒錯!她說得是對的!
她一直無法審視自己的內心,一直抗拒外在的壓力,所以她無法坦然面對,所以戰無不勝的顧將軍敗在一個“情”字上。
她捫心自問,為何代玥這個生活在貧苦荒漠上的葛爾部少女能想得如此透徹,而她卻不能?
若是早點明白這個道理,她又何須在白鹿縣待上三年,何必讓親人冒著風險自己卻來莽蒼原,何必辜負多少莽蒼原將士的等待和期冀,又何必負她一片深情和自己的內心?
顧長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還是自己太過遲鈍,太過執迷不悟。
代玥則騎著馬愜意地說道:“顧將軍,雖然我并不熟悉夏珂筠,但是我能感受到,她有個優點你永遠都比不上。”
顧長煙輕輕地揚起尾音:“嗯?”
“若此刻在我身旁的是夏珂筠,我問她同樣的問題,她一定會坦白地、毫無畏懼地承認!不懂戰術的女皇陛下親臨莽蒼原是個魯莽又沖動的決定,對于大夏,她不負責任,但是對于自己,她永不負己。”代玥的馬術很好,在夜晚的荒漠駕馭地有游刃有余,“這也是我為什么會就三言兩語相信你們,一個坦蕩的夏珂筠和一個謹慎的顧將軍,兩個人在一起,我沒有什么不可相信的。我雖支持你的感情,但這無疑是你們的把柄,我不怕夏珂筠食言。”
她是個機智的姑娘,不但有理有據,而且不會輕易將自己立于弱者和失敗者的立場。
這樣的人足夠自信和強大,才是夏珂筠需要的合作伙伴。
顧長煙驀地對著無盡的夜空放肆地笑出聲來,她很少對著別人笑,更別說這樣豪情滿懷的笑:“好!葛爾部有你這樣的人,我相信終有一日會稱霸這個荒漠!”
“為何不將南澤和大夏囊括進來?”代玥抿著笑容,試探地問道。
顧長煙也不轉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回答:“南澤有封彧,而大夏,我相信阿筠!”
代玥便不再說這個問題,符合時宜地轉變了話題。
她是不能再說下去了,野心有限,能力同樣有限。葛爾部出身荒漠,根本不可能有足夠的人力去對抗兩國的幾十萬大軍,顧長煙對她放心得很。
“顧將軍,你說我們倆就這么興沖沖地跑過來,沒有任何準備的救人,能成?”代玥隨性地甩了甩頭發,她頭發齊肩,并不長,灑脫得很,比起新安都或是靈安的男子都瀟灑了幾分。
顧長煙攤了攤手,跳下馬背撣了撣靴子:“誰知道呢,但是來都來了……”
遠處有火光稀稀疏疏忽明忽暗,她們已經到了塔拉部的駐地。
這兒有一條窄河流經,在此處,水源無疑是珍貴的。最珍貴的地方被最強大的部落占據,這就是生存法則。
“我傍晚剛回來,現在過去,很容易被懷疑。”代玥一邊收著馬鞭,鞭子在手臂上盤踞成一條蛇,傍晚清冷,她穿得少,許是喝了太多的酒,竟覺得身體里有一團火在燃燒。
顧長煙敲了敲腦袋,靠著馬背站了片刻。
約是眼睛適應了黑暗,她依稀能看見代玥的輪廓。酒的勁頭上來的,蠢蠢欲動。
“大不了殺進去,一把劍一座尸山,又不是多陌生的場景!”顧長煙帶著重重的酒味笑道,“走!好幾年沒盡興地殺一場,今晚正好!”
似乎真要走,被代玥一把拉住:“你說真的?”
她問時不似要拒絕,反倒是更加期待一場血如雨下尸橫遍野的快意恩仇!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天性,這這個荒漠給予她的子民最純粹的屠戮快感!
顧長煙才踏出一步,又倒回來,手肘子朝著代玥的胸懷猛地一撞,*碰撞的悶響,代玥忍不住摸著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氣!
隨即聽到顧長煙說道:“我傻還是你傻?你還不想死,你葛爾部還要發展壯大,真的沖進去搶人豈不是在結仇?”
代玥似是寬慰又似是失望地嘆了口氣:“知道了!”
她理解得太快,讓顧長煙頓生惜才之心。
倘若她非葛爾部人,無論在南澤還是大夏,都是個難得的將才!
荒漠里的風鬼哭狼嚎,塔拉部的火把照耀的火光遠遠望來更像鬼火,四下寂靜,即便是男人單身前來也難免毛骨悚然。
但這兩個女子便是那么大無畏,黑夜不但沒有給予她們恐懼,反而激起了她們的熱情!
兩條黑影從塔拉部側面竄入,巡邏的勇士在來回視察,她們很容易躲過那幾雙眼睛。
“先去找于哈在哪里。”兩個人竊竊私語,幾乎只用了那一口氣。
“走,”代玥比顧長煙更熟悉塔拉部的環境,“你不要出現,我去找木月。”
木月是塔拉部首領的女兒,代玥和塔拉部的關系好,多半源于她同木月的交好。
兩人折回大門,代玥便在門下扯著嗓子喊道:“是我!”
塔拉部的部眾多認識代玥,代玥的聲音同玄天夜幕沉浸在一起,如同低沉的簫聲,從遠處悠悠傳來。
“是代玥!”守衛的勇士朝著她點了點頭,“這么玩了,木月已經休息了,您有急事?”
“東西落在木月那里,我拿完就走!”代玥一路如若無人地闖進木月的帳子中,木月還沒有熄燭火,對鏡正梳妝。
塔拉部興許是因為比葛爾部富裕,故而并不似葛爾部全民皆兵。木月是塔拉部的大小姐,竟也有些新安都大家閨秀的風范。
顧長煙一直躲在暗中,靜靜地觀察。
葛爾部想依附塔拉部攫取資源,便不能明搶只能暗偷。
“代玥,你又回來了?”木月從凹凸泛黃的鏡面中看見代玥,回眸嫣然一笑。
“嗯,回去了才發現我的短刀不見了,不知道有沒有丟在你這里?”代玥隨意地捏了一個借口。
顧長煙不知道代玥有沒有看見,可她是看見了,木月臉上一晃而過的陰郁。
短刀?
木月靜靜地想了想,笑道:“沒有啊,一柄短刀而已,何必三更半夜跑來呢?明日若是有人撿到,我讓人給你送過去就是了。”
代玥也變尷尬地笑了笑,她是個好爽的人,笑起來有一絲羞澀,比傍晚時的她柔和了許多。
“說得也是。你這么晚了還不睡?”她自然而然地坐了下來。
“晚些時候抓住了一個南澤人,父親在審訊他,所以今日都休息得晚些。”她轉過身對著鏡子不經意地打理著黑發,梳子梳得緩慢,“說來,是顧長煙的人呢,我記得代玥你一直最崇敬顧長煙了。”
帳外的顧長煙冒了一手心的冷汗,她在戰場上待慣了,對于危險,素來有野獸般敏銳的直覺。
她覺得木月的話中有話,她覺得周邊似有無數目光盯著她,那是一種危險訊號。
代玥附合地笑了笑:“竟然是于哈。”
“原來代玥不曉得么?”木月猛不丁跳出這么一句時,顧長煙便看見木月的袖中劍霍然出鞘直對代玥!“我認識代玥這么久,你可不是一個為了一把匕首就會連夜趕過來的人。你已經知道于哈被我們抓到了,容我猜測,你不會是為了救于哈而來的吧!”
顧長煙終于曉得什么是真正的直覺。
這個荒漠上的人原本她不屑一顧,可今晚她才發現,這里有太多她不知道的能人異士,這些人,每一個都足以讓南澤和大夏為之瘋狂!
代玥卻并不驚慌,只是靜靜地看著木月,眼里似帳外混沌的黑,又像漩渦要將人卷進去。她沉沉地開口:“是,我來救于哈,木月會滿足我的心愿嗎?”
木月的手一抖,手中的短劍便被代玥輕輕拂掉。
那種眼神和氛圍顧長煙太熟悉了,就像那年那月風雪漫天,夏珂筠蜷縮在角落里抬著頭楚楚可憐地看著她:“長煙,你是來救我的嗎?”
她點頭:“我來救你。”
“可我想要長煙和我一起離開莽蒼原去靈安,長煙會滿足我的心愿嗎?”
若是放到現在,顧長煙想,自己一定會答應,可是那時年少天真,她有皇命祖訓,正直地拒絕了她。
她便想到路上代玥那么通透的分析,想來,不是一路人,又如何說出那番引發共鳴的言語?
漸懂。
木月盯著地上的劍,垂眸,彎腰,撿了起來,擦拭干凈收回劍鞘。
“在東邊第三個帳子地下的地牢里。”木月咬著嘴唇回答。
代玥抽身便走,還未走出幾步,聽到身后木月輕輕喊了一句:“代玥!”
她停下腳步,回頭笑了笑:“明天一早我還會過來,和塔拉部協商關于兩個部落聯盟的事情。”她的笑容干凈又灑脫,在荒漠的女子中絕無僅有。
木月突然露出淺笑:“門在桌子底下,你自己小心。”
代玥出來的時候,顧長煙立刻走上前去。
她什么都沒說,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按照木月的提示去找于哈。
但代玥懂得她的意思,她想拿顧長煙和夏珂筠的感情做為葛爾部從大夏取得利益的把柄,那么現在,顧長煙同樣有了讓葛爾部忠心無二的理由。
“顧將軍!”代玥趁著聲音喊她。
她沒停,一路向前:“我來救于哈,其他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不會多想。代玥,你也記住你自己說得話,當你無法直視自己內心的時候,你會猶豫彷徨;當你坦然面對自己的時候,你能戰無不勝!此話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