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箏忐忑地跟在林沛軒身后進了辦公室,恭恭敬敬地問道:“林總,什么事情?”
林沛軒坐下來,笑著說:“你最近混得不錯啊?”
紀云箏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其實她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已經不再傳之前的謠言了,而且好像突然間對她友好起來。
林沛軒沒再問下去,但她心里卻漸漸清晰,同事們態度的轉變,應該是和林沛軒有關系的。這次一回來,簡思明就被調走了,那些之前對紀云箏不屑一顧拋白眼的人們也忽然都對她客氣了起來。雖然都是逢場作戲,但她的日子總算是好過了些。
下了班后她約阮暖去萬達吃飯,一見面阮暖就說:“你怎么這么憔悴啊?你們林總剝削你了?”
紀云箏唉了一聲說:“之前一直在忙招標的事情,累死了。”
“你是說南匯那個項目嗎?”
云箏吃了一驚,“你怎么也知道?”
阮暖喝了口茶,說:“哦,我是聽江旗說在忙這個案子,他這次非常自信,說肯定會成功?!?br /> “他的確是成功了?!痹乒~的語氣有些哀怨。
“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云箏搖搖頭,“沒有,咱們別談工作了,快吃飯!”
可是吃飯的時候,阮暖一直顯得心不在焉,云箏悄悄觀察了好多次,終于忍不住問她:“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阮暖看著玻璃杯里的氣泡,說:“他昨天正式向我求婚了。”
云箏驚叫了一聲,“那你有沒有答應他啊?”
阮暖放下筷子,認真地說:“還沒有?!彼终f:“其實我答不答應已經沒什么意義了,不過就是早晚的事,我父母已經默許了這樁婚事,他們覺得這是我最好的歸宿。”
“那你呢?你想嫁給他嗎?”
阮暖垂下眼眸,輕輕開口:“他向我求婚的那一刻,我心里一點都不快樂,甚至沒有感到一絲驚喜??墒俏颐靼讗矍樘y得,有一個安穩的家庭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我不能太貪心?!?br /> 云箏看著阮暖,說不出話來。她已經知道了阮暖的答案。
吃完飯兩個人各懷心事地走出商場,與阮暖分別后,云箏朝南走去,沒走幾步就發現不遠處有個人正在看她,那人打扮時髦,燈光下顯得明艷動人,幾年過去竟然沒有什么變化。
沈鳶主動走上前,笑容明媚,“我剛才在萬達的三樓大廳看到一個人背影很象你,當時正想喊你,結果你一個轉彎人就沒影了?!?br /> 云箏尷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說什么好。
J大附近的酒吧里人聲鼎沸,紀云箏坐在一片燈紅酒綠中看著眼前這個前男友的前女友,自己與她扯不上半毛錢的關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被沈鳶拉來了酒吧。
沈鳶看上去心情不錯,“一轉眼那么多年過去了,上海變化真大?!彼D過頭來認真地說:“我以為我從國外回來時你們的兒子已經能打醬油了?!?br /> 云箏在心里白了她一眼,但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沈鳶哎一聲,突然轉變了語氣:“我以為盧揚愛上你,總歸是因為你有特別之處,我現在算是明白,你的特別之處就是你特別蠢!”
云箏氣極,她脾氣好,但并不代表別人可以隨意欺辱她,正要開口,沈鳶又接著說:“難道你不蠢嗎?拿上一輩的事來懲罰自己和盧揚,
云箏猛地抬起頭:“你說什么?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
沈鳶冷哼了一聲說:“我自有我的渠道,不光我,盧揚也早就知道。而且當年的恩怨糾葛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當事人知道,很多事情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樣?!?br /> 云箏如雷轟頂,抓住沈鳶的衣服問:“什么叫不是我想的那樣?到底是怎么回事?盧揚為什么會知道?”
沈鳶躲避開,冷笑了一聲:“現在你知道急了?你不是一向都不在乎的嗎?”沈鳶挑眉望著她:“你口口聲聲說愛他,卻離開了他,你覺得你這是愛他嗎?那次在學校我去找你,你說憑什么讓你放棄你的愛情,現在我也想問問你,你憑什么放棄?”
云箏被她問得啞口無言,盧揚竟然早就知曉當年的事情了,她辛辛苦苦隱瞞一切原來只是徒勞。這個事實在她腦子里爆炸開來,讓她喪失了思考力。
沈鳶看著紀云箏痛苦的樣子,不知道是真是假,她把自己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完:“我知道他不愛我,所以當初我放手了?!?br /> 云箏抓著酒瓶定定的看著她,依然說不出話來。
“我比你愛他。”沈鳶丟下這句話轉身走出了酒吧。
沈鳶離開了,而云箏依舊坐在原地,她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當年緊緊攥住不放的事情,在沈鳶看來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的鬧劇。那件事情的具體細節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她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重要的一環,可是不管怎樣她終歸還是當了一個怯懦的人,她不敢將這件牽扯到雙方父母的事情攤開來,不敢讓盧揚與她一起面對。沈鳶說得對,她沒有資格說愛他。
她又咽了口酒下肚,頭暈的厲害,可是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酒精能夠麻痹自己。她抱著酒瓶慢慢俯下身去,大口大口地呼吸,這里的空氣很渾濁,讓她透不過氣來。誰會在乎這樣的角落呢,一顆心悄悄地死去,連□□都沒有。她終于懂得,有時候,伸出手比放開手更需要勇氣。
她抱著酒瓶走出酒吧,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到了J大,進門右拐沒多遠就是一個籃球場,她在場邊坐下,一點一點地喝著剩下的酒。夜漸漸地深了,學生們基本上都回了宿舍,深夜的籃球場上只剩下她和一個一直在投籃的男生。
也許是因為喝了太多,她并沒有去考慮時間,也沒有害怕的想法,只是想在這兒坐著,一直坐下去。喝完最后一口酒,她要站起來卻發現天旋地轉,她的頭疼得仿佛鉆進了千萬條小蟲子,那些小蟲子不停地啃噬著她,腦袋里混亂得仿佛有無數記憶碎片在飛馳翻騰。她暈乎乎地側過頭對那個正在打球的男生說:“盧揚,別打球了,我們回去吧。阿姨要關門了,我不想翻墻?!?br /> 沒有人回答她,她的身邊是大大的,空蕩蕩的籃球場,只有一個人在打球,那人聽到聲音回過頭來。
他不是盧揚。
她輕輕地笑起來,原來這樣遺憾,她那么努力地喊他,結果還是一場空歡喜??墒欠催^來想,即使今晚宿舍大門不關,他們還能回得去嗎?
從選擇與盧揚分開,她就知曉前路凄苦,如今這些心酸都該在意料之中。阮暖說她這是自苦,她當然明白,她允許自己做錯很多事情,但唯獨不能回頭,因為回頭的那一刻她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她已經走得太遠,他們都走得太遠,遠到再也無法回頭。
夜涼如水,喝完這么多酒卻絲毫沒有讓她感到溫暖。她抓緊了外套,想要給自己一點溫度。
有人過來關了球場上的燈,那個投籃的男生也離開了,看著周圍空無一人,她才感覺到害怕。
喝了這么多酒她沒法自己回去,于是撥了子齡的電話,但那邊卻始終沒有人接,葉子齡最近總是不見人影,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她想打給阮暖,可阮暖才剛回去,也許現在正跟江旗在一起,她按掉了電話,因為她不想打擾別人的幸福。身邊的每個人似乎都在忙碌著自己的幸福,不管這幸福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是永恒的,還是短暫的,她們都在為此忙碌著。只有她,始終都抓不住屬于自己的幸福。
她掙扎著起身慢慢地走了幾步,頭越來越重,只好又坐了下來,她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自己終于撥通了一個電話,等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她嚇了一大跳,立馬掛斷了電話。過了一會,手機重又響了起來,居然還是那個名字,手機在她手中堅持不懈地震動著,像一個燙手山芋。她沒有辦法只好接通,斷斷續續地說,“我……我在J大……你快來?!?br /> 掛掉電話她才想起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剛才告訴他自己在J大,但沒說具體方位,這么大的一個學校他要怎么找到這里?而且她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不在忙,他到底會不會來。她重新摸出手機,可是卻發現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她有些后悔,或許她就不應該去找他,明明可以找別人的,為什么偏偏找了他呢。
沒過多久她就聽到了汽車的聲音,天雖然黑,但云箏還是能分辨出來人,那張熟悉卻表情僵硬的臉出現在眼前時,她突然笑起來,“林沛軒,你的腳好了???”
他說:“我的腳早就好了,不過你的樣子好像不太好?!?br /> 紀云箏費力地抬起頭看他,這一看才發現,他說她樣子不太好,那他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深色襯衫上全是蛋糕的痕跡,她輕輕一嗅就能聞到奶油甜膩的味道。
林沛軒察覺到了她探究的眼神,苦笑著說:“接到你的電話以為你出了什么事,我就連忙跑過來了,衣服也沒來得及換?!?br /> 這么晚還在家吃奶油蛋糕?她想問,但生生憋住了。她不該八卦上司的私生活。更何況他也沒有問她為什么大晚上喝這么多酒,還一個人待在這里?她其實什么都不想說。
看到她沉默不語,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倒是她又問:“你怎么知道我在籃球場?”
林沛軒輕描淡寫地說:“轉了一圈就找到了?!?br />
上車后林沛軒遞了瓶水給她,云箏不時地喝幾口,頭還是昏沉得厲害。車上一直在放歌,有一首歌不斷地唱:“等你愛我……等你愛我……”
其實也是一首老歌了,歌聲那樣執著堅定,在深夜里顯得格外蕩氣回腸,可是誰又有足夠的勇氣去將愛情進行到底?
她心里難受,伸手調了歌,輕柔舒緩的鋼琴曲響了起來,她的腦袋還在胡思亂想著,疲憊的身體卻隨著舒緩的曲調放松下來,漸漸地,腦袋逐漸放空,意識慢慢模糊,車開出去沒多遠她已經沉沉睡去。
等她突然從夢中醒來,睡眼朦朧中發現四周一片漆黑,忽地一道紅光劃過眼前,一瞬間,昨晚看的《吸血鬼日記》的片段浮現出來,她“啊”一聲,慘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