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是真想追出來砍，可是等她撿起鐵鍬，打開院門到外面，趙玉成已經拐過路口的彎，不見蹤影了。

她氣憤地回身，提著鐵鍬進來，對吳小玉大吼道：“你個死丫頭，不是說不再見他了嗎，怎么又和他見面兒！剛才跟我說得挺好，回頭就不是那樣！”

吳小玉冤枉地說道：“娘，又不是我去找他的，是他來找我，我這不是跟他說清楚了么，讓他死了這條心，以后就再也不見了！”

佟氏剛才聽到她怎樣對趙玉成說的，對她的表現很滿意，可還是擔心，故意虎著臉叫道：“你說讓死心他就死心？他要是不死心，天天來纏你，難保你不會又被他騙！”

“騙什么騙，騙一次就夠了，還會被他騙一輩子怎么的。”

“騙不成倒好了，真騙成了，那就是騙一輩子！”

吳小玉真想告訴母親，就算自己不改主意，最后也是沒嫁趙玉成的，可又不能說，那樣的話，娘可真要把自己關起來了。

“好了娘，我都說我后悔，不再惦記他了，都為他死過一次了，還能不清醒么，你放心好了，以后不管他再怎么花言巧語，我都不理他了，走，咱們回屋吧……”

佟氏這才放心，把鍬上的豬屎沖洗之后收好，跟吳小玉一起回屋了。

佟氏見到女兒轉變心情好，打算明天早上吃菜團子，母女兩個燙面剁餡包團子。

再說吳大山，擔心到丈人家被丈母娘齊氏打罵，專門在外面轉了兩圈兒，盯丈人家的大門口兒，直到看見丈母娘飯后出來，又到別人家串門子嘮嗑去了，他才敢進何家。

到何家把雞蛋給了兒子，又問過何美鳳，要不要回家。

何美鳳正生氣吳小玉上吊的事兒，剛才娘還說跟吳家結親倒大霉了，連她們都跟著丟人，自己更沒面子，才不想回家，便趕吳大山走。

吳大山知道肯定接不走，跟脾氣好的老丈人說了幾句話就溜出來了，出門還在慶幸自己跑得快，不然被丈母娘遇到，沒準把自己罵成什么樣。

回到家見到妹妹和母親在包明天早上要吃的菜團子，母女倆和和氣氣，沒有吵過罵過的意思，他還在奇怪，這么大的事，怎么就這么平息了？這陣子都鬧成什么樣了，妹妹要死要活，娘哭得要死要活，結果今天突然就沒事了，妹妹變得聰明了，不再和娘對著干，家里又像從前一樣平靜了，到底是怎么轉變的？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過妹妹能不鬧還是好的，他安心回自己屋里睡覺去了。

吳小玉和佟氏把菜團子包好，生的放在窗口，用濕布蓋著，銅盆扣上，留著明天早上蒸，然后收拾收拾，也都上炕睡覺了。

躺在家中熱乎乎的火炕上，吳小玉還在擔心，生怕這一切都是夢，夢醒了自己再回到那恐怖的生活里。

她越想越害怕，聽了聽旁邊的母親，似乎還沒睡著，她拱過去拉著佟氏的手，把頭靠在佟氏的肩膀上。

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剛剛挨上，因為從前母女倆也很少這么親近，她擔心母親脾氣上來，會一把把自己推開。

可是佟氏并沒有，而是躺在那里用她一貫兇狠語氣說道：“死丫頭，上個吊回魂了？知道你娘好了？”

吳小玉在她耳邊喃喃道：“當然了，天底下娘最好，除了娘，沒有別人對我更好！”

“死丫頭，少哄我，一邊呆著去！”

佟氏嘴里說得硬氣，可是眼角卻悄悄濕了，女兒總算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自己也算沒白受這些年的罪。

吳小玉知道她嘴硬心軟，根本不是想趕自己走。

她非但沒躲開，反倒又往娘懷里拱了拱，伸手摟住佟氏，嗅著母親熟悉的氣息，安心睡著了。

她這一覺睡得特別沉，竟然連夢都沒做。

第二天早上醒來，看到明亮的光線，聽到外屋里母親都已經起來了，輕手輕腳的在做早飯，沒叫自己和大哥起來。

她幸福地伸了個懶腰，又短暫地享受了一下被窩里的柔軟和溫暖，然后起身，快速穿好衣服疊好被子，之后下炕來到外屋，拿梳子坐在灶前，一邊燒火一邊梳頭。

從前的十多年，幾乎每天早上都是這樣過的，她在印象里早就熟悉了。

她覺得這一切都珍貴無比，佟氏卻覺得一切都是正常的，見鍋里水燒熱，麻利地把菜團子端過來放進鍋里，蓋上鍋蓋，然后又提著豬食到院里喂豬去了。

吳小玉梳完頭又去洗臉，然后把要桌子都擺好，等到時間差不多，把鍋找開，看到滿鍋香噴噴的菜團子蒸好了，晾了一下撿出來。

佟氏喂豬回來，手里又抓回兩個雞蛋，交給吳小玉，說道：“你把昨天剩下的那個也拿出來，一起洗洗煮了，一會兒給你姥姥送去。”

給姥姥送雞蛋這事，從小到大都是吳小玉做的，上輩子她被母親關起來幾天，沒給姥姥送，這次娘不生氣了，肯定還是自己做。

她按照母親說的，把三個雞蛋洗好煮到鍋里，然后和哥哥、母親一起吃早飯。

舅舅家吃飯晚，她不用那么早去，自家吃完肯定來得及。

飯后她沒收拾，把雞蛋從鍋里撈出來，用冷水過涼，拿著出了門，向前街的舅舅家走來。

還是那條熟悉的路，路過還是從前的那些人家，看著每一戶都覺得特別親切，這家是老劉家、這家是老田家、這家是……老趙家，也就是趙玉成家！

她甚至都沒多看一眼就走過去了，在這里浪費記憶，還不如到前面去，因為那里是季鐵辰家的舊房子。

只隔了三家，就在到季鐵辰家舊居。

房子破了，房蓋癟了，門窗也壞了，一片頹敗的景象，看了讓人心酸，不過以后就好了，這里會是自己和季鐵辰的家。

她站在門口看了半天，又向前走，慢慢來到舅舅門口。

舅舅比母親大，成親之后繼承了姥姥姥爺的房子和田地，也就承擔了贍養兩位老人的責任，一直和姥姥姥爺一起過。

前幾年姥爺去世了，姥姥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