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修之站在九華霄山脈的山腳下, 面前便是通天的九華云梯, 但越修之卻久久不能動彈。
    他今天流了太多的淚, 如今真正面對離別時，竟是再也流不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才長嘆一聲。
    越修之, 該走了。
    還有個傻子在上面等你呢。
    他一路從九華云梯往上走，卻發現每走一步, 身邊的場景都在極快速地變化著。
    先是一些雜役弟子的來回走動，后變得空無一人，接著戰火紛飛，最終又是歸于死寂。
    等他到了最高階時，目之所及，皆是熙熙攘攘、縱情享樂的魔族。
    再回頭時, 九華云梯也消失不見了。
    這是淪為魔窟的九華霄。
    踏過了一段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的九華云梯, 他也踏過了九華霄數十年的滄桑。
    九華霄淪為魔窟后，樣貌極大地改變了，原先的建筑也都拆了, 越修之連琉琊峰在哪兒都有些拿不準了。
    那些魔族對于越修之的突然出現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越修之上前去詢問一二, 結果發現被詢問的魔族，對自己完全熟視無睹。
    越修之感到了有些不對勁, 隨后看到面前的魔族突然朝自己的方向走來，隨后完全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越修之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腹部，有些恍然。
    原來自己在這里并非實體。
    他們都接觸不到自己, 自己也接觸不到他們。
    突然，越修之發現這些魔族居然都齊齊跪了一地。
    魔族低垂著頭顱，齊聲高呼：“恭迎尊上！”
    越修之看到，一位穿著暗金色衣袍，俊美到鋒利的青年從遠處走來。
    裴明。
    他走過萬人跪拜，走到了裴明身邊。
    “阿裴……”
    他試圖輕喚他，身前之人卻全然沒有反應。
    越修之伸出手，小心地觸摸裴明的后背，而后穿掌而過。
    他碰不到裴明。
    越修之神色有些黯淡，但隨后又抬起頭，揚起笑容問身旁之人：
    “阿裴，你要去哪？”
    無人回應。
    青年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越修之跟著他，不斷與他說話，雖然始終沒有回應，但越修之卻看起來樂此不疲。
    最終裴明走入了一個看起來十分森嚴的地方。
    越修之的神色漸漸僵了。
    裴明走下一處階梯，來到了一扇鐵門前。
    鐵門山刻著重重陣法，只見裴明略一揮手，鐵門便自動打開了。
    裴明走入了鐵門，越修之卻有些膽怯，但最終他還是跟著進去了。
    就看見一個身穿單薄的白色單衣，身上血跡斑斑，身形瘦弱卻拖著極長的鐵鏈的青年，無力地臥倒在地上。
    那是曾經的越修之。
    面前的青年見來了人，卻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微微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只能更狼狽地跌落在地。
    因為他不但修為被廢，連手筋腳筋都被挑斷了。
    “沒什么想和我說的嗎？”裴明開了口。
    “我只恨當初沒有直接殺了你，反而留你到現在，害了自己，更害了整個九華霄！”青年語氣尖銳，聲音卻十分虛弱。
    “是啊。”裴明臉上露出了詭異地笑，“誰讓你當初沒直接殺了我呢。”
    “呆在這里的滋味好受嗎？你才呆了一個月，我可是呆了整整六年。”裴明走到青年身前，突然一腳踩在了青年的手上碾壓，“不過你可能等不了六年了。”
    “你全身筋脈被挑斷，也許過不了一年，就會變成一堆爛肉……還有十一個月，我可真是期待啊。”
    他低頭看著地上的青年，在青年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懼。
    一旁的越修之，卻是神色哀傷地低下了頭。
    原來，這便是裴明的心結。
    他抬頭看著面前笑得張狂的裴明，卻有些想輕吻他那雖在笑，卻難掩痛苦的眼眸。
    阿裴，你這又是何苦。
    隨后，面前的場景一閃，裴明消失在了原地。
    越修之低頭看見，地上的“自己”的傷勢更加嚴重了，身形也變得更加瘦弱，手腕和腳腕更是因為鐵鏈的長期束縛而被磨得深可見骨。
    應該是又過了一段時間。
    越修之緊咬下唇，努力不去回想當時的絕望。
    隨后，門外一陣響動，裴明從門后走出。
    他記得，他被關入暗室的那一年，裴明來看過他五次，第一個月，第三個月，第七個月，還有兩次，便是裴明給他下“蝕骨”前，還有九天后，來看他的最后一眼。
    越修之感覺自己呆在這兒，不過是呆了一個時辰，但裴明已經來往了五次。
    他看見裴明給“自己”下了蝕骨，“自己”疼得面無人色，喉間盡是破碎的呻吟。
    又過了九日，自己成了一具枯骨，瞪著因為極度消瘦而顯得很大的雙眼，直到裴明來的那一刻，才咽氣。
    回憶如同猙獰惡獸般向越修之咆哮而來，那整整一年的絕望讓越修之指尖都在戰栗。
    他有些恍惚了，連身形都變得有些模糊。
    越修之知道，這是天道的殘念在吞噬他的元神。
    他明明知道，卻難以從這種絕望的情緒中逃脫。
    這么多年了，他看似依舊活得輕快，實則從未放下，只是也從不敢回想罷了。
    越修之的身形越發模糊，他明知這般下去不行，卻難以阻止自己的沉淪。
    直到他看見……
    裴明在笑，卻突然流下淚來。
    越修之的心便像是被針扎了般疼痛。
    疼痛卻阻止了他的沉淪。
    越修之艱難地笑了，笑得很難看，眼眶也紅了。
    他罵道：“傻子……”
    卻見裴明的表情越發猙獰，他有些難以自持地走上前，抱起那具枯骨，但轉眼，枯骨突然消失了。
    偌大的暗室，此時只剩下裴明一人，還有無法被看到的越修之。
    裴明還維持著抱著枯骨的動作，但懷中早已空無一物。
    裴明的神色有些怔忪，隨后淚水便模糊了他的雙眼。
    他突然拿出了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手腕，一下又一下地刺去。
    直到將手腕剜地血肉模糊，白褲森森。
    他卻不知道疼似的，口中不住喃喃道：“不夠……還不夠……”
    越修之快速上前，心痛難忍，只想把裴明搖醒，卻只能一次次徒勞地擦過。
    越修之不知道的是，裴明也是這般，想觸摸而不得，煎熬了十三年。
    “阿裴，你別這樣……”
    明知裴明聽不到，越修之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勸告。
    一種比之前更加強烈的絕望涌上他心頭。
    他該怎么辦？
    他該怎么才能把裴明救出來？
    他越發絕望，卻見裴明突然起身，一臉麻木地走出了暗室。
    越修之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了這間暗室。
    就在他踏出鐵門的一剎那，周圍突然亮起了一陣強烈的白光，白光過后，眼前的場面讓越修之更加驚愕。
    他簡直懷疑自己有沒有踏出那扇門。
    因為眼前的地方，還是那間暗室。
    不同的是，被關的人，從“越修之”，變成了幼時的裴明。
    眼前青年時期的裴明，身影突然變得透明了，向幼時的裴明走去，隨后融為了一體。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又是短短的蠢作者qaq，這章有些意識流，蠢作者寫了好久好久
    最近三次元變得越來越忙了，希望小天使們體諒，然后揍輕一點otz
    但也不是木有好消息噠，這兩章的刀子吃完，后面糖管飽！然后……昨天賺夠了大家眼淚的蠢作者表示，其實統哥會復活噠！昨天不說只是因為怕影響催淚效果而已嘻嘻嘻嘻嘻嘻
    之前有讀者說文里一個好人都不死，給了負分，蠢作者卻覺得無所謂啦，雖然悲劇使人深刻，但是看小說嘛，還是圖個開心，不要留辣么多遺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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