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驍將百刃請入書房已經過了半個時辰,江德清將侍從全打發了,自己卻不敢走遠,雖說像百刃那樣的身板,再來幾個也不是祁驍的對手,但江德清多少還有些不放心,一直守在廊下,小心的聽著里面的動靜。</br> 聽到百刃拔劍的時候江德清幾乎就要叫人了,卻沒想到只消片刻祁驍就將百刃說服了,江德清暗暗嘆了一口氣,祁驍這就是玩火呢。</br> 后面的話江德清又略聽了幾句,知道百刃已肯俯就后終于放下心來,祁驍自小不愛碰那些侍妾,加上敦肅長公主不喜祁驍太早通風月之事,怕他移了性情,沉溺女|色,從不許江德清同祁驍說這些,江德清略有些擔心,怕自家殿下一時興起,手下沒個輕重,萬一將人折騰壞了……</br> 江德清暗暗嘆息,這嶺南世子也是可憐,上輩子大約虧欠了祁驍,如今要遭這個罪,江德清自顧自的瞎想,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外面一個小太監躬身進了內院,走近低聲道:“江總管,皇上晚上要宴請敦肅長公主和賀駙馬,宮里傳話下來,讓太子也去呢。”</br> 江德清點點頭:“即是晚宴……那還能再耽擱會兒,一會兒再跟太子說。”</br> “不是……”這小太監是江德清心腹,也是個機警的,掃了書房關的緊緊的窗戶一眼壓低聲音道,“小的還聽說……皇上讓世子也去呢,這……”</br> 江德清一下子精神了,在那小太監腦門上一拍:“兔崽子!不早說!這萬一已經……世子一會兒還怎么面圣!”</br> 那小太監摸摸腦門嘿嘿一笑:“里面什么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誰敢去叫?早說晚說不一樣么……”</br> “你懂什么?!”江德清心里著急,他倒不是可憐百刃,只是怕人看出貓膩來連累了祁驍,急忙擺擺手:“起開起開,讓人都走遠些……我進去看看……”</br> 不必江德清說小太監也沒那個膽子守在著,躬了躬身轉身溜出院了,江德清吸了口氣,走到門前扣了扣門慢慢道:“殿下,殿下……”</br> 江德清本以為先叫不開門,沒想到不過片刻祁驍就將門打開了,一頓道:“怎么了?”</br> 祁驍衣衫整齊,眼中也沒什么不耐煩,倒是讓江德清看愣了,頓了下才將剛那小太監的話重復了一遍,末了忍不住往里間掃了一眼,只是隔著一架十二折大屏風和層層床帳,什么也沒看見,江德清低聲道:“皇上也讓人請世子了,嶺南王府那邊大約已經接著信兒了,就是還沒送來。”</br> “知道了……”祁驍抿了下嘴唇,似是自言自語,“若是進宮……他得換身衣裳,隨從也沒帶夠……罷了,讓人去準備輛車送他回去。”</br> 江德清點點頭,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低聲問道:“殿下……世子身子還方便么?”</br> 祁驍頓了下笑了,沒理會江德清,轉身進了里間。</br> 里間百刃站在榻前,見祁驍又回來了渾身都崩緊了,祁驍慢慢的走近,看著百刃明明懼怕著,卻又不得不忍耐著站在原地的樣子心中沒來由的涌起一絲快意,祁驍一手攬在百刃腰上,隔著薄薄的衣衫,他幾乎能感覺到百刃的顫抖,百刃的懼怕取悅了祁驍,祁驍聲音放緩了些,柔聲道:“本想留你一天的,可惜皇帝設了晚宴……沒法子,我讓人給你準備車轎了,一會兒送你回去。”</br> 百刃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面上卻不敢露出來,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祁驍哪里看不出來,手臂用力,幾乎將人貼在了自己身上,淡淡一笑:“晚間他們怕是要勸你的酒,不許多喝……最多三杯,知道么?”</br> 百刃敷衍的“嗯”了一聲,祁驍卻還嫌不夠,輕佻的在百刃臉上刮了下輕笑道:“喝多了容易糟臉,這么細嫩的皮肉,不好生養著怎么行……”</br> 百刃聞言心中大怒,不等他發火祁驍先打一下揉三揉,輕聲哄道:“別著急,我逗你呢,沒聽說過常醉釀病常惱釀癆么?這么小的年紀,脾氣這么大,再總是喝酒,傷了身子……你母妃若是知道了,豈不心疼?”</br> 百刃本讓祁驍調笑的光火,誰知冷不防讓這一句戳中了心窩子,心中怒火散盡,因想到他母妃,心里慢慢的涌出一絲委屈來,偏過頭不說話了,祁驍心中滿意一笑,他以前同江德清說自己和百刃相似,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是這么看著百刃,祁驍幾乎能將他的喜怒哀樂盡收眼底,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心思祁驍都看得透。</br> 趁著人難受的時候安撫一番,效果會比平時好得多,祁驍見縫插針的本事爐火純青,自不會放棄大好機會,將人攬在懷里,語氣越發溫柔:“就是為了你嶺南的母妃,也該好好保養著些,呵……你還是太小,放心,以后自有我護著你,晚間若是他們勸你的酒,我給你擋著,好不好?”</br> 百刃怕聲音發啞不敢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祁驍看在眼里只覺得他乖巧的可愛,低頭在他耳畔親了下,輕聲呢喃:“真想把你留在這兒,一輩子不讓你走……”</br> 祁驍說的輕松,百刃聽了這話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早就知道祁驍是個不好惹的,今天經過了這一出更是明白此人的本事,絕不是自己能招架的,要是祁驍真的一時興起,不顧惜彼此的臉面將他整日困在這……</br> 百刃咽了下口水,慢慢道:“太子……外面多少雙眼睛看著,太子就是不在意百刃的名聲,也該自愛……”</br> “呵呵……”祁驍笑出聲來,“想什么呢?你當我那么清閑?我今日是特地騰出空來陪你,平日里哪有這樣的清閑日子……”</br> 百刃心道最好每日都沒空才好,祁驍在百刃的額上親了下,收斂笑意慢慢道:“我不會讓你難做,像是今天這種情形,我不會故意留你,但別的日子……不管我什么時候讓江德清去接你,都要乖乖的過來,知道么?”</br> 百刃閉了閉眼,竭力忍著屈辱“嗯”了一聲。祁驍滿意一笑:“聽話些,我自會疼你,去吧。”</br> 江德清一直在外面候著,見兩人出來了連忙迎上去:“世子,車駕都準備好了,跟奴才來吧。”</br> 百刃巴不得馬上離開,連忙出了門,祁驍勾唇一笑,總有一天,他得讓百刃每次都舍不得走。</br> 不多時江德清回來了,慢慢道:“殿下,讓李二跟的車,他有些年紀,且嘴也嚴實,定出不了岔子的。”</br> 祁驍點點頭,轉身接著看文書,江德清上前一面研墨一面低聲笑道:“殿下當真是個憐香惜玉的,奴才剛才還生怕世子起不來身呢。”</br> 祁驍搖頭一笑:“攻城之戰,戰在攻心,單是將人受用了有什么意思,再說……他也太單薄了些,受的住受不住都不知道。”</br> 江德清笑笑:“殿下深謀遠慮,但是……既不著急將人受用了,何必現在就撕破臉呢?因為那姓岑的,世子正傷著心呢,太子這時候好好待他,慢慢的將人哄轉了,讓世子一心一意的跟殿下好,豈不更秒?”</br> 祁驍嗤笑:“你當我是那戲臺上多情書生么?還一心一意……我倒是想接著裝好人,但時間實在緊,他也不是那見一個愛一個的性子,過不了幾日聯姻的事就要有個結果了,我哪里哄轉的過來,再說……一直好聲好氣的,他就真當我是那好性子的人了,總要嚇唬他一次,以后他才有個懼怕。”</br> 江德清啞然:“殿下當真是深思熟慮過了,只盼著世子能早些明白過來,殿下可比那姓岑的靠得住多了。”</br> 祁驍一笑沒接話,半晌道:“替我準備衣裳,我這就進宮,柔嘉的事……還得是讓姑母出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