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人面前撒一個善意的謊言,沒關系。
在一個人面前重復兩次同樣的謊言,這問題就大了。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因此,當楚卿衣故意挑事的那句“你哥女朋友”輕飄飄落地后,宋朝止身后那扇沒關實的門緩緩被人從外面推開,并且露出一張相當熟悉的臉時,楚卿衣的內心是瀕臨崩潰的。
余算年。
以及他的同事們。
一群人站在門外,面面相覷。
楚卿衣:“……”
完了。
她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
本來只是故意挑釁宋朝止那混蛋而已,誰能想得到門外還有其他人?
現在越描越黑,越坐越實。
宋朝止也是不要臉,壓根不在乎旁邊多少人扶著驚愕的下巴看戲,思索一秒鐘,邁步走了過去,親昵地捏了捏她的下巴,語氣甜甜的:“親愛的,原來你還記得你是誰女朋友。”
臥……槽?
他在干嘛!
楚卿衣顫抖地拍開他的手,張嘴欲解釋,余算年和他的同事們紛紛擠進來,興奮打斷她想說的話。
“嫂子!你是不是記著我上次跟你說的從沒在止哥家里見過你那話,所以今天知道我們過來加班才特地趕來?”
“哇!老板娘辛苦了!”一群年輕人異口同聲。
余算年:“那什么,其實我們也不是非要來止哥家里加班,就是偶爾才來一次,主要是四哥家離公司最近,我們還能順便加個餐,嫂子,你不介意吧?”
一群人:“老板娘不介意吧?
楚卿衣:“……”
她根本就不是他嫂子,介不介意有個屁用。
而且,你們這群人怎么回事?一唱一和的說相聲呢?
余算年興致勃勃扒拉袋子:“對了,我們準備在止哥家里吃火鍋,順路買了點食材,止哥,嫂子應該也留下吃火鍋吧?”
“老板娘留下吃火鍋吧?”
楚卿衣差點崩潰。
別說了別說了,我好慌啊!
宋朝止瞥了眼渾身僵硬的楚卿衣,伸手撿起地上雜亂的幾根電腦線,似笑非笑:“他嫂子,你說呢?”
楚卿衣:他你妹的嫂。
后勃頸雞皮疙瘩又起來了,尤其當宋朝止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盯著她時,感覺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套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楚卿衣就納悶了,宋朝止看起來也不像是會任由別人誤會他的人啊,KTV那次情有可原,畢竟她的挑釁實在過分。
那次就算了嘛,這次竟然還放任她在這么多人面前胡說八道?甚至親自坐實余算年那句“嫂子”?
他腦子被門夾了?
為什么不生氣?
為什么不反駁?
為什么不當場拆穿她的謊言,下她的面子?
……
楚卿衣糊里糊涂地被留了下來,年輕人還有事,聊了一會兒便被老板趕去畫畫。
客廳電腦全都打開了,零食柜旁邊的畫板也被扶正,露出正面的色彩繽紛。
望著畫板上粗糙凌亂但顯然有幾分熟悉的畫面,楚卿衣迷糊的腦袋里突然裂開一條縫。
等等,等等!
這群人剛才叫宋朝止什么?老板?
楚卿衣睜大眼睛,震驚的目光下意識摸向宋朝止所在的方向。
他正在翻零食柜,不知道找什么口味的零食,背影高挑,脊骨挺直。
客廳開著暖氣,他上身穿著薄薄的低領黑毛衣,里面套著純色休閑襯衫,領子翻出來蓋在毛衣邊緣,露出一截修長頸項,泛著白,像暖手的玉。
整個人看起來閑淡而又慵懶。
楚卿衣有點茫然,他忽而轉過身。
四目相對。
她忘了移開視線,直勾勾盯著他,滿腦子都是——
余算年是《黑線》的原畫師,他同事當然也是《黑線》的工作人員,那他們的老板,宋朝止?
宋朝止就是《黑線》的幕后老板?
宋朝止?
《黑線》老板?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這種小概率事件都能被她碰上???
……
徐易比楚卿衣還懵逼,哪怕半個小時過去了,他仍然沒從“我的家教老師突然變成我表嫂”的迷茫中走出來,整個人飄飄忽忽地被推上樓做作業。
盯著作業本十幾分鐘,他也沒能回過神。
要不要給小姨打個電話,我哥有女朋友了,賊漂亮,隔壁美院的,都進他家門了……
呸呸呸,不能打,打了的話,表哥不得抽死他?
話說回來,如果楚卿衣和表哥是那種關系的話,那以后表哥不教他畫畫,但是表嫂可以啊!
退一萬步說,只要他討好表嫂,慫恿表嫂去給表哥吹枕邊風,說不定表哥就愿意教他畫畫了呢?
哇塞,他怎么這么聰明!
徐易美滋滋地蹦起來,抱著畫板準備下樓找表嫂好好聯絡聯絡感情,宋朝止敲開了他的臥室門。
一瓶罐裝熱奶茶放到桌上,徐易看著表哥那只令人嫉妒的手,顫巍巍抬頭:“哥?”
大魔王你為什么不去陪表嫂,反而上來折磨我!
宋朝止沒答話,整個人呈放松狀態,偏偏搞得徐易心驚膽戰。
宋朝止瞥了眼徐易,仰頭喝了口熱咖啡,喉結微微滾動。
徐易捧著奶茶罐子,驚恐地吞了口口水。
宋朝止側身倚著書桌邊,低頭看自家這個傻弟弟,終于不緊不慢地開口。
“徐易,你在我這住了快一學期?”
腔調散漫,是他一貫的風格。
徐易咕咚一口:“哥,別這樣,你這么溫和,我害怕,奶茶你沒下毒吧?”
被弟弟如此不給面子地詆毀,宋朝止不僅不生氣,反而笑起來:“我怎么會給你的奶茶里下毒呢?”
徐易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哥,你有事就吩咐,別這樣嚇我。”
宋朝止兩指捏著咖啡罐,放到桌上,咚地輕響。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打算和你算算你這一學期的生活費,房租網費水電費,物業費,零食費之類的。”
徐易:“……”
徐易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哥,我是你親弟弟啊!你竟然跟我這么明算賬?”
“表的。”宋朝止按著他腦袋把人按回去,“當然,就算是親的,我也不缺你那點錢。”
徐易松了口氣。
宋朝止:“你幫我個忙,成了就抵消你的各種費用。”
徐易二話不說:“你盡管說,我保證完成!”
宋朝止低下長長的眼睫,手指輕輕摩挲著咖啡罐子:“讓楚……”
話語一頓,他勾著唇角,改口:“讓你表嫂來做你長期家教,薪酬翻幾倍都行,費用我出。”
徐易一口奶茶卡在嗓子里:“咳咳,不是,哥,為啥要我說啊,你直接和表嫂說一聲不就行了么?你倆這關系,不比我說的有用嗎?”
宋朝止深深地看他。
徐易恍然大悟:“哦,我懂了,表嫂之前不知道我和你的關系,愿意收家教費,現在知道了,你是不是怕她不愿意收錢?”
宋朝止但笑不語。
徐易深感責任重大,當即以拳擊掌:“哥,你放心,我保證不讓表嫂白干,我是那種白嫖的男人嗎?”
“……”
宋朝止敲了下他腦袋,聲音摻了冰渣子:“注意措辭。”
徐易也反應過來了,連忙認錯,并且再三保證一定完成表哥交待的任務。
宋朝止這個不要臉的老狐貍,在白嫖了表弟一番胸有成竹的承諾后,起身準備走人。
眼尾余光掠過桌邊的兩張紙,忽而一頓。
徐易:“那個是表嫂之前畫的,表嫂畫畫也賊厲害,對了表哥,表嫂是不是也是你們公司的啊?我以后能不能也走個后門進你公司……”
宋朝止沒搭理他,順了那兩張紙,悠悠閑閑地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