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處月華流轉(zhuǎn)。
    數(shù)枚靈晶從李含光衣袖下飄出，化作無數(shù)道流光，精準(zhǔn)散入夜空。
    隨后消失在月色下。
    未幾。
    絲絲縷縷晶瑩玉線自虛空中生出，彼此相連，漸漸如網(wǎng)。
    四周風(fēng)潮涌起。
    幾道透明的波浪從遠(yuǎn)處天空中移來。
    隨后化作雪白的霧氣將眾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宛如仙境。
    人們看著這一幕，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縮，下意識抓向那些似有若無的霧氣。
    結(jié)果自然是抓空。
    可他們的身軀卻忍不住顫抖起來。
    “好濃郁的靈氣，不，應(yīng)是靈霧！”
    “也許說是靈雨也很合適！”
    “太神奇了……”
    他們?nèi)滩蛔◇@呼起來，目光炯炯有神。
    眼前這些白霧雖是氣狀，但以他們的眼里，很容易便看清那些其實(shí)是無數(shù)顆極為細(xì)小的水珠。
    每一顆皆是靈氣凝聚而成。
    所以說是靈雨并不過分。
    這種現(xiàn)象對眾人來說不算夸張和陌生。
    因?yàn)槭サ刂校@一幕很是尋常。
    但那是極為高階的聚靈陣運(yùn)作多年，汲取四方天地?zé)o數(shù)年靈氣。
    才蘊(yùn)養(yǎng)成的圣地。
    才擁有的盛景。
    傲劍仙門身為太蒼府七大仙門之一，自然也有聚靈法陣在。
    但在此之前，這里的靈氣雖然算得上充沛，卻完全入不了這一眾圣地強(qiáng)者的眼。
    可眼下，只因李小友一道宛如隨手布置的陣法。
    居然隱隱有趕超的趨勢。
    這叫他們?nèi)绾尾惑@訝，如何不駭然？
    緊接著。
    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gè)更加神奇的事情。
    這些被匯聚在他們身旁的靈氣，居然是……無屬性的！
    是的。
    無屬性靈氣。
    就像最簡單的靈石和靈晶中的力量那樣，毫無任何屬性可言。
    能夠被修行任何法則的修士所吸收。
    沒有半點(diǎn)限制！
    可這怎么可能？
    舉凡是天地間自然存在的靈氣，怎么可能一點(diǎn)屬性也不帶？
    這豈非代表著，眼下這一小片天地，只在眨眼時(shí)間，便成了適合世間所有修士的修行寶地？
    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
    眾人的心聲復(fù)雜，臉上的表情更是一個(gè)比一個(gè)夸張。
    這樣的表現(xiàn)在他們這群人身上幾乎是不得見的。
    五域的歷史和過往已經(jīng)很久遠(yuǎn)。
    修行文明和體系，早在很久以前便被完善得差不多。
    后世雖常有改動(dòng)。
    但也是些細(xì)小的變化，大都潛移默化，也許漫長光陰之后才會被人發(fā)覺。
    尤其是陣法之道。
    這是五域最古老的幾條大道之一。
    甚至比丹道、器道還要古老的多。
    準(zhǔn)確的說，陣法并非是五域生靈自行創(chuàng)造出來的道路。
    天地間本就有之。
    江河湖海，山川大地，日月星辰，皆自成陣勢。
    古老的五域修行者們只是將它發(fā)現(xiàn)，隨后學(xué)習(xí)，精研，拓展……
    時(shí)至今日，五域的陣法之道早已趨向飽和。
    陣道大家有的是。
    能夠推陳出新，研究出新陣法的人物也不在少數(shù)。
    但，從來沒人敢打聚靈陣的主意。
    因?yàn)樗^簡單。
    簡單意味著基礎(chǔ)，同樣意味著無可挑剔。
    就像凡間沒人會覺得一雙吃飯用的筷子需要怎樣巧妙的設(shè)計(jì)，又或者獨(dú)特的結(jié)構(gòu)。
    由簡入繁，再由繁到簡。
    要在最平凡與基礎(chǔ)的事物上尋求更高的升華與改變。
    本就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情。
    一不小心就會變成畫蛇添足。
    各大圣地所布置的聚靈陣，自然都是等階最高的陣法。
    能夠?qū)⒑艽蠓秶鷥?nèi)的天地籠罩其中。
    隨后向天地間不斷抽取靈氣，讓圣地山門變得愈發(fā)如同仙境，靈氣充沛至極。
    但也僅此而已。
    這已是聚靈陣的極限，至少在五域修行界的眼里，這樣的聚靈陣，已經(jīng)是最完美的狀態(tài)。
    但……
    如今他們的認(rèn)知被顛覆了。
    ……
    天地間有元素，是從世界出現(xiàn)那一日便有的。
    五行，陰陽，時(shí)空……
    各司其職。
    于是自然道成。
    一顆火星飄在空中，不會忽然變成滂沱大雨，落在地上，也不會變成蒼天巨木。
    哪怕修行者手段千萬，可以憑空喚來火海和天河。
    但那也只是將天地間或者他們身體里本就有的不同屬性法力調(diào)集出來而已。
    哪怕是再強(qiáng)大的修行者。
    也無法把一滴水，從真正意義上轉(zhuǎn)為火焰。
    聽起來很簡單。
    但若細(xì)細(xì)想去，越是學(xué)識浩瀚的人物越會感嘆天地的偉大。
    也許需要將那些組成水滴的元素全部剝離，讓其還原成最基本的某種物質(zhì)……
    ——比如混沌？
    再以這種物質(zhì)去推演，火到底是怎樣產(chǎn)生且存在……
    又或者是其他的辦法。
    隨便想想就讓人感到頭疼無比。
    李小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眾人心中好奇無比，但最終還是沒人問出口。
    他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好。
    ——李小友是真的牛逼！
    ……
    至于另外一點(diǎn)，更不必說。
    眼見為實(shí)。
    聚靈效果堪稱逆天。
    李小友稱其勝過圣地聚靈陣十倍不到。
    言簡意賅。
    卻更令人細(xì)思極恐。
    看似只是放大了聚靈陣的功效。
    可若真那么簡單，五域圣地這么多年，為何沒有一位陣道大家做到過？
    還是那句話。
    你覺得一件事物太簡單，其真正的原因往往是，你根本沒能看到其中玄機(jī)，哪怕半點(diǎn)！
    ……
    喧鬧聲忽然止住。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件事情，眼睛睜得很大，盯著李含光，嘴唇囁嚅。
    李小友為何忽然告知眾人這件事？
    總不可能是單純?yōu)榱遂乓?br/>     李小友怎么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難道說？
    不會吧！
    李含光看著他們，說道：“我打算，將這門陣法公開，供天下修行者使用！”
    “諸君以為如何？”
    嘶——
    倒吸冷氣之聲此起彼伏。
    無數(shù)道目光紛紛匯聚過來，復(fù)雜無比。
    這陣法的強(qiáng)大他們已經(jīng)見過。
    足以被那些以陣法著稱的圣地奉為鎮(zhèn)山之寶。
    如此珍貴的陣法，李小友居然說……要拿出來，供天下修行者使用？
    聽起來宛如夢幻一般。
    一位圣境強(qiáng)者忽然出聲：“李小友，你想要什么？”
    李含光盯著他，忽然笑了笑：“這位前輩覺得，我這陣法，多少靈晶能買去？”
    那圣境強(qiáng)者聽了這話，腦子里心思急轉(zhuǎn)，吞吞吐吐地沒有說出話來。
    他顯然已想到了幾個(gè)價(jià)格。
    沒說出口的原因自然是他自己都認(rèn)為不合適。
    眾人對此沒有訝異。
    如此陣法，堪稱無價(jià)之寶，怎可以俗物交易？
    更何況，李小友研究出雜交水稻，被賣至整個(gè)東荒大地百家商會。
    雖說他開出的價(jià)格并不高。
    但……
    那仍舊是一個(gè)天文數(shù)字。
    也就是說，他現(xiàn)在根本不缺錢財(cái)。
    又怎么會拿出來賣？
    又有強(qiáng)者猜測：“李公子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等幫忙?”
    眾人覺得這猜測微微靠譜。
    紛紛將目光落在李含光身上。
    李含光聞言，輕聲一笑，自信道：“天地浩大，晚輩無法解決的事自然有。”
    “但，恕晚輩直言！”
    “若真是晚輩一籌莫展，諸位前輩哪怕一起上，也是沒什么辦法的！”
    這樣的話無疑很是猖狂。
    可四周的強(qiáng)者們微微一怔便恍然，沒有因此反感。
    今時(shí)今日。
    整個(gè)五域大地的修行界，還有誰不知道含光公子的大名？
    以他的潛力，他的蓋世天資，他的盛世美顏。
    再加上至尊殿道子這種身份。
    還有前些日子，他推廣雜交水稻至整個(gè)東荒大地，接下來還要往五域遍及……
    這是怎樣恐怖的功德？
    不論是哪家圣地，見了他都得以禮相待。
    這種情況下，他的那句話便顯得很正常了。
    甚至已經(jīng)說得很委婉。
    ……
    眾人不禁再度沉默。
    眼珠子亂轉(zhuǎn)，卻始終想不到李小友到底要什么。
    李含光面色平靜道：“諸位不必再猜了，晚輩沒有什么條件。”
    “這陣法，你們拿去用便是！”
    聞言，眾人猛地瞳孔一縮。
    拿去用？
    怎么用？
    誰用？
    隨便用？
    他們甚至一時(shí)半會沒反應(yīng)過來，李含光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毫不夸張的說。
    這陣法雖無毀天滅地之能。
    但對于一方圣地而言，意義卻絕不在帝經(jīng)之下。
    帝經(jīng)雖強(qiáng)，終究只有那么幾人可以修煉。
    真正能發(fā)揮出其威能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若有了這陣法，別的不說，九成以上弟子的修行速度將拔高數(shù)倍不止。
    這是何等恐怖的效果？
    簡直要起飛啊！
    五域現(xiàn)在最缺的是什么?
    就是數(shù)量足夠多的，能夠撐住場面的強(qiáng)者。
    這些強(qiáng)者從哪里來？
    可不就是從年輕天驕里一一成長而來嗎？
    有了這陣法，天驕們成長的周期將大大縮短！
    這對任何一方圣地而言，都是難以想象的大好處。
    所以他們之前一直在猜測，李小友拿出這樣的陣法，到底所圖為何？
    他們根本沒想過，李含光會將這陣法無償給他們使用。
    因?yàn)樵谒麄兊挠^點(diǎn)里。
    哪怕是再大度的人，也不可能將如此珍稀的陣法隨便傳授給他人。
    就像他們不可能把自家帝經(jīng)滿大街地傳一樣。
    ……
    “李小友……此話當(dāng)真？”
    一向淡定的姜玄宇緊緊盯著李含光，呼吸有些急促。
    李含光平靜點(diǎn)頭。
    姜玄宇深吸了一口氣。
    其余人艱難吞咽著唾沫。
    山風(fēng)驟急。
    頭頂?shù)囊荒幵票淮甸_，數(shù)道月華更加清晰地落在李含光的臉龐上。
    他一襲白袍飄飄，眸中盡是光芒。
    姜玄宇問道：“為什么？”
    李含光說道：“覆巢之下無完卵，守護(hù)五域雖是至尊殿的使命，但……”
    “五域終究不是至尊殿的五域！”
    “我這人比較懶。”
    “危難關(guān)頭，孤身一人抵擋滅世之劫，做那救世英雄……”
    “那樣太累，我不喜歡。”
    “比起那樣。”
    “我更希望看到人人如龍，百花齊放，天地同歡！”
    “神魔若以大軍壓境，吾輩，便以大軍還之！”
    “總要讓他們知道，人族雖非生來無敵，更無血脈神通……”
    “但古往今來，傳承不絕，終成這世間主宰，靠的絕非是他們的憐憫！”
    天地寂靜。
    所有人細(xì)細(xì)品味著李含光方才的話語，眼中露出驚訝，漸漸轉(zhuǎn)為難以置信和崇敬。
    葉承影望著月色下李含光的身影，臉上帶著如水般的笑意。
    大師兄就是這般完美，與眾不同！
    不愧是你！
    楚宵練眼中滿是狂熱，只覺得熱血沸騰，恨不得現(xiàn)在便找那些神魔殺上一場。
    難怪大師兄傳授他這么多道理。
    原來，大師兄對他的期望居然這么高！
    從今往后，一定要加倍修行！
    絕不辜負(fù)大師兄厚望。
    至于其他人，更是激動(dòng)得熱淚盈眶，似乎渾身血液都被點(diǎn)燃。
    鼻上酸意久久未消。
    臉上卻全是笑意。
    天空上那些圣境強(qiáng)者久久無言，望著李含光的眼中滿是復(fù)雜，不禁喟嘆出聲。
    如此胸懷。
    如此氣度。
    當(dāng)真是絕世罕見……
    不，便是縱觀古往今來，除了史書上記載的那幾位，只怕再無一人能與他并肩。
    他們望著李含光平靜的面容。
    宛如在瞻仰一尊高大而偉岸的人間真圣。
    心中生出自慚形穢之意。
    他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姜玄宇沉默了許久，忽然對著李含光拱手道：“公子大德，姜某自愧不如！”
    他聲音誠懇，低下頭去。
    堂堂一代圣主，就這樣在李含光面前低下了頭。
    低頭不代表臣服。
    而是由衷的尊敬，同時(shí)也是自嘆弗如。
    這一幕似巨石落入水中，掀起無數(shù)浪花。
    更多水花濺起。
    “公子大德，吳某自愧不如，吳某代玄天圣地乃至玄天府所有修士，謝公子恩典，請受吳某一拜！”
    “天擎圣地亦是如此……”
    “請受我蒼炎圣地一拜……”
    “……”
    這樣的聲音不絕于耳。
    楚宵練望著這一幕有些熟悉，想起當(dāng)初在那金色的稻田上空，東荒各大圣地還有商會也才曾這般拜謝過大師兄。
    那次的人還要更多。
    但似乎不及這一次更讓人心潮澎湃。
    也許是因?yàn)椋s交水稻就算再強(qiáng)大，終究也是凡人所用。
    他們這些修行者哪怕再把凡人當(dāng)回事，終究無法感同身受。
    可這次不同。
    這聚靈陣一處出，必將在極短的時(shí)間內(nèi)，讓整個(gè)五域修行界煥然一新。
    所以這些人的拜謝聲，顯得無比真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