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里收拾好了之后，何嵩就去打工了。
    他拿著假身份證，去卸了一陣子的貨。
    一天二十四小時，他有十八個小時在干活。
    一天三份工，一刻都不停歇。
    一個月后，何嵩拿著錢回家，找到醫生說要給老太太厚葬。
    醫生說，“你奶奶已經拿去火化了。”
    何嵩微愣。
    他沒有怪罪醫生的意思。
    相反，他在這一刻，很痛恨自己。
    之前一個也都在干活，他累得喘不過氣，不想接受奶奶已經去世的事實。
    他是在逃避痛苦罷了。
    現在不做事了，他很冷靜，就清楚的知道，奶奶再也回不來了。
    醫生把骨灰盒端出來，放在何嵩的面前，“孩子，你拿去吧。”
    何嵩看著那黑乎乎的盒子。
    他愣愣的看了很久。
    醫生看他瘦瘦的一個，渾身灰撲撲的，曬得黢黑的臉和干得開口子的嘴，就知道這陣子沒少吃苦。
    他心疼這孩子，柔聲道，“你奶奶只是離開了這個世界，其實她一直都沒離開你，每一個愛自己的家人，在生命結束的時候，都會用另一種方式留在你身邊。”
    何嵩眼眶模糊。
    他抽了抽鼻子，把盒子抱起來，緊緊箍在懷里，“謝謝你。”
    “傻孩子，我們是鄰居，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你以后孤身一人，要好好念書，不要辜負了你的奶奶。”醫生道，“下個月，就好好準備復讀的事吧，別再出意外了。”
    何嵩聲音沙啞，“我剛被奶奶抱回來的時候，是不是也只要這么點大？”
    醫生傷感道，“是啊，你還是早產兒，哪里都不好，你奶那么艱苦的環境，都能把你養大。”
    何嵩兀自道，“可是現在，是她小小的一個，躺在這里面。”
    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漢，別這么多愁善感，振作起來吧，闖一番作為給你奶奶看。”
    何嵩記住離開這句話。
    他把這陣子賺的錢全都拿了出來，然后跟醫生一塊，給奶奶立了一塊碑。
    按照當地的習俗，何嵩又守孝看了半個月，老太太才算是徹底下了葬。
    安靜的夜里，何嵩坐在冰涼的床上，他打開手機，摩擦著手機屏幕。
    他猶豫不決，不知道能不能給晚晚打電話。
    反復琢磨了很久，就在何嵩要放棄的時候，晚晚突然主動打進來了。
    何嵩連忙接起。
    晚晚問道，“何嵩，你在干嘛？”
    何嵩受寵若驚，“我在發呆。”
    “你沒有學習嗎？”
    “沒有，我才辦完奶奶的喪事。”何嵩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沒有讓奶奶受委屈。”
    晚晚不知道何嵩去打工了，問道，“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你呢？”
    “我還好。”晚晚嘆口氣，“何嵩，我有點煩。”
    “怎么了？”何嵩緊張。
    “我……”晚晚欲言又止。
    她想了一會，最后還是決定不說，“算了，還有半個月你就又要開學了，我明天過去找你玩。”
    何嵩的陰影瞬間就煙消云散。
    “好。”
    何嵩的臉上始終帶著笑意。
    他本來要睡的，但是因為晚晚的這一通電話，何嵩感覺自己渾身都充滿了力量，跳下床學習了起來。
    他一直學到天亮。
    晚晚在手機上報告自己的路程。
    何嵩算計著時間，給自己洗了個澡，收拾得干凈利索，去接晚晚。
    晚晚下車。
    一個月不見，她剪了一頭利落的短發，干凈清爽，白得發光。
    天氣還很熱，她穿著襯衫百褶裙，一雙潔白的腿又細又直。
    何嵩不敢多看。
    晚晚小跑到他的跟前，摸摸他的臉，“你怎么又瘦了啊，你好好吃飯了嗎？”
    何嵩抿著唇笑了笑。
    他給晚晚拿上包。
    “你在這里玩幾天？”
    “一天。”晚晚道，“你看，我爸給我安排了司機，天黑之前要趕回去。”
    何嵩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沒有說什么。
    他倒是覺得，晚晚爸爸的做法很正確。
    晚晚是個女孩子，獨自出市外，肯定要叮囑嚴格。
    何嵩帶晚晚去吃好吃的。
    高級餐廳，對晚晚來說見怪不怪，可是何嵩從未踏足過。
    他坐下來，跟晚晚道，“你想吃什么就盡管點，今天我請客。”
    晚晚挑眉，“好啊。”
    她果真不客氣。
    點了一桌子菜。
    晚晚撐著下巴，問道，“你會覺得我胃口大嗎？”
    “不會，能吃是福。”
    兩個人大快朵頤。
    何嵩一直都沒有吃過這么好的。
    第一次吃，他把自己撐了大圓肚子。
    晚晚也吃不少。
    她懊惱道，“有人跟我一塊吃飯的話我就會控制不住我自己，我還忙著減肥呢。”
    何嵩，“為什么要減肥，我覺得你還應該更胖點。”
    “你不懂啦。”
    吃過飯，何嵩把剩下的都打包了。
    去結賬的時候，服務員遞給他單子，何嵩看了眼，卻發現只要兩百。Ｘιèωèи.ＣoＭ
    他有些錯愕。
    按理說，得好幾千的。
    何嵩來到前臺，問道，“這個是不是單子打錯了？”
    菜單上明明不是這樣的數額。
    收銀員早就被晚晚收買了，說道，“沒有錯，今天我們店里搞活動，兩個人一起用餐的話打一折。”
    何嵩有些驚訝。
    他覺得很不真實，“是嗎？”
    他給了錢，回來找晚晚一塊走。
    晚晚背著雙手，一邊走一邊打嗝。
    何嵩其實心里明白，晚晚背地里都做了什么。
    但是他沒有直接去問。
    而是把留下來的錢，偷偷給晚晚買了一份禮物。
    買好之后，何嵩回去找晚晚，卻發現她不見了。
    何嵩有些著急，現在才三點多，按理說不該走那么早的。
    何嵩抱著盒子四處去找。
    最后，在花園里找到了晚晚。
    晚晚買了一份飯，給了一個流浪漢。
    她坐在不遠處，看著流浪漢吃飯，還不忘跟他說話聊天。
    偶爾還會笑笑。
    何嵩在不遠處看著，晚晚的笑在陽光下明媚如花，讓人不敢靠近。
    怕一靠近了，就會弄臟她。
    晚晚笑完了之后，歪著腦袋看著流浪漢，那眼神，讓何嵩覺得很眼熟。
    好像在哪里看到過……
    后來何嵩幡然醒悟，晚晚看自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
    如同天上降臨的菩薩，用憐憫萬物的目光，來安撫可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