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復淡淡地說:“三歲的孩子,能有什么眼神!”說罷,卻不著痕跡地審視著坐回阿歸懷里的她。
“好了,我跟你倆兩個先說說日常要做的事。”閭丘歸將鳳紫億改為橫抱,一手輕輕拍著她單薄的背,邊哄她入睡邊輕聲將這些日子里總結出的經驗和盤道出。
鳳紫億不知為何越聽越困,不知不覺中就睡了過去……渾然不知明天即將開始的日子會令她覺得之前這十天乃是幸福的天堂。
“小姨,小姨,快來看哪,這水里是什么,好好玩啊,會轉的……啊……”
“小旭!”伊兒才一回頭便不見了小外甥,只看到一朵大大的水花泛起,當下想都不想地跟著跳了下去……
小旭,小姨一定要把你救出去!她憋著氣,用力地踩著水,盡管那旋渦也似要把她吸回去。終于,在憋氣憋得要爆炸的時候,她沖出了水面,盡力氣將小旭托出水面。
“小旭,伊兒!”姐姐哭紅的雙眼冒出驚喜,趴到腳踏船邊,奮力地抓住小旭提了上去。“伊兒,快,快,把手遞給姐姐……”
伊兒心氣一散,便覺得腳下那吸力突然增大不少,苦笑一下:“姐,快給小旭做人工呼吸……”沒入水面之即,看著姐姐痛苦地大叫著,心里默默念著姐姐別哭,你跟姐夫好好過日子吧。姐夫……你是真愛姐姐的吧?那我……就成全你好了,雖然你是我的初戀……
“阿紫,阿紫,做惡夢了嗎?”
鳳紫億被輕柔的嗓音自夢境中拉回,抽搭著小鼻子,眼角還有淚珠劃下,哽咽地嗯了一聲。
“阿紫做什么夢了,這么傷心!”閭丘歸輕輕撫著那軟軟的小身子,暗想難道她想起之前的事了?可這幾日,幾經試探,她好像真的失憶了一樣,連吃食的口味都不同了。或許她小時候跟長大后本就不一樣?
鳳紫億帶著哭音,“就是夢到自己被淹死了!”
閭丘歸心里一驚,水淹?真的會恢復記憶嗎?
“阿歸,阿歸……”鳳紫億往他懷里鉆了鉆,讓那淡淡的藥香充滿鼻間,覺得心墻上缺失的那一角似乎不那么空落了。
“阿紫怎么掉下水的,可還記得?”
鳳紫億心底一驚,隨即搖頭,“不知道,只是喘不上氣,憋得難受。”
閭丘歸想起自己自水中撈出她時,便已如三歲幼童之身,要不是她肩上的紫鳳還在,哪里能確定這是曾經的紫衣侯?之后才查出她竟中了秋實,那張小臉,如紫衣侯的縮小版,眉心隱隱泛出一點金,當金蓮綻放便是她命喪之時……
全身經脈盡毀,便是秋實能解,也是廢人一個,更何況尚未聽聞秋實有解之說。閭丘歸暗嘆口氣,把懷中小人再次摟緊,邊拍邊哄道:“睡吧,都過去了,阿紫要過得快樂才行。明天就輪到大將軍了,再過二十天,到時我給阿紫做紫皮的燒麥吃,好不好……”
鳳紫億眼皮漸沉,卻不甘地問:“不要,我會很乖的,阿歸別不要我,別把我丟給別人。”
“怎么會呢,賁將軍只是性子直率,當初可是最崇拜你呢,定會對你很好的,放心。”閭丘歸輕笑,“阿紫這么乖,誰都會喜歡的,我要出門尋藥,再試試別的方法。你要老實在家等著我,嗯!”說罷,輕輕在她睡穴上拂過,然后又解開……
鳳紫億邁著羅圈……小短腿,跨過高得有些離譜的門檻。瞥了眼跟在身邊的大丫環潤珠,敢怒不敢言地尋思著,憑什么她要屈尊降貴地過來陪睡?那什么賁將軍的,就不能去她那院?
可是……這位潤珠忠心得很,不來都不成。她的忠,是對鳳后的忠,據說曾是一等行走女官來著。這還是她費盡心思從阿歸嘴里套出來的情報,別看阿歸對自己好得很,灌起黑藥湯來可是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而且他似乎也挺看重潤珠,這才讓她另眼相待的。
慢慢走著,反正她人小腿短,走得慢些也正常,誰讓這位潤珠不屑抱她來著?咦!那賁將軍在練武呀,真好看……
撲通!鳳紫億狠狠地摔在地上,趴那兒半天沒動,小手過了麻勁就才開始疼起來。
居然敢不扶自己?太過份了!鳳紫億扭頭向后……上一看,潤珠居然臉頰紅撲撲地張著嘴直愣愣地看著打著赤臂的鮮于賁。
真的是奸!情無處不在!鳳紫億悲憤了。瞥了眼自己已經四歲大的小身子,咬了咬牙。喵了個咪的,這丫犯花癡也得差不多吧?當著自己的面兒就這樣,還把自己撞倒了不扶?!
“哇……哇……”鳳紫億邊嚎邊唾棄著自己,可是手也真的很疼,這淚倒是不愁缺貨……
“你發什么花癡呢,沒看到侯爺摔倒了嗎?”鮮于賁在她們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只是這套槍法還未耍完。另外,他對潤珠那似能鉤下二兩肉的眼神也不屑得很,所以才沒搭理。
“請將軍恕罪。”潤珠不敢在他面前拿矯,身子一矮,單膝跪下。
鳳紫億被鮮于賁抱在懷里,本來哭得正傷心,卻差點兒被那一身的汗味兒給薰吐了。嘔了一聲便捂著小鼻子,眨著濕眼,另一只手努力地往外推……
鮮于賁顯然沒注意到懷里小家伙的異常,只是冷冷地瞥著潤珠,“怎么帶侯爺過這邊來了?不是說我晚上會過去的嗎?”
潤珠因了私心才想早些看到這位少年將軍的,又因為要看顧著紫衣侯不得離開,這才攛掇著鳳紫億打著過來睡的幌子。被將軍這么一問,心下一慌,抬眼道:“是侯爺想早些見到將軍……”
鮮于賁雖是武將,但能在萬軍之中拼殺出功名來,也不是個沒眼色的,不然也能小小年紀便做上虞國的上將軍。當下哼了一聲,“下回打發個人過來告訴本將軍一聲就行,不用再多事。”說罷,轉身抱著鳳紫億回去。
鳳紫億的手掌還真是破了皮,細小的沙粒嵌在肉里,泛著血絲。她見潤珠還欲詭辯,便軟聲哭道:“痛痛,好痛痛!”
鮮于賁回眼一見,雖說他見慣了生死,但一見那細白嬌嫩的小手掌還是禁不住心疼起來。當下瞪了潤珠一眼,“你不用跟著了。”然后腳下生風,直接殺去閭丘歸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