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br> 宜佳禾是年三十那天晚上到家的,進門時正趕上年夜飯。姥姥將春節(jié)的第一盤餃子端上桌，宜佳禾隨便拿起雙筷子嘗了一個后，連盤一起遞給遲意,說道：“你把這盤送去那個米粉店。”</br> 遲意剛把她隨手丟的外套和行李箱放好,聞言，疑惑地啊了聲,沒懂。</br> 宜佳禾去廚房逛了一圈，挑了些能盛著方便帶的裝到瓷碗里一并給她：“那個老板快要餓死了?！?lt;/br> “……”</br> 梁在宥倒是沒有餓死。</br> 他在快要關店的前一秒看到遲意一手端著盤一手端著碗小跑過來。</br> “等一下！”</br> 梁在宥狐疑地看她：“你這是？”</br> 遲意把碗和盤塞到梁在宥手里，微微彎著腰喘氣。她其實是沒相信宜佳禾說的“餓不餓死”的話，但不知道為什么在路上跑了起來。</br> “我媽讓我送來的?！边t意蹙眉看他，不放心地問,“你是我媽男朋友嗎？”</br> 梁在宥被她這無厘頭的問題整蒙了。</br> “不是就好。”遲意見狀，放心，自個嘟囔,“也是,我媽喜歡年輕的?！?lt;/br> “你這話我不愛聽。”梁在宥開了店門，讓遲意進來,“雖然被你喊一聲叔,但我也才30歲出頭好嗎？”</br> 遲意天真地沖他眨眨眼。</br> 梁在宥：“好吧。這個頭出的有點多。39歲?！?lt;/br> 遲意露出一副“這還差不多”的表情，嘴甜：“沒關系,你看著像29歲的?！?lt;/br> 梁在宥十分勉強地抿嘴笑笑：“行了，別嘴貧了。東西送到你也回去吧?！闭f著從柜子里取出一瓶紅酒，給她，“這個拿回去?！?lt;/br> 遲意警惕地瞥他：“你不會是想追我媽吧。”</br> 梁在宥探究地打量起她來。</br> 遲意被她盯得不自在，嘟囔著“我就是隨便說說”，聽見他說：“長大一歲，你這性格也開朗了不少。我記得夏天剛認識你時,唯唯諾諾的，跟人說話也不敢大聲。”</br> 遲意用掌心揉揉臉，讓自己不要再得意忘形，說：“我那是初到一個陌生城市的自我保護?！?lt;/br> 梁在宥拖著長音哦了聲，說：“這樣挺好，以后別自保了。你處在這個年紀無憂無慮，該多笑笑。年輕人要活得大膽點，肆意點，努力生活，等老了才能靠著回憶保持激情。”</br> 遲意重重地哦了聲，不喜歡大人講大道理。</br> 梁在宥也不管她聽沒聽進去，手背朝外，掌心朝向自己擺了擺：“回去吧。別趕不上吃年夜飯?！?lt;/br> 回去路上，遲意才想起來忘記問他怎么沒回家吃飯，也忘記說自己每天都有努力地生活。</br> 只是……只是面對江遂時比較膽小。</br> 遲意已經習慣了沒有遲臨行的春節(jié)，宜佳禾和姥姥也默契地閉口不提他。這頓年夜飯在宜佳禾“瘋了吧，大年初一開劇本會”的吐槽聲中結束。</br> 春節(jié)聯歡晚會主持人報幕時，宜佳禾難得從手機上移開視線，看了會電視，突然發(fā)問：“小意，你說媽媽和她比誰看著更年輕?！?lt;/br> 屏幕上一男一女兩個主持人，顯然宜佳禾說的是右側端莊從容的女主持人，隋荷。</br> 遲意被問煩了這類對比的問題，在宜佳禾“也不知道她這旗袍是哪家的”的說話聲中，抱緊了手中的抱枕，將話題撇開：“她是我同學的媽媽?！?lt;/br> 宜佳禾顯然有些吃驚：“男同學女同學？”</br> “男生。”</br> “有照片沒？”宜佳禾來了興趣，“我看看那孩子得帥成什么樣?！?lt;/br> 遲意下意識看了眼放在膝蓋旁邊的手機，耳畔是宜佳禾的催促聲：“問你同學要一下，我等著?！?lt;/br> 遲意靠到沙發(fā)上，讓放松愜意的姿勢掩蓋自己內心的慌亂。她拿起手機，默不作聲地找到江潤如的空間動態(tài)，遞給宜佳禾：“這個穿賽車服、拿頭盔的就是他。”</br> 宜佳禾接過去，眼睛瞬間一亮：“喲！真很帥啊。”她一個人看還不過癮，招呼窩在躺椅上抱著手機玩麻將的姥姥：“媽，你來看看隋荷兒子的照片，長得真帥。”</br> “我看看?！崩牙岩晦硬弊樱瑴愡^來跟著看，“還真是，五官周正，兩眼有神，一看長大后就很有出息?！?lt;/br> 宜佳禾看看江遂的照片，又偏頭打量遲意，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湊近了仔細研究一番，扭頭問：“媽，你說小意是不是跟我小時候長得一樣？”</br> “你倆可不就是親母女倆嗎？何止長得像，眼里那倔勁也是一模一樣。”</br> 宜佳禾仿佛沒聽到后半句，自顧道：“那就行，再長長肯定是個美人?！?lt;/br> 宜佳禾不小心觸到屏幕，界面退回縮略圖模式。</br> 遲意看著宜佳禾戳開尤銳那張照片，兩根手指劃著放大，如是說道：“這女生長得好看?！?lt;/br> 宜佳禾問她：“也是你同學？”</br> “是理科班的?！?lt;/br> 宜佳禾哦了聲，隨口問：“剛剛那個男生和你一班？”</br> “他也是理科班的?！?lt;/br> 宜佳禾把她的手機遞回來，頗為遺憾地一癟嘴：“你說你當時要也學個理科，不就能和這小帥哥同班。這樣媽媽天天去給你開家長會。”</br> “……”</br> 如果真這樣……遲意不敢想，也不奢望。</br> 她與他猝不及防地相遇，喜歡上他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br> 你看，連宜佳禾這般挑剔毒舌的人僅僅只是見到他的照片便贊不絕口。更何況自己。</br> 遲意拿到手機后回復了江潤如的拜年短信，猶豫地在想要不要給江遂也發(fā)一條。</br> 發(fā)“新年快樂”會不會太簡單了，要不編輯一條看上去像是群發(fā)的祝福，會不會太敷衍了……遲意就這樣糾結了好一會，直到有電話撥進來。</br> 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北央。</br> 遲意在接通后聽到了尤銳的聲音：“是遲意嗎？我是尤銳。新年快樂呀！”</br> “新年快樂。”</br> “冒昧打這個電話，你現在說話方便嗎？”</br> 遲意聽到尤銳有事要說，便拿著手機回了房間。</br> 尤銳借拜年的機會，再次提起了模聯的事情，從四中的模聯社成立發(fā)展史說到去年活動是如何如何成功。</br> 最后她說：“原本我擔心咱倆不熟，怕你抗拒，所以讓面試過你的江遂同學去挽留過你一次。但我又覺得男生可能不懂咱女生理解事情的思維模式，所以還是想親自和你聊聊?！?lt;/br> 那天是尤銳讓江遂來的……遲意聽到了這句重點。</br> “我希望你參加，也相信你能做好。”</br> 所以他說這句話是真心的嗎？</br> 手機那頭尤銳試探地問：“你還是堅持不參與嗎，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咱們模聯活動雖然沒有高考加分的政策，但各個學校參加模聯的同學都是尖子生，趁這個機會和他們交流學習經驗也會有很大的收獲?！?lt;/br> 尤銳言無不盡，把選擇權留給她：“你可以再想想，年初七上午十點模聯社開第一次準備會議，地點在世茂一層的甜品店。我們等你的決定。”</br> “好?！?lt;/br> 掛了尤銳的電話后，遲意定睛看著前方發(fā)了會呆，才垂眸看向手機。</br> 通話界面退出后顯示的是江遂的對話框。</br> 她逐個刪掉了輸入框里的字，覺得自己連句說“新年快樂”的立場似乎都沒有。</br> 剛退出去，陳予光的消息不要錢似的彈出來：“遲意新年快樂啊！我拉你進群，你記得和大家打招呼?！?lt;/br> 根本沒給遲意同意的機會，陳予光便已經把她拉進一個叫“蘇麻離青學習小組”的群。</br> 遲意原本以為這是寫寒假作業(yè)的監(jiān)督小組，直到點進去看見陳予光正和旁人討論明天去誰家打牌、什么時間打游戲、誰負責去占籃球場時，才意識到是自己單純了。</br> 一個頭像是艾弗森的人突然問：“js，明天下午打球你去嗎？”</br> 遲意看到這兩個字母呼吸一緊，戳開被艾特的人。</br> 果然是江遂。</br> 江遂似乎一直在屏幕前，很快便回復：“初四后可以。”</br> 陳予光：“我聽我媽說隋姐兒要去長白山？”</br> “泡溫泉?！?lt;/br> “幾天?！?lt;/br> “三天吧。四號要趕回來看個畫展?！?lt;/br> 艾弗森頭像也回復：“行吧。那到時候約?！?lt;/br> 陳予光還在那感慨：“我媽別提有多羨慕隋姐兒了，成天讓我學學你有多貼心。阿遂，你以后得把女朋友寵成什么樣啊?！?lt;/br> 遲意盯著江遂的頭像，和陳予光最后這句話，還沒從“江遂和隋姐兒要去長白山，四號才回來”的訊息中回過神，心便被狠狠地刺痛。</br> 摩羯座的男生骨子里隱藏著浪漫多情，對女友肯定也不差。遲意光想想那一幕就覺得十分心痛。</br> 江遂回得十分直接，一句話打破了聊天群冒著的粉紅泡泡：“那你多活幾年，好好看看?！?lt;/br> 遲意又傷心又好笑地退出了群，深吸一口氣開始思考模聯的事情。但是她高估了自己心靜的能力，腦袋里各種聲音吵得她只覺馬上要炸掉。</br> 林向榮的拜年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過來的。</br> 遲意東扯一句右聊一句，根本沒有表述清楚自己為什么拒絕參加模聯?？赡芤驗樗约簝刃囊彩敲院陌伞?lt;/br> “林老師，你覺得我可以參加嗎？”</br> “這么好的機會，為什么不去呢？”林向榮直接道，“你的同學都不怕你拖后腿，你擔心什么？再說據我了解，你從不是關鍵時刻掉鏈子的人。”</br> 掛斷電話后，“學習小組”群里的未讀消息已經幾百條。</br> 遲意翻了翻，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大家在發(fā)新年祝福。</br> 她混在眾人之間發(fā)了一句“新年快樂”，發(fā)完后才發(fā)現，江遂緊隨其后也發(fā)了同樣一句。</br> 這情形，好像他特意回了她的祝福。</br> 遲意在這兩條消息被刷沒之前，截圖，只截取了兩人這句，保存好。</br> 大年初三，歷史博物館正常開放。因為是春節(jié)假期的緣故，客流量非常大，遲意和祝從容根本不敢走神，想偷懶去個廁所都得拿捏著時間，微笑了一整天臉都要僵了。</br> 到了閉館時間，遲意值班結束終于能去換衣服時，博物館來了位客人，只見組長握著手機笑盈盈地迎出去。</br> 她還以為是江遂，往休息室走時特意朝那看了眼，只看到個留著大波浪的陌生女人。</br> 換衣服時，遲意聽到有工作人員說是組長朋友的畫廊來咱們這借人，只是沒想到自己會因為走得慢被組長喊住。</br> “你看她行嗎？”組長問大波浪。</br> 遲意拘謹地站在那任由女人打量，聽見對方問：“懂畫嗎？”</br> 遲意下意識說：“小時候學過國畫。”</br> 她剛說完便想到胡云喜在班上指桑罵槐挖苦自己的場景，頓覺多話了。小時候上過特長班的孩子比比皆是，常掛在嘴邊當作履歷多少有些小家子氣。</br> “這姑娘是我們這形象最好的了，四中重點班的學生，腦子靈活有聰明勁?！痹诮M長的極力舉薦下，遲意多了明早八點去744報到在畫展救急的任務。</br> 遲意不敢擔這個救急的頭銜，只祈禱自己不出岔子就好。</br> 這一晚遲意半宿沒睡，在網上看到展覽信息后，便一直在做功課，從這位叫檀青的超現實主義畫家，到他每一幅展覽的畫作。</br> 早上坐地鐵往744工業(yè)區(qū)趕的時候，遲意仍捧著筆記本翻看自己整理的關鍵信息。</br> 但……意外還是發(fā)生了。</br> 十一點半左右，早晨因為起晚只吃了半個肉包的遲意這會已經饑腸轆轆。她口袋里裝著糖果，但當眾含糖似乎是件很不雅的事情，更何況她時常需要開口引導游客參展。</br> 遲意覺得自己快要低血糖暈倒時，旁邊兩道尖銳的吵架聲把她拽回來m.</br> “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放？”正說話的小屁孩戴著副眼鏡，只是初中生模樣，高昂著下巴，眼神驕傲，語氣里滿滿的不屑。</br> 旁邊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往臂彎里一提自己的香奈兒包包，不樂意聽了：“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lt;/br> 遲意猛一哆嗦，瞬間清醒。</br> 戴眼鏡的小屁孩看過去：“我說錯了嗎？不是看過幾個展，收藏過幾幅畫，就是懂畫了。阿姨，看不懂就別亂發(fā)表意見?！?lt;/br> 遲意聽了會漸漸明白。</br> 女人正在畫前給兒子借題發(fā)揮講道理，說話聲音并不大，但那小屁孩聽力太好，聽到后還不忘沒遮沒攔地譏諷了幾句。女人當著兒子覺得丟面子，便和這小孩爭執(zhí)起來。</br> 小胖子見有人兇自己媽媽，氣呼呼地沖上去一口咬住對方的手臂。</br> 小屁孩吃痛，下意識甩胳膊。小胖子身體重重地往后栽，失去慣性，一屁股墩摔到地上，哇得一下哭出來。</br> “這畫展你家的啊，我說什么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你管的怎么這么寬你干嘛推人啊，兒子！”</br> “你管這是不是我家的?。∈悄銉鹤右以谙?，他摔地上不賴我?！?lt;/br> 遲意聽著兩人愈演愈離譜的爭執(zhí)聲，注意到四周逐漸擁簇過來的觀眾，覺得自己就這樣暈倒其實也挺好的。</br> 她可不想再兼職什么幼兒園園長。</br> 遲意離小胖子近，第一時間把人扶起來，蹲下給他擦擦眼淚，起身看向那小屁孩。</br> 可能是對方在遲意眼里就是個年紀小個子還沒她高的臭屁小孩，也可能是身為畫展工作人員的責任感，她硬著頭皮站出來，質問他：“難道只有懂畫的人才配進畫廊嗎？”</br> 小屁孩隔著眼鏡框瞥她一眼，一副“這里有你什么事”的嫌棄表情。</br> 遲意佯裝不察，走到墻壁掛畫前，在旁人注意不到的盲區(qū)深吸一口氣，開始胡扯：“我在這幅畫里看到了陽光、麥穗、碗打翻后灑出了米粒，可能看不到超現實主義的深刻含義，但出于自己吃貨的本性，第一時間想到勞作、耕耘、浪費，有錯嗎？”</br> “我以為畫是賞心悅目，是陶冶情操。有人看到月亮，有人看到六便士，對于同一事物看到什么體悟到什么各不相同。更何況面對這個比你還小幾歲的孩子，阿姨借此讓他明白粒粒皆辛苦有錯嗎？”</br> “……”</br> 有人帶頭鼓掌。</br> 方才還咄咄逼人的小屁孩發(fā)現人群最前面一個青年男人后，畢恭畢敬地喊了聲：“老師?！?lt;/br> 儒雅隨和的男人微微點頭，停下鼓掌的動作，看向遲意：“你是工作室的人嗎？叫什么，我看你有些眼生?！?lt;/br> 遲意認出他就是這場畫展陳列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檀青老師。</br> 她方才只是形勢所迫硬出頭，想著反正圍觀的人沒一個是認識的，只要自己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哪想到畫家就在這。</br> 她在自己的莽撞行為中懊惱自己的唐突，但又覺得自己說的雖然直白卻也沒錯，兩種情緒中交織在一起令她糾結難捱。</br> “我叫遲意。是臨時過來值班的?！?lt;/br> 趕來的助手傾身到男人耳畔小聲解釋。遲意站立不安，覺得自己給博物館丟臉了。</br> 男人旁邊的小姑娘八、九歲的樣子，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歪著腦袋探究地望著她，許久后，拽了拽男人的袖子，說：“爸爸，我喜歡這個姐姐說的?！?lt;/br> 男人摸摸她的頭，道：“小迦也喜歡啊。那你教教你師兄。”</br> 扎羊角辮的小姑娘一甩頭，拽了拽自己的花裙子，哼聲：“他太笨了，難怪不懂。”</br> 人群哄笑。</br> 鬧劇就這樣被輕松地揭過去了，遲意松了口氣。</br> 人群最外圍，江遂陪隋荷來看畫展，此刻也滯足在這。</br> 看著中間容易被人忽視的女生，他突然認可了尤銳的觀點。</br> 除了將文靜乖順美其名曰出的親和力，江遂看到了女生身上爆發(fā)的巨大能量。她是睿智的，淵博的思想層面令她擁有一個豐富的精神世界，但她怯懦的外表時常迷惑人疏忽了這一點。</br> 她像是被壓在貧瘠土壤里種子，脆弱、不起眼，即便是拱破土層冒芽，旁人也聯想不到她長大后會是一株名貴的百合。</br> 這天是2013年2月14日，農歷正月初四，西方情人節(ji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