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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第 19 章

    19</br>  遲意是周末陪姥姥去看的房子,聽中介說起才知道,原來童話里分a區的普通住宅和b區的高檔別墅。兩區各自獨立,有單獨的門禁。</br>  那天遲意跟江潤如去的是后面的b區。</br>  a區的環境較別墅區差一些,姥姥在和中介聊這小區周邊的情況,遲意丁點也沒聽進去,被這當頭一棒敲得漸漸冷靜下來。</br>  宜佳禾看中的房子采光很好,墻體地面干凈完整,簡單裝修便可住進來。</br>  但遲意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點什么,不知是因為要落戶北央便離那個南方小城越來越遠,還是因為自己能自由地跟江遂在小區偶遇的愿望泡湯。</br>  周一課外活動,模聯社團開會,遲意因為被歷史老師叫去辦公室來的遲了些。</br>  她到的時候,教室門沒關。教室的桌子與上次江遂面試她時比,換了種陳列方式。大家圍成一個圈坐,尤銳和江遂分別坐在兩手邊的第一位。</br>  注意到尤銳旁邊和教室后面的幾個位置,她雖然很想坐到江遂斜對面的那個空位,卻還是決定去后面。</br>  正當她抱著記錄本悄沒聲埋頭往后走時,尤銳自然地拉住她,說了句“來了”,讓她坐在自己旁邊。</br>  “你們就別開我玩笑了,江遂可不認可我的鋼琴水平,說我彈琴太公式化,缺少情緒。你們的江神可挑剔著呢。”尤銳招呼她坐下后,轉頭繼續和旁邊人聊剛才的話題。</br>  遲意將記錄本打開,壓了壓中間的書脊線,猜到他們可能是聊元旦四指連彈的事情,跟著眾人打趣的目光一起看向江遂。</br>  江遂沒參與眾人的討論,卻有在聽。他靠著椅背,右手隨意地搭在桌上,指尖勾著支筆,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br>  不像遲意總是把校服外套的袖子規矩地放下來,就連那筆寫字時也習慣性地將手藏一半在袖口里。江遂將袖子堆在小臂中央,露出一截勁瘦的小臂,襯得白皙的手腕越細長,手指也長,難怪鋼琴彈得那么好。</br>  好像除了自己,大家對那晚的事情都津津樂道。只是遲意沒想到,尤銳話鋒一轉,突然問江遂:“那個躲在琴房偷彈琴的同學找到了嗎?”</br>  “沒吧。”江遂一斂方才的放松姿態,坐直些,神情頗有無奈。</br>  尤銳覺得他這個回答很奇怪,沒就是沒,什么叫“沒吧”。只是不等她開口,便聽江遂又道:“差不多得了,傳得我多么難相處似的。”</br>  遲意不知道,江遂竟會一直在找她。自己當時有打壞琴房的東西嗎?</br>  他就這么自在隨意地坐在那,任由四面八方的目光投過來。遲意也趁著這大好時機,試圖地從他神情中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br>  心理學上說,坐向至關重要,面對面的兩個人會因為“心理施壓”造成壓迫和不自由感。而斜對面的對視,會大大減少這類尷尬。</br>  但今天,遲意不厚道地覺得,這是騙人的。</br>  遲意毫不遮掩的目光被江遂不經意地逮住,猝不及防的對視令遲意有了退縮的沖動,卻覺得自己此刻低頭,更此地無銀三百兩,便僵著脖子偽裝著……但心底的尷尬程度,只有自己能夠體會。</br>  三秒后,她敗下陣來,自以為不著痕跡地躲開。</br>  臨近的男生開玩笑:“什么偷琴的同學?我以為大家都是往那琴房送東西,怎么還偷起東西來了。要偷也是偷江神的心吧,哈哈哈哈。”</br>  遲意手指一抖,沒拿穩的筆吧嗒掉在桌上,低悶的聲響并不明顯,但坐在對面的江遂還是抬頭看了眼她。</br>  遲意不知自己這模樣,活像是被“難相處”的江遂嚇到。他想到她和江潤如相處時,甚至在陳予光面前的狀態,雖然話少,但人是放松的。</br>  從小到大沒在人際社交上發過愁的江遂頭一遭覺得自己遇到挑戰。</br>  江遂盯著這方向,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br>  她不常綁馬尾辮,那周末在小區外的馬尾辮似乎是意外。她的頭發一直保持在到肩膀的長度,額前蓋著薄薄的劉海,本就不大的臉顯得愈發小了。</br>  “估計是走錯琴房了。”江遂心情煩悶,沒什么耐心地結束這個話題。</br>  尤銳被江遂冷不丁地看了眼,知道他這眼神是追責她說太多廢話了,便用雙手拿起手邊的筆記本,往桌上面一豎,看了眼陸續坐滿的教室,通知道:“人都到齊了,大家準備一下開會,我去隔壁把老師請來。”</br>  今天這會議內容比較多,指導老師在說一些很重要的安排,開的時間久了些。</br>  課外活動的下課鈴已經打了好久,江潤如在門口等遲意一起吃飯,見他們解散,終于松了口氣。遲意被她挽著手臂,下樓時和江遂同行了一段。</br>  江潤如問江遂頂流是公的還是母的,說準備給頂流送個對象,這樣下次見面就會顧念恩情別沖她亂吼了。</br>  又問孔明月沒事吧,說怎么聽說她和班上同學大家,被勸退回家了呢。</br>  零零碎碎問了好多,遲意心里藏著事,沒怎么聽進去。直到走到國旗廣場,江遂要去一食堂找陳予光會和,江潤如和遲意要去吃二食堂的煲仔飯,三個人這才分成兩撥。</br>  江潤如嘟嘟囔囔罵著“阿遂這人心眼壞得很,竟然讓頂流嚇唬我。我才不怕呢,我只是配合他演戲免得他太丟面罷了”,將自己的步子調整成和小姐妹一樣的頻率,才轉頭問:“意寶,你剛剛怎么一直不說話?”</br>  她頓了下,狐疑道,“你是不是不喜歡阿遂啊?我看你都不太愿意跟他說話。”</br>  “……”</br>  這可冤枉了遲意。</br>  江潤如說完,漸漸意識到這可能怪自己,忙找補道:“哎呀我剛剛說他心眼壞,是在吐槽。阿遂本人義氣著呢,否則我、李恩宇他們幾個也不能和他做那么久的朋友。”</br>  遲意沒想到江潤如會這樣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說什么,最后只認真地應了聲,說:“那我下次見到他時膽子大一點。”</br>  是真的要膽子大一點。</br>  她不害怕江遂撞見自己彈琴,但那天不可以,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哭的樣子……很狼狽。</br>  算了,不想了。</br>  這天晚飯,遲意從江潤如口中聽說了孔明月的事情。</br>  轉到普通班后,孔明月骨子里的高傲、囂張讓她的處境并不好過,鶴立雞群似的。有個女同學抄了她的數學作業,被老師發現后,先發制人,說這是自己寫的。</br>  那老師讓孔明月站起來,問了她幾句,可能是話說的難聽了,正戳到孔明月雷區。原本沒打算計較的孔明月炸了,讓老師允許她們兩人當場重新一遍。</br>  老師覺得為了一份作業,沒必要這么大費周折,讓她別有情緒,老師只是問問情況,便開始講課。</br>  下課后那女生陰陽怪氣地刺了孔明月幾句,沒有尖子生的命,就別有尖子生的病,轉到這個班里就別太嘚瑟,反正話說得挺過分的。孔明月也不是軟柿子,兩人便動起了手。</br>  然后孔明月便沒再在學校上課,學生間都傳她因為打架被勸退了。</br>  遲意聽到這次事故的前因后果是在周末。</br>  這天遲臨行難得出現在胡同,許久不見的父女倆坐在梁在宥的米粉店短暫地見了一面。</br>  遲意這才得知自打上次家長會后,孔明月在家里一直發脾氣,家里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消停。孔明月寒假去醫院查出了焦慮癥,挺嚴重的,正好趁這個機會請了一學期的假在家休息。</br>  “那她還回來上學嗎?”</br>  “班上其他同學站出來說了實情,那抄作業的女生承認錯誤,也向孔明月道歉,學校沒追究小月的責任。”遲臨行為家里的事情奔波疲憊了很多,嘆氣道,“看看小月恢復的情況吧,如果狀態好,九月份跟著高二新生入學。”</br>  遲意埋頭吃粉,熱氣氤氳著眼眶,濕漉漉的。</br>  她想到第一次見孔明月的場景,只覺恍惚,明明還不到一年,卻像隔了很久很久,久到發生了很多變故。</br>  遲臨行走后,遲意仍然保持著之前的動作,低頭盯著紅艷艷的湯料,直到粉都涼了,也沒再動一下筷子。</br>  “不好吃?”</br>  遲意勉強笑了笑,順著他的話說:“果然不能輕易嘗試新口味。”她今天沒點以前常吃的那個粉,想換換口味,誰想這一換,連心情都換了。</br>  梁在宥坐在她斜前方那張桌子,面朝窗戶坐下:“新的一年,我這米粉店也該換換新配方了。”</br>  遲意驚喜,一不小心說了心里話:“梁叔,你終于想通了。”</br>  “你這丫頭。早就覺得我這兒的粉不好吃了吧。”梁在宥說,“也是難為你,每周都來吃兩三回。”</br>  還不是想來撞撞運氣,看看還能不能偶遇那個人。</br>  遲意吐吐舌頭:“我這不是怕你這店開不下去,所以來捧捧場。”</br>  梁在宥一挑眉,瞥她:“你媽也說過類似的話。”</br>  遲意詫異,竟然不知道宜佳禾也常來這,想到宜佳禾那比她還要念舊的性格便不覺得奇怪了。</br>  “我媽在吃的東西上特別挑剔,一定沒少吐槽吧。”</br>  “確實,難吃得她差點把我這店給砸了。”梁在宥其實長得還不錯,帶著成熟男人的真實與風度,“有回,她問我這家店是怎么開下去的。”</br>  遲意支著下巴問:“你不會認真地和她說起開店之道吧?”</br>  “我能聽不出來她在挖苦我?我說,你這不是常來嗎?然后她就說了和你一樣的話。”</br>  “你嘴也挺毒的。”遲意嘴角翹起,沒忍住笑了,“我媽一定在心里罵你。”</br>  梁在宥不疑有他地挑眉:“說不準。”</br>  聊了這么一小會,遲意心情舒暢多了。梁在宥去廚房重新給她煮了碗,遲意沒挑剔,老實地坐那吃。</br>  “說實話,我都習慣這口味了。要是真換了配方,我可能就不喜歡了。”</br>  梁在宥打趣:“沒想到我這小店竟然也榮幸地成了你思念的故鄉。”</br>  遲意笑笑,低頭夾粉。</br>  只是這一碗,她依舊沒能吃完……</br>  店外有人急匆匆地經過,見著遲意坐在這,稍稍松了口氣,站在門口忙不迭地喊她:“意丫頭,你媽和姥姥在家里打起來了,你快回去看看!”</br>  連梁在宥都嚇了一跳,摘掉圍裙隨手丟在柜臺上,跟著一起回去。</br>  兩人沒有真動手。宜佳禾發了很大的火,砸了家里新換的電視機。隔壁陳奶奶嚇得來問怎么了,站在院子里連勸都不敢勸。</br>  遲意和梁在宥火急火燎趕過來時,依然是一片狼藉。</br>  梁在宥比遲意先進到屋里,攬過她的肩把人看住免得她再沖動,低頭看到她手心深紅色的一道於痕,皺眉:“你手沒事吧?”</br>  宜佳禾方才摔電視時,手心被機身的棱角刮到,沒流血。</br>  遲意看著坐在沙發上始終沒看宜佳禾的姥姥,過去挨著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姥姥。”</br>  有梁在宥在,家里很快收拾干凈,影視柜上空蕩蕩的,電視殘骸被遲意丟到了胡同口的垃圾桶。</br>  沒有人告訴遲意發生了什么,遲意也沒問,安靜地寫作業,安靜地睡覺,安靜地早起上學。</br>  僅僅隔了一天,宜佳禾便沒事人似的繼續熬夜開會改劇本,繼續為姥姥早起吵醒她啰嗦,繼續給遲意看不同版本的劇本和文案,讓她評判哪個好一點。</br>  遲意有回路過米粉店,撞見了梁在宥向宜佳禾求婚。宜佳禾盯著那嬌艷的花和鉆戒發笑,借著捋頭發的動作壓下眼底的淚水,別開臉。</br>  許久后,她才看向單膝跪地的人,好笑地問:“你說愛我?愛得起嗎?”</br>  遲意那天才知道,宜佳禾和遲臨行離婚的真正原因,也突然想起,小時候宜佳禾那隔一段時間便會發的無名火。遲意以為她是被工作逼得喘不過氣來,卻不知那是因為姥姥又在外面輸了錢。</br>  遲臨行愛她,但扛不住姥姥這無底深淵。</br>  宜佳禾要買房子的計劃,也因為愛打麻將的姥姥又一次被騙了大筆錢而泡湯,家里沒人再提那套童話里的房子如何如何裝修。</br>  遲意上學時沒有再特意從童話里繞路,沒有再去留意童話里周邊有什么還不錯的快餐小吃。</br>  遲意覺得難過,卻也無可奈何。</br>  她就是以這樣頹喪的情緒參與了模聯的分組抽簽的儀式。</br>  這次會議的主題是“全球糧食危機”,她抽中的代表國是一個在此次會議中并不占據優勢的國家。</br>  也就是說,遲意的倒霉手氣,令她本就艱難的模聯體驗愈發舉步維艱。</br>  果然,老話說的沒錯,愛笑的女生運氣不會差。而遲意恰恰是相反的那類女生。</br>  她從現在起開始補虧欠給生活的微笑還來得及嗎?</br>  遲意未免給隊友拖后腿,拿到議題后便去了學校機房查資料。</br>  看著所查到的不足以支撐發言討論的信息,模聯還沒開始,遲意已經感受到了緊張。</br>  她忐忑了一下午,憂心同組的隊友會介意她拖后腿嗎。</br>  最后一節晚自習,模聯負責人將分組的情況發到群里,遲意回家后才用手機看到了這條消息。</br>  隨著她在表格里找到自己名字,瞳仁驟張,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整個人呆在原地。</br>  許久后,她動了動嘴角,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一點點綻放在她的唇角……好像、好像,愛笑的女生運氣真的不會差。</br>  表格里顯示,江遂抽到了和遲意同一個代表國。</br>  也就是說,遲意和他同一小組。</br>  這一晚。</br>  遲意失眠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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