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br> 說來也巧,九年前遲意跟著宜佳禾搬來北央，也是在一個秋天。</br> 遲意便是在這個秋天遇見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br> “這次回北央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江遂的聲音把遲意從回憶里拽回。</br> 她從綿白的云層移開視線，扭頭看向江遂：“趁校慶回四中看望一下老師,和潤如敘敘舊,再就是還有點工作正好趁這趟來北央處理了。”</br> 遲意說完，后知后覺自己說得太正式了。她不好意思地找補：“好像是有點無趣。”</br> 江遂沒說什么：“有時間的話我帶你逛逛。這幾年北央變化挺大的。”</br> “好。”</br> 遲意隨手翻了下小桌板上的文件,是那檔軍旅綜藝的營銷方案。她琢磨著早些年宜佳禾是如何平衡工作與戀愛的時間，一時有些走神。過了會，她注意到江遂正盯著自己看。</br> 她想起自己包里有裝讀物，問他：“我帶了書，你需要打發一下時間嗎？”</br> “可以。”</br> 遲意從包里把書拿出來才意識到,自己裝的是一本村上春樹的書。</br> 她猶豫這樣意外的“投其所好”會不會顯得有些刻意。畢竟她很多年前便知道，他很喜歡這個作家。</br> “挪威的森林嗎？”江遂沒看到書名，但通過書籍的裝幀便輕松認出來,“巧了,我很喜歡這個作家。”</br> 遲意避無可避，佯裝坦然地把書給他。</br> 江遂看書的時候,遲意看營銷方案。工作的事情雜而碎,遲意眼皮發沉，有些犯困,看完最后一頁，忍不住打了個哈欠。</br> “困了？”江遂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困了就先睡會，還有一會才到。”</br> “是有些困。”遲意搓搓鼻子，壓下第二個哈欠。</br> 遲意從包里找出自己的蒸汽眼罩，想了想，拿出來兩個。</br> “你要睡會嗎？”</br> 江遂從剛剛她拿書時便對她這包感興趣,準確地說是對包里的東西感興趣。</br> 像是個百寶箱，什么東西都有。</br> 他看著遲意遞過來的淺紫色包裝的眼罩，果斷地說：“我不用。你睡吧。”</br> 他看著遲意把多余的眼罩放回去，忍不住笑笑，覺得女孩子真是個神奇的物種。</br> 小時候隋荷教他，要紳士要細心。這幾年在部隊里，身邊都是男人，日子不知不覺過得糙了些。</br> 等跟遲意在一起后，這些事他得幫忙想著。</br> 說到在一起……</br> 江遂看看帶著眼罩靠在椅背上女孩，再等等吧。</br> 等她做好決定。</br> 航班落地的廣播響起后，江潤如等了會，看到遲意和江遂推著行李車出來。</br> “意寶，這里！”</br> 江潤如抱了抱她，抓著她的手臂舍不得分開：“你怎么瘦了。”</br> 說完她才看向到旁邊的江遂。</br> 江遂轉了下行李車的方向，免得擋著其他路人，抬頭對上江潤如的視線，自然地接話：“這可賴不著我。”</br> 江潤如：“我說什么了啊，你這屬于心虛。”</br> 遲意笑。</br> 離開機場的路上，江潤如才問起剛被打斷的問題：“你們怎么一起回來了？”</br> 江遂主動要過車鑰匙開車，遲意和江潤如兩個許久不見的小姐妹坐在后排拉著手說體己話。聞言，他抬眸從后視鏡看了眼后面，遲意也恰好抬頭看他，兩人的目光在狹窄的鏡面里，不經意撞上。</br> “上個月剛一起錄的節目，便約著一起回來了。”遲意如是說。</br> 江潤如只是隨口一問，對這答案也沒多深想。</br> 到了酒店，辦理入住時江遂接了個電話，江秉青有事找他。他掛了電話，看向遲意：“我得回家一趟，那你先跟潤如四處逛逛。”</br> 江遂點頭：“嗯。下午見。”</br> 和遲意說完，江遂才看向江潤如，說了聲。</br> 江潤如無所謂：“你個電燈泡快點走，我們小姐妹要開始說你壞話了。”</br> 江遂一走，江潤如賊兮兮地蹦到遲意跟前，撞撞她的肩膀：“什么情況？”</br> 遲意裝傻：“什么什么情況。”</br> 江潤如嚴刑逼供：“從在機場見你們的第一眼，我便瞧出不對勁了。你倆肩并肩挨著的距離，可不是普通朋友的安全距離。”</br> “……”</br> 遲意支支吾吾，暫時沒說了江遂和她表白的事情。</br> 從酒店離開，江潤如帶她去了蘇麻離青胡同。</br> 見遲意坐在車上看著窗外愣神，江潤如探身從后座拿過相機包，問她：“怎么？不認識這里了？”</br> “還認識。”</br> 高中畢業后，遲意便很少回北央。每回來都是因為工作出差，趕巧了能跟江潤如吃頓飯聊聊天，忙起來便全程工作。七年間一次也沒來過這。</br> 不知道是因為久別帶來的陌生感，還是歲月在這里留下的痕跡過于明顯。遲意看著老舊狹窄的胡同，有些不敢認。</br> “工作后我把米粉店的那個門店盤了下來，開了一家照相館。”江潤如把車停好，開了店門，讓遲意隨意看看，便進了衛生間。</br> 店里重新裝修過，很難看出早些年的痕跡。</br> 遲意打量一圈后，視線漸漸落在正對門口的墻上。那里安裝上置物架，擺著江潤如在全國各地拍到的風景照。在過去，這個位置是一面留言墻，上面花花綠綠的便簽紙承載著無數個夢想與祝福。</br> 梁叔關店時，遲意有幫著一起收拾。</br> 江遂寫的那張便簽紙，也是那時被她裝進了口袋，珍藏起來。</br> 故地重游，往事一點點被勾起來，遲意內心感慨萬千。</br> “江潤如沒在嗎？”背后突然響起一道男聲，遲意聞聲轉頭，</br> 陳予光似乎是剛運動完，藏藍色的休閑襯衣里是白色的棉t，肩上背著個白色的運動包，非常具有少年感的打扮。</br> 他一邊摘口罩，一邊看向遲意，有些詫異：“什么時候回來的？”</br> “中午剛到。”遲意朝某個方向一指，說，“潤如去廁所了。”</br> 陳予光點點頭，對于后者的答案也并沒有那么關心。</br> 兩人間一陣無話，陳予光故作輕松地去會客桌上抽了張紙巾，仔細擦了遍手，才看向遲意：“是來出差還是……”</br> 遲意回答：“回來參加校慶。”</br> 陳予光才想起校慶這件事。</br> 衛生間傳來沖馬桶的聲音，隨后江潤如洗了手，擦著護手霜出來。</br> “還說下午去吃火鍋呢，我這不爭氣的胃只能喝粥了。”</br> 她出來，看到屋里多了個人，自然打招呼：“來得正好。你那些照片洗好了，我拿給你。”</br> 江潤如把照片拿出來時，順便從冰箱里拿了水果飲料。遲意見她拿不過來，起身過去幫忙。</br> 陳予光也有起身的動作，但比遲意慢了一拍，便重新坐了回去。</br> 江潤如把照片給了陳予光，示意大家坐到沙發上聊天，看向另外兩人說起來：“你們也好久不見了吧。”</br> “大一時我去南境找阿遂玩，見過小意一次。”</br> 遲意淺笑：“也有六年沒見了。剛剛看到還真沒敢認。”</br> 遲意這才感受到老同學見面，因為生疏沒話聊的冷場。</br> 陳予光張望著店，突然想起來：“好像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br> 遲意無奈地想到：“那碗米粉……”</br> 在江潤如一臉茫然的疑惑中，陳予光笑著說道：“那時這里還是梁叔的米粉店，是個什么假期吧，咱們約好了在這集合，我先到了便點了碗粉準備邊吃邊等，誰想我點完東西后只是玩著手機去了趟衛生間的功夫，回來不僅坐錯了位置，還錯吃了她點的米粉……”</br> “這也太尷尬了吧。”江潤如捧腹大笑。</br> 遲意跟著笑：“誰說不是呢。那天是我搬來這胡同的第一天，便遇到這么一個腦子不太聰明的人，心情確實有些復雜。”</br> 三個人在照相館待到五點，結束工作的李恩宇現身，接他們去吃飯。</br> 幾個人約定好去吃韓料，到的時候江遂已經占了位子等他們。</br> “還沒點東西，你們看看想吃什么。”江遂和眾人說著，在遲意走到桌邊時，自然地起身，讓她坐到自己里面的位子。</br> 桌子挨著墻，兩條長邊是雙人凳，窄邊還擺著把椅子，完全能坐下五個人。遲意被動地選好位子后，江潤如和李恩宇順其自然地坐在了她和江遂的對面。</br> 陳予光左看看右瞧瞧，沉默了。</br> 江遂不知死活地踢踢桌邊的小方凳，故意提醒他：“坐，特意讓服務員給你準備的。”</br> 陳予光有苦難言：“你們這過分了啊，成雙成對，讓我擠在走廊。”</br> 江遂笑道：“怎么，羨慕啊。”</br> 陳予光罵了句臟字，自個也笑了：“我欠你們的。”</br> 江潤如坐下后一直在和李恩宇說話，聞言才抬頭，看了看現在的坐位，沖遲意直使眼色，心說這男友力可以啊。</br> 遲意聽著兩人熟悉地互懟聲，嘴上帶著笑，佯裝看不懂江潤如的意思。</br> 店里投影幕布上正播放著一部經典的韓劇。是一部青春懷舊劇，遲意刷了很多遍。</br> 主題曲響起的時候遲意不自覺地被牽動了感傷的情緒，當年轉來四中是意外，遇到江潤如這群朋友也是意外，但自己確確實實因為江潤如的陪伴、江遂的出現，自由地蛻變、成長，在那個單純的年紀，擁有了很多美好的回憶。</br> 久違地與這群朋友聚在一起，遲意覺得溫馨又珍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