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路途遙遠又顛簸，坐車的人都舒服不到哪兒去,白新羽靠在椅子上假寐,其實根本睡不著。他反復想著他和俞風城之前的對話,當時說完之后，倆人就一直沉默到現(xiàn)在。</br> 他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想起這個問題呢？俞風城是要去雪豹大隊的，如果俞風城都不能合格,那恐怕這批新兵里就沒一個能合格了,雪豹大隊對他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地方，實際距離當然很遠——總部在烏魯木齊,但是更遠的，是心理上的距離,那是個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但那是俞風城堅定不移的目標,也就是說，最多再幾個月，俞風城就要離開昆侖山了。一年多之后，他可能復員了，而俞風城會身在何方，沒有人知道，他們這種莫名其妙的關(guān)系，再過幾個月就會徹底煙消云散了。</br> 白新羽覺得，能結(jié)束這種關(guān)系是件好事，他總不可能一直和一個男人糾纏不清吧，可他不明白心里頭這種惆悵和憤怒的感覺是怎么回事兒，大概是因為，從頭到尾，一直是俞風城主動來招惹他，可卻從沒把他當一回事吧。他有種被人耍了的感覺，俞風城只把這個地方當做一個驛站，明知道自己用不了多久就會離開，卻依然來招惹他，所以自己只不過是俞風城暫留在這里時，一個解悶的玩意兒罷了。</br> 白新羽越想越來氣，卻一聲沒吭，他覺得自己不能這么想，顯得自己跟個棄婦似的，反正他也沒太大損失，只不過被上了而已，也不會少塊肉，再說，他也爽到了，在很多個空虛寂寞的夜里，俞風城也確實給了他一些慰藉和發(fā)泄的渠道，他有什么好生氣的，就像那個為了包陪他睡一夜的女人一樣，他和俞風城，也不過是各取所需，時候到了，好聚好散，挺好的。這么開解自己一番，白新羽感覺心情好一些了，想那么多干嘛呢，當個沒心沒肺的小**多好啊。</br> 晚上九點多，他們回到了營區(qū)，不少人知道他們今天回來，倆人一下車，就受到了熱烈地“歡迎”。</br> “哎呀回來了，給我們帶什么好吃的了！”</br> “新羽你答應我的煙呢快來一根兒……哦，班長，不是，我開玩笑的……”</br> 幾個跟他們關(guān)系好的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笑鬧著，把他們簇擁進了宿舍樓。</br> 上了樓，三班朝左走，炊事班在右，倆人分開的時候，互相看了一眼，白新羽扭頭就走了，俞風城看著他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開口，接著就被班上的人推回宿舍了。</br> 白新羽一回宿舍，立刻被團團包圍了，他那兩大包行李讓眾人眼睛發(fā)直，一個個摩拳擦掌等著他拆包。白新羽嘿嘿一笑，打開行李，“來來來，一個個來啊，錢亮，這是你的好吃的！”</br> 錢亮抱著一大包零食，感動得差點兒哭了，“兄弟，你太夠意思了。”</br> “旺旺哥，給你帶的兩條煙。”</br> “我靠，又是英文的，老貴了吧。”</br> “德文，抽你的吧。”</br> “班長班長。”白新羽拿出一大包東西遞給武清，笑嘻嘻地說：“這個是自動發(fā)熱的護腰、護膝，可好用了。”</br> 武清笑了笑，“這玩意兒不是給老頭老太太用的嗎。”</br> “誰說的，新疆這么冷，年輕人也要注意保護關(guān)節(jié)啊。”</br> 武清接了過來，“謝謝了啊。”</br> 白新羽又從包里抱出一大摞書，遞給馮東元，“東元，就你的東西最沉，你看看夠不夠，不夠我讓我媽再寄點兒。”</br> 馮東元接過書，臉漲得通紅，“我……你帶個一兩本兒就行了，怎么帶這么多，我都不好意思了。”</br> “哎，不好意思什么，沒幾個錢。”</br> 馮東元笑道：“新羽，謝謝你。”</br> “別客氣。”白新羽看著他臉上單純的笑容，心情特別好。</br> 他把包里的吃的都給宿舍的人分了，還有份禮物是給陳靖的，他打算明天去找陳靖。</br> 那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大家都在問白新羽回去這半個月都干什么了，白新羽輕描淡寫地說陪父母、見朋友，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半個月發(fā)生的事，讓他終身難忘。</br> 回部隊之后，就要辦轉(zhuǎn)回連隊的手續(xù)了，白新羽此時反倒不著急了，第二天早上一醒過來，先去豬圈看他養(yǎng)的那些豬。</br> 半個月的時間，剛生的小豬崽已經(jīng)長出了茸毛，小貓般大小，被放在保溫室里，有些還站不起來，七只粉嘟嘟的小豬崽排成一排睡覺，看著怪可愛的。白新羽拿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還有他和豬崽們的合照，然后輕輕摸著它們的肚子，嘆息道：“你們?yōu)槭裁词秦i呢……”</br> 那天，白新羽很用心地給那些豬拌了飼料，特意加了玉米和胡蘿卜，還打了幾個雞蛋，明天開始它們就輪不著他管了，他為了養(yǎng)這些豬，看得書比他高考的時候看得還多、還用功，空學了一身養(yǎng)豬本領(lǐng)，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用，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喂豬了，他本來應該歡天喜地的，可是又有一絲絲惆悵。</br> 把飼料倒進食槽，豬們一擁而上，種豬“俞風城”塊頭最大，擠在中間，簡直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白新羽拿樹枝抽著它的背，嘴里嘟囔著，“這里不是你老婆就是你兄弟，你怎么就不知道讓讓呢，你怎么就這么自私呢，仗著自己是種豬就橫行霸道的，你有什么了不起啊。”</br> “俞風城”大概被抽煩了，抬起頭，沖著白新羽打了個噴嚏，白新羽猛地往后閃去，還好他反應迅速，不然那一嘴豬飼料都得噴他臉上，白新羽氣壞了，拿著樹枝抽了它好幾下，“俞風城你個混蛋玩意兒，你拽個屁啊，早晚老子讓你好看。”</br> “新羽……”程旺旺在背后小心翼翼叫了一聲，看著神經(jīng)病一樣的白新羽，很是不解。</br> 白新羽嚇了一跳，立刻恢復正常，“啊，旺旺哥，你來了。”</br> “你干嘛呢？”</br> “這種豬老搶食，我教訓教訓它。”</br> “哎，它吃飽了不就不搶了。”程旺旺嘆道：“以后你走了，就我一個人了，班長說再給我安排個人，還得從頭教起。”</br> “沒事兒，這活兒學得也快，我也會常回來看你的。”</br> 程旺旺撇了撇嘴，“拉倒吧，你也就是說說。”</br> 白新羽嘿嘿一笑。</br> 程旺旺道：“你的陳靖班長在宿舍，正找你呢。”</br> “哦，我這就回去。”白新羽脫掉圍裙，朝宿舍走去。</br> 一回宿舍，陳靖正在他桌前坐著，腰板挺得溜直，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陽光灑在他臉上、脖子上，他的側(cè)影就像雕像一樣，那身整潔的軍裝讓他隱隱透著一點莊嚴的味道。</br> “班長。”</br> 陳靖站了起來，“回來了。”</br> “啊，我剛?cè)ノ关i了，你等多久了。”</br> “沒事兒，剛到。”陳靖笑了笑，“我這邊手續(xù)都辦妥了，文件也下來了，你現(xiàn)在就可以收拾行李跟我走了。”</br> “這么快？”白新羽看看空蕩蕩的宿舍，此時炊事班的人正在忙活晚飯呢，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馬上要離開這間宿舍了，心里有些沉甸甸的。</br> “部隊最講究效率嘛。”陳靖把文件遞給了他。</br> 白新羽匆匆掃了一眼，心里有些慌，“嗯……我、我明天再過去吧，今天也挺忙的。”</br> 陳靖按著他的肩膀，追著他的眼睛，“怎么了？緊張？”</br> 白新羽笑笑，“有點兒，我在炊事班呆了半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上你們的訓練。”</br> “最開始肯定會比較難，慢慢你會適應的，就像你能適應炊事班一樣，你也能適應其他地方。”</br> 白新羽點點頭，“謝謝班長。”</br> 陳靖拍拍他的肩膀，“那你明天來找我報道吧。”</br> “好。”白新羽突然想起什么，“班長，等一下。”他從行李里拿出一個黑色的長形小盒子，遞給陳靖，“班長，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br> 陳靖接了過來，“你給我?guī)ФY物做什么？”</br> “我給很多人都帶了，難得回去一趟嘛。”</br> 陳靖打開一看，是一只鋼筆，設(shè)計簡潔而優(yōu)雅，陳靖皺眉道：“這個多少錢？”</br> 白新羽笑道：“不貴。”</br> 陳靖合上盒子，表情嚴肅起來，“新羽，你有這份心意我很高興，但是如果是太貴的東西我不能收，說白了，這會惹麻煩的，你明白嗎？”</br> 白新羽笑道：“班長，我都當了好幾個月的兵了，這個還不知道嗎。我保證，真的不貴，就是兩三百塊錢的東西。”他說得是實話，他知道貴的東西陳靖絕對不會收，而且還容易出問題，只是那天經(jīng)過文具店，突然想起陳靖那只經(jīng)常不出水的鋼筆，就進去買了一只。他從小到大，表達對人謝意的方式就是送禮物，但是他沒送過這么便宜的禮物，而陳靖給予他的幫助和照顧，根本無法用禮物的價值去衡量。當時無論他表現(xiàn)多差，陳靖都沒有放棄他，他能堅持到現(xiàn)在，跟在部隊碰上了這些好人分不開。</br> 陳靖松了口氣，笑了笑，“好吧，這支筆我收下了，謝謝你，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br> 白新羽笑道：“好！”</br> 那天忙完晚飯后，炊事班在食堂給白新羽開了個歡送會，有肉有酒，大伙喝得不亦樂乎，白新羽想起自己剛來炊事班時的窘迫，感嘆時間真是過得太快了，他的變化，連他自己都覺得驚奇，也難怪回家那么多人不認識他了。人果然都是逼出來了的，在他當兵之前，好多他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事，都一一被他做到了，這種不斷超越自己的變化，讓人非常有成就感。</br> 那天晚上，武清喝多了，摟著他的肩膀跟他說了很多，讓他好好訓練，別虛度光陰。白新羽不知道怎么地就哭了，相聚的時光總似看上去無窮無盡，其實仔細一想根本沒多久，半年也不過是轉(zhuǎn)瞬間的事兒，他想到未來他還要經(jīng)歷很多次離別，也許是喝多了容易情緒化，突然就傷感了起來。</br> 他們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為白新羽在炊事班的最后一夜，劃上了個句號。</br> 第二天一早，白新羽帶著不舍和對新生活的期待，拎著行李來到了三班報道。</br> 他一進門，陳靖帶頭鼓掌，整個三班都跟著鼓起了掌，歡迎新戰(zhàn)友的到來，白新羽高興地笑了起來，他很少受到這么熱情的對待，自從他在射擊比賽上拿了第一，很多人都對他態(tài)度好多了，這讓他的緊張緩解了不少。</br> 他一抬頭，正好對上了俞風城的眼睛。俞風城也在鼓掌，邊鼓掌邊靜靜地看著他，眸中閃動著讓人摸不透的情緒。</br> 白新羽假裝沒看見，轉(zhuǎn)過了頭，笑著說，“班長，我來了。”</br> 陳靖笑道：“這班上人你大部分都認識，就不一個個介紹了，你的床位在這里，還是東元下鋪。”</br> 白新羽眼睛一亮，朝馮東元眨了眨眼睛，馮東元也跟著直樂。</br> 陳靖例行介紹了一下班規(guī)之類的，就讓白新羽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br> 這回白新羽的床位離俞風城有點距離了，而且床與床之間間隔挺大，也不可能像新兵營那樣，翻個身能滾到別人床上，不過倆人既然現(xiàn)在一個班了，抬頭不見低頭見，還真說不好會發(fā)生點兒什么……</br> 他收拾行李時，俞風城走了過來，靠在床柱上，輕笑道：“記得剛來部隊時候的事嗎？”</br> 白新羽看了他一眼，淡道：“怎么可能忘。”</br> 他進宿舍第一天，就被俞風城強硬地換了床位，那個時候床位沒人排，隨便躺，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也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擺弄、卻屁都不敢放一個的白新羽了。</br> 俞風城道：“你真的變了很多。”口氣中有一絲感慨。</br> 白新羽頓了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嗯”了一聲。</br> 自從那天的對話后，倆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些古怪，白新羽懶得去想俞風城在想什么，因為他現(xiàn)在連自己在想什么都想不通。</br> 收拾完行李，白新羽就跟著大伙去食堂吃飯去了。以前往這個方向走，都是去廚房干活兒的，突然變成了純粹去吃飯的，他還真有點兒不習慣了，不知不覺就拐到了廚房，直到馮東元提醒他，他才拐了回來。</br> 打飯的時候，程旺旺拿著大勺子，在后廚朝他咧嘴一笑，給他打了一大勺紅燒肉，白新羽朝他眨了眨眼睛，倆人相視一笑。</br> 回到座位后，錢亮看著他托盤里的菜，羨慕道：“我以后也要和你一起打飯。”</br> 白新羽嘿嘿笑道：“沒想到還有這好處吧。”他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廚房忙活的炊事班的戰(zhàn)友，心里涌上異樣的感覺，就好像自己不該坐在這兒似的，他甩了甩腦袋，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無論在哪里，都不能再讓人瞧不起。</br> 他在連隊里的生活正式開始了。不像在炊事班那樣訓不訓練都沒人管，偵察連里的專業(yè)訓練是非常嚴格的，這讓白新羽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就投入了角色。果然像他一開始想的那樣，除了射擊外，他什么都跟不上，本來在新兵連他就是單兵素質(zhì)很差的那一個，在炊事班的半年疏于鍛煉，現(xiàn)在下了連隊，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體能訓練的強度又比新兵連大很多，他全都是新接觸，跟別人的差距就更大了。</br> 但是相比當時的心慌沮喪，這一回白新羽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幾天訓練下來，陳靖怕他灰心，特意安慰了他一次，白新羽卻不太在意，別人做什么他也做什么，一點點地彌補這半年的差距，于是，陳靖和他自己都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的心態(tài)變了很多。在炊事班的半年，他從身體素質(zhì)和心里，都發(fā)生了很大的轉(zhuǎn)變，心態(tài)的變化對一個人的影響簡直是翻天覆地的，從前他訓練不好也不發(fā)愁，老覺得別跟別人差太多，能及格就行，然而現(xiàn)在他卻是主動地想要變強、想要趕上去，在這種態(tài)度的驅(qū)使下，他積極地訓練、學習，因為起點低，進步是整個班最明顯的。</br> 白新羽進去沒多久，三連就組織了一次野外訓練，他們一百來人被裝上軍用大卡車，拉到了二十多公里外的一個集訓點。他們穿著厚厚地雪地迷彩服，臉上涂著油彩，拿著裝了教練彈的步槍，身上背著裝備，此時天上正下著大雪，他們呼出的氣是白色的，睫毛上沾著輕霜，馮東元悄悄告訴白新羽，這是他們第二次的野外訓練，第一次把好幾個人都訓哭了，是真哭。</br> 白新羽只覺得又緊張又亢奮，他們在新兵連也做過野外訓練，但是以負重越野為主，從來沒有這種全副武裝、好像要上戰(zhàn)場的真實感，這讓他感到熱血沸騰。</br> 許闖騎著輛特拉風的雪地摩托，帶著墨鏡，在呼嘯的風中喊道：“這次的野外訓練為期兩天一夜，包括雪地偵查與反偵察、雪地追蹤、建造雪地掩體、負重越野等等項目，這次以訓練雪地生存和偵察知識為主，體能訓練為輔。”</br> 眾人聽到“體能訓練為輔”，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br> “但是！體能訓練也不會讓你們太輕松，否則這不成度假了。現(xiàn)在以班級為單位扎營地，限時半個小時，然后回來這里集合。”</br> 眾人趕緊從車上卸下帳篷等工具，開始搭建營地，半個小時后，十頂帳篷就搭好了。</br> 許闖開始和老兵示范如何利用雪建造單兵掩體和偵查崗，就是用一個帶帆布的架子撐在自己身上，然后把雪埋上去，當雪足夠厚的時候，這種掩體還是比較容易做成的，但是對兵的體能和耐力是個不小的考驗。為了從表面看不出來，雪必須埋得很厚，下面壓得很實，上面較蓬松，一個兵身上大概要壓十斤重的雪，而且長時間趴在下面，只有一個小小的透氣孔，氧氣不充足，再加上天寒地凍，長時間不活動，埋在下面的人會越來越冷。一整個上午，全連士兵都在體驗呆在雪地掩體里的感覺，各個凍得手腳發(fā)麻。</br> 建完掩體，又有專門的教官給他們講通訊課，講課的時候，教官坐著，他們舉著十公斤的裝備深蹲，挨到吃午飯的時候，他們各個雙腿直打顫，站不直蹲不住，大多都直接坐在雪地里，捧著飯盒大快朵頤。</br> 白新羽吃飽之后，見俞風城還在吃，忍不住就問，“你覺得訓練苦嗎？”</br> 俞風城看了他一眼，“訓練有不苦的嗎。”</br> “我還以為你不覺得苦呢。”</br> “我又不是超人。”</br> 白新羽道：“要是當特種兵，肯定比這還要苦好多倍吧。”</br> “當然了。”</br> 白新羽想問他為什么還那么執(zhí)著地想當特種兵，圖的什么，就為了去找他崇拜的小舅？可是他沒問出口，他知道他理解不了俞風城的想法，俞風城更理解不了他。</br> 俞風城看著他，“你是不是想說什么。”</br> “沒什么。”</br> 俞風城伸出手，抹掉了他嘴角的飯粒，淡淡地說：“你理解不了為什么那么累那么苦依然有人愿意當兵、甚至當特種兵，是因為你沒有那股支撐你去做的信念。”</br> 白新羽怔住了。信念……別人的信念可能是保家衛(wèi)國，可能是純粹喜歡危險、刺激的生活，俞風城，你的信念是什么？你小舅嗎？白新羽真想問問他，不會是喜歡他小舅吧，不過那未免太扯淡了些，而且，俞風城肯定會生氣吧。白新羽拍開了俞風城的手，悶聲道：“我沒你那么偉大的信念也死不了。”</br> 俞風城笑了笑，趁著沒人，湊近他耳邊，“你是想到我們要分開，所以生我氣了？”</br> 白新羽一把推開了他，冷笑道：“喲，你怎么還那么厚臉皮啊，你走了，我最多就是從互相打飛機變回自己打飛機，多一只手少一只手的事兒，我生哪門子氣啊。”</br> 俞風城瞇著眼睛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么。</br> 白新羽為自己剛才說的那段話暗暗打了個一百分，說的真是太漂亮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