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坐月子是坐足了二個月的。
一來她這一胎雖然生得還算順利,到底年紀不大,生完那小臉兒慘白的模樣,當真是嚇壞了顧容琛和隨后來探望女兒的蘭陽郡主。
因此蘇綰被強行押在床上躺了兩個月,躺得她覺得自己骨頭都快生銹了。
就連女兒的洗三和滿月,蘇綰都是躺在床上渡過的。
知道的,心里羨慕一聲太子妃的受寵:不知道的,自然開始隱晦的傳言,太子妃因為產女失寵了。
沒見小郡主的滿月太子妃都不出現么?
洗三就不說了,怎么滿月太子妃竟然不出席,這說不過去呀。
也是顧容琛太保護蘇綰了,不只洗三,就是滿月他也不讓外命婦打擾太子妃。
因此除了近親以外,竟是沒有其他人見到太子妃。
太子妃不露面,傳言自然開始滿天飛了。
等到蘇綰坐完月子聽到流言,真是驚得目瞪口呆。
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她這里哭笑不得,卻不知道外面許多人家卻是開始摩拳擦掌,想著送女兒入東宮博一個前程。
顧容琛自然也聽過流言,但他哪里是會把這些流言放在心上的人,他只管把東宮守好、把綰綰和女兒守好就行了。
皇后娘娘和顧容琛的作法一樣,對她來說,太子妃第一胎是兒是女都無所謂,只是她知道,皇帝陛下有所謂。
那些個流言蜚語本就不會傳進陛下耳里,免得臟了陛下的耳朵。
不過陛下本就對太子妃第一胎產女有些微詞,態度自然不是很熱絡,朝中大臣多會看眼色呀,自然看得出陛下興致不高。
回家跟夫人嘀咕幾句,轉頭夫人外交時,大家隱晦的交流一下,得了,更坐實太子妃失寵的事實了。
陛下自然不知道因著他的態度,使得宮外開始人心浮動,不說宮外,就是后宮里面,也有不少妃子開始想著和未來儲君打好關系。
她們是陛下的后妃,也是太子殿下的庶母,自然不可能跟太子殿下走太近,那要怎么打好關系?
當然是聯姻了。
送個家族里的侄女兒入東宮,也是向太子殿下示好的意思。
陛下膝下的皇子成年的不多,目前看來太子殿下儲君的位置穩穩的,因此不少人開始打小算盤,想著偷偷先站隊。
雖然陛下看起來身強體壯的,貌似再活個幾十年好像都不成問題,但是也不影響某些人還是想搏從龍之功。
顧容琛便發現,有不少朝臣家里的弟子,開始跟他各式各樣的“偶遇”。
他也不介意,就當沒看出對方的來意,該吃吃該喝喝。
只不過有那隱晦地向她推銷自家姐妹的,下次再想“偶遇”他就沒那么順利了。
幾次之后,有那觀察仔細的,很快便發現了這一點。有人放在心里細細琢磨,有人反應很快,趕忙回家向長輩悄悄地說了。
其中,忠誠伯家的嫡次子,便是早早地發現了這一點。
他和太子殿下偶遇,也不是想要推銷家中姐妹,不過是受了長輩點撥,想要與殿下交好。
忠誠伯傳到他父親,已經是第三代了,他們家也早就遠離了政治中心。
如今的世子是他嫡親的大哥,家中雖有庶子,但年紀都比他們小很多,這也是當初父親怕亂了嫡庶,等兩兄弟十五后,才又有了幾個庶弟。
因此家里氣氛格外和諧,至少比他周遭朋友都和諧得多了。
長兄如今都已成年娶妻,自己也定了親,底下最大的弟弟,如今不過才剛過五歲生辰,怎么都不可能威脅到長兄。
再說了,長嫂也是門當戶對的大家出來的,就憑著長嫂的家世,長兄的世子之位那是牢固得很。
也是因著如此,自己才想另謀出路,本來他也就沒想跟兄長爭,正在對前程迷茫時,父親突然把自己叫了過去。
他這才知道,原來父親想叫自己投入東宮。
他們忠誠伯府一直是保皇派,不介入儲位之爭,一直以來都沒有明顯站隊,就是遇到太子殿下,那也是該如何就如何。
所以當他聽見父親叫自己私底下接觸太子殿下時,真的是嚇了一大跳。
他還記得自己問父親:“陛下尚且壯年,為何要如此早站隊?且我們家不是自來都不沾邊么?”
父親沉默了許久,嘆了一口氣說道:“以前尚可如此,可這個爵位傳到為父已經是第三代,到你兄長手里便是第四代,聽起來是個爵位,可實際上府里是什么情況,我們心知肚明。”
忠誠伯嫡次子沉默了,父親的話他自然懂。
外人聽見伯府,自然是覺得至少有爵位,但是自家日子自家知道,空有個爵位,但是父親早已不上朝,兄長只是世子,也沒有個職位在身,家里如果只靠著伯爺的那點俸祿,早就餓死了。
也幸好母親擅打理庶務,家里的田莊、店鋪到了母親手里,進帳翻了不只一倍。
這些年來,母親又悄悄的置了不少產業,不僅能撐得起伯府的日常開銷,還有盈余。
因此父親對母親一直敬愛有加,也心疼母親日夜替伯府操勞。
所以對于父親讓自己提前押注,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自己和殿下接觸幾次之后,便知道殿下不是沒有成算的,自己打著“偶遇”的招牌,和殿下吃了幾次飯。
其他人也打著“偶遇”的招牌,也和殿下吃了幾次飯。
事后大家聚在一起交流一下,便赫然驚覺,每個人“偶遇”的次數都差不多,那吃了幾頓飯的次數也是差不多的,自然就沒有個親疏之別了。
這時候,忠誠伯嫡次子才在心里嘀咕,果然是從小長在宮里的,這心眼子真是無法比。
再加上他注意到,有些人“偶遇”一兩次之后,就再也沒遇上殿下。
他把幾個人記在心里,留心打聽了,輾轉得知那幾人都曾暗暗向殿下推薦自家姐妹。
幾點綜合起來,嫡次子一拍手掌,趕忙就回家向父親稟告了。
忠誠伯府書房里。
忠誠伯聽了二兒子的話,沉吟了一會兒后說道:“本來我們也不是打這個主意,這與你不相干。”
“是不相干,不過兒子聽說,那邊有這個意思。”嫡次子伸手輕輕指了東邊。
忠誠伯嘆了一口氣,“以前還笑寧陽侯呢,誰知自家也碰上了。”
忠誠伯嫡次子抿了抿唇,知道父親是想到先前寧陽侯府鬧的笑話。
寧陽侯府是太子妃的娘家,自然是向著太子妃,只是寧陽侯蘇致遠的后母,當真是個糊涂的老太太。
自來雖說后母就難當,但老侯爺死前都要分家,外人哪里看不出門道,若不是老太太實在是離譜,哪里至于就要分東府和西府了。結果誰知道老太太還不收斂,盡是做妖。
把寧陽侯府的臉面都放在地上踩了。
就這樣還要謀算侯府爵位、謀算太子侍妾,真不知道腦子里都在想什么。
當初自己看了多少笑話,誰知到頭來,自家老太太也要幺蛾子。
自己還比寧陽侯慘,老太太是親生的,只是老太太歷來疼寵幺弟,什么好的都要分幺弟一份。
這次中傷太子妃的流言來勢洶洶,老太太竟是起了叫孫女兒進宮的心。
老太太住在東邊的院子,雖說不是另外分府,但在伯府里也是東院、西院分,聽起來和寧陽侯的東西府有差別么?還不都是東西兩邊爭得厲害。
如今連二兒子都知道了東院的心思,想來東院這些日子以來沒少動作。
不過聽了殿下的態度,忠誠伯放心了,“殿下不是個心思浮動的,也不是會依靠裙帶關系的人,他們太小看殿下了。”
“父親說得是。”嫡次子頓了頓,繼續說:“怕只怕那邊沒著落,盡出昏招。”
忠誠伯知道兒子不是危言聳聽,因為東院出幺蛾子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就曾為了達到目的手段盡出,還盡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里頭不乏有母親的影子,叫忠誠伯說,幺弟被母親養壞了。
不管如何,總是忠誠伯府的人,若是當真出了差錯,陛下和殿下可不會把東院和西院分開看,那就是一家子。
因此忠誠伯讓人喊了世子來。
有些時候,自己不好出面,二兒子說話沒份量,倒是世子可以管管東院。
畢竟,東院出去走動的,也是子侄輩,子侄輩在世子面前,那就是只有行禮的份兒。
不多時,忠誠伯世子便來了。
忠誠伯世子如今二十有五,雖然身上沒有差事,但是一直很自律,每日不是讀書便是出外訪友踏青,從不踏足青樓楚館,也不喝酒賭博,唯一喜好便是丹青,就連喜好都是文雅的。
嫡次子看著兄長走進來,后槽牙有點隱隱作疼。
這裝模作樣的功夫當真是爐火純青,這是連家里人也被騙過去了。
當然,這是比較夸張的說法,至少自家西院里就沒人吃世子這一套。
但是世子還就愛在西院里裝,看著大家隱隱發青的臉,那真是太有趣了。
忠誠伯也是知道自家大兒子的德性,不過這樣的形象自然是好的,他也就沒有多言。反正被騙的是自己眼力不好,外面那些追捧、吹噓世子的話,自家都沒有承認過,還自謙的反駁過。
只是大家不信罷了。
那就不能怪你被這倒霉孩子騙得團團轉了。
忠誠伯世子才不管父親和弟弟怎么想,他搖著一把扇子,溫文儒雅的走了進來。
“父親。”世子拱拱手,彎腰向忠誠伯行了個禮。
“行了行了,一旁坐著去。”忠誠伯后槽牙也開始疼了,揮揮手讓世子趕緊到一旁坐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