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地掛了電話,看著昊昊的臉,竟然有些回答不出來。</br> 剛才我說的話他是不是都聽到了?</br> “沒有,你爸爸有點事不能來醫院看你,所以打個電話告訴我。”我找了個理由先應付昊昊,不想讓他知道殘酷的真相。</br> 昊昊眼里雖然有疑惑,但是他并沒有太糾結的樣子,應該是恰好沒有聽到我剛才和裴珩說的話,他點點頭,很乖巧地答道,“我知道了,爸爸現在很忙,不來看我也沒關系。”</br> 我如鯁在喉,有些想不清老天爺怎么這么愛捉弄人,而且裴珩既然已經確定了昊昊不是自己的孩子,為什么不直接給陶雪,還答應繼續負責昊昊的病情?</br> “昊昊,你先回病房休息,阿姨下去買點東西就回來,好嗎?”我心里還有幾個問題沒有問清楚,便先安頓好昊昊。</br> 昊昊“嗯”了一聲,什么都沒有再問,乖乖地返回了病房,我則是迅速地去坐電梯下樓,重新撥通了裴珩的電話。</br> 裴珩依然接得很快,我問道,“剛才你的話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說醫生搞錯了嗎?你怎么確定昊昊不是你的兒子?”</br> “我同時讓三個鑒定中心進行鑒定,除了醫院里的人說是搞錯了,其他的鑒定中心,都已經出了一致的結果,你說呢?”裴珩語氣很淡,這種事發生在任何人的身上,應該都是憤怒和難以接受的,可是他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br> 沒有揭穿也沒有怒不可遏,只是不動聲色的疏離了昊昊,態度冷淡無比。</br> 這不像是裴珩的性子,我隱隱覺得不對勁。</br> “現在你不打算再管昊昊了嗎?”我鄭重地問,“那你應該把這件事和陶雪談清楚,孩子給他,而不是一邊繼續負責昊昊的病,又一邊冷淡昊昊,大人之間的恩怨,不應該牽扯到小孩子。”</br> “陶雪治不好昊昊,這不是疑難雜癥,如果沒有找到骨髓進行移植,昊昊的生命已經沒有多久了,孩子確實是無辜的,所以我可以繼續替他尋找骨髓,繼續負責所有的費用,但是我做不到像以前那樣,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懂了嗎?”裴珩意味深長地提醒了我一句,“他也不是你的親生孩子。”</br> 我怔住了,裴珩在暗示什么?是在暗示我也可以不用那么操心嗎?</br> 昊昊確實不是我的親生孩子,我對他只是出于一種心疼和同情,畢竟父母之間的關系咋么復雜,然后又患病,如果我真要離開,讓裴珩找個人來照顧他,也是可以的。</br> 不管是找到了骨髓手術成功了,還是沒找到骨髓,就這樣消逝了,對我應該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br> “你的意思是,讓我也別再管昊昊了?”我試探著問。</br> “看你自己。”裴珩回答得輕描淡寫。</br>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可我卻陷入了猶豫中,現在只要我放下昊昊,然后就可以去安心地陪在自己的兩個孩子身邊,而且不用再擔心陶雪,因為她唯一的王牌已經失效了。</br> 甚至迪倫那里我都可以不用再費心思挖掘什么秘密,只需要安安心心和家人過日子。</br> 我的心動搖了,這不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嗎?</br> 我沒有回答裴珩,而是掛了電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病房里,昊昊正在擺弄著裴珩上次給他拼好的玩具,見到我回來了,他連忙甜甜地喊了一句,“許阿姨,你回來啦!”</br> “嗯,我回來了。”我看著沖我跑過來的昊昊,這段時間因為化療,他已經成了一個小光頭,膚色很蒼白。</br> “許阿姨,你累嗎?你要不要先睡一覺?等一下化療我可以自己來,不用哄的。”昊昊小心翼翼地問我,還過來攙扶著我的手,那副卑微的模樣,讓我心里不是滋味。</br> 他才剛滿七歲不久,這種討好的模樣絕對不是臨時裝出來的,應該是一直都生活在一個需要討好別人的環境,才導致他變成了這樣。</br> 在裴家的時候,雖然昊昊性格有點熊,但是面對裴珩和裴父裴母時,都會有意無意地故意討好,我早就看出來了,我把那個歸結于是陶雪的“唆使”。</br> 現在沒有陶雪唆使了,昊昊卻依然露出了這種討好的姿態,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心里其實是很害怕很緊張的,怕別人不要他了。</br> “我不累,昊昊,阿姨問你一個問題。”我蹲下身子,雙手扶住了昊昊瘦小的肩膀,他本來就比一般的小孩子要瘦小,得病以后更是有種枯瘦如柴的感覺,一點也沒有小孩子該有的健康活潑。</br> “你問吧。”昊昊點點頭,認真地答道。</br> “你是一個勇敢的男孩子了,如果爸爸和阿姨都不在這里,有另一個人照顧你,你會乖乖地聽話嗎?”我試探著問。</br> 昊昊先是愣住,隨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反問我,“許阿姨,是不是因為我的病治不好了,所以爸爸不想要我了,你也不想要我了?”</br> 他沒有哭出來,但是眼淚滑落,看起來很是可憐。</br> 我的心里一痛,忽然有點后悔剛才那樣問他,他只是小,又不是傻,其實都知道我是什么意思。</br> “不是不是,你爸爸是有工作要忙,阿姨也不是不要你,你不是知道嗎?阿姨有兩個孩子……”我趕緊給昊昊擦眼淚,然后解釋起來。</br> “我知道因為我生病了,所以我媽咪和爸爸爺爺奶奶都不喜歡我了,我是個累贅……”昊昊估計也憋了很久,裴珩和裴父裴母曾經是怎么對他的,現在是怎么對他的,這個區別他還是感覺得到的。</br> “不是,昊昊,你生病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是累贅,知道嗎?別想那么多,阿姨只是想要回去看一下孩子,還會再來的!”我安慰著昊昊。</br> 可是昊昊還是哭了起來,他抹著眼淚,一個人回到了病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蒙了起來,嗚咽聲從被子里面傳來,聽得我十分的難受,他是無辜的,可是所有的罪好像都被他承擔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