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班,家里看不見母親的身影,所有屬于母親的物品全部不見了。我打電話回家,母親接的,她很淡然的和我說以后就不來了,既然不是小孩子,以后就好好的照顧自己。
我那番話,讓母親傷心了吧。這些年了,我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從前總是含糊其辭帶過去就好,不想和她正面說這件事,總是想要逃避。好像逃避過去這件事就過去了一樣。可是,逃避這一次,還有下一次,有些東西,我背負不起;有些東西,我不想再背負。
下班時,外面的天氣不怎么好。小安一早約了我出去吃飯,還有石修沁一起。我想也是,回家也要自己煮飯,出去吃也好。
等到了約定地點,又沒見小安的人影,石修沁知道我的心思,說小安家的小姑娘下午和人家打架了,她回家安慰去了,我很難想像那個調皮到讓我頭疼的小姑娘也會需要人安慰。
石修沁是石家三代才得到的第一個女孩子,被眾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家境又好,可謂要風得風,我很難明白,第一次見到她,她怎么會那么害羞。
飯桌上沒什么新鮮事,無非是說說閑話,講講各自的工作等。石修沁也會問我上學時候的事,尤其是和小安有關的,越是糗事越好,她還拜托我不要跟小安說。我和小安同學三年,那時候也沒什么特別的事發生,我們都是好學生,安安穩穩的上課、下課,老師說什么基本也沒怎么懷疑過。石修沁想要知道的糗事還真的沒有,一些經歷倒是可以講給她聽。小安很小就沒了母親,小時候過得很辛苦,她是老大,還有一個弟弟,農村總是重男輕女,為能早一點不花家里的錢,才選擇的師范。
石修沁再沒有了想挖人家糗事的心思,吃了飯,非要拉著我去逛街,排解她剛才聽見的帶來的負面影響。
從購物中心出來,雷聲隱隱,閃電照亮天空,云層如墨,眼看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到了運河邊那條路上,疾風伴隨著大雨砸下來,視線受到不小阻礙。到樓下,我的車位竟然被人占了去,傾盆大雨中,車牌也看不清,按了幾次喇叭,也沒人回應,我只能先把車停到旁邊空地上去。
儲物格里看不見雨傘的影子,也不知道上次用過之后放到哪里去了,以前兆欣會關注這些,后來是我母親,現在,我束手無策。后備箱倒是有一把長柄傘,可這么大的雨勢,開箱拿傘與直接跑回樓道,用時都差不多,同樣會淋濕自己。
甩著濕掉的頭發,在三樓老地方,又被那邊站著的人嚇一跳。她和上次一樣,轉身看著我,沒有說話。
開了門,甩掉鞋子,直接去洗澡。等我擦著頭發從衛生間出來,沒見家里多出人來,狐疑著朝門口走去。任兆欣還站在原來的位置,面對著窗外的瓢潑大雨。
“哎!”
任兆欣回頭看我,片刻,又轉了回去。
我不知道她這是什么意思,不上來,不上來就算吧!我把門帶上,剛才逛街買的衣服還丟在門口,拿進衛生間,洗出來晾上。站在客廳,四處看,再做點什么呢?在家里轉了兩個圈,過去把門開開,樓梯轉角已經空蕩蕩,根本沒有人來過一樣。
如果她下班后趕過來的話,到這邊差不多要兩個半小時,就是七點半,我回來是八點半,現在九點也打不住了,這么大的雨,她會去哪里?再回去?我不敢想,連忙下樓去。
剛才還是疾風驟雨,飛沙走石,現在風停雨止,空氣清新,甚至是滿天星斗。
那部占了我車位的汽車里,車窗半降,駕駛座上坐著一個人。我松口氣,走過去人敲敲車窗,里面的人根本不理睬我。我拉開車門,她本來是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這會兒睜眼看了看我,又把眼睛閉上,“你有事?”
她這問話挺奇怪,什么叫“你有事”?明明是你怎么回事才是。“你打算在這里靠一夜?”
任兆欣又睜開了眼,說:“我還是認識回去的路的。”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下來。”
“你說什么?”
她明明聽得清清楚楚,我用不著再多說一遍,等了一下她還是不動,“如果你去酒店我不攔著,還可以為你打電話;如果要回去,還不如跟我回家。”把任兆欣拉下來,副駕上的包遞到她手里,拔了鑰匙關門上鎖,“晚飯吃了么?”
問了也是多問,肯定沒有。果然,她說:“沒有。”
今天沒有做飯,冰箱里準備晚餐用的菜如今是派上用處了。
兆欣一直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我做飯,好像監視一樣,讓我很是不自在。二十分鐘之后,薏米粥、糖醋包菜,蒜香茄子擺上餐桌,擺下筷子,“好了,別看了,吃飯。”
她在廚房洗了手,很自然的坐下來,拿起筷子,“看起來不錯。”
我心說:但愿合你的胃口。
曾經,我幻想過太多次,做出美味的飯菜,只是為她,可那時我的手藝只能保證燒出來的菜有鹽味就不錯了,想要美味,無異于做夢。當我終于也能做出一桌像樣的飯菜時,圍桌而坐的卻沒有她。
家里沒有電視,除了工作,用來打發時間的不是書就是電腦了。今天看書指定是看不見去了,找了部電影出來看。對于電影,我的選擇很奇妙,要么溫馨要么暴力,兩個極端,《媽媽咪呀》很受好評,我需要一點喜劇色彩來裝點內心。
我靜靜地盯著電腦屏幕,耳朵被電影里的歌聲充滿,可我還是止不住的想用微弱的感官去感知這間屋子里的另一個人。
輕輕的腳步聲停在我身后,肩上放了一雙手,我整個人都僵硬起來,不敢轉身更不敢動。
良久,她收回擱在我肩上的手,走了出去。看了半天的電影,我都不知道講了些什么,挫敗的關掉。任兆欣站在客廳里,對著一面墻,那上面掛著一幅照片,是我們部門的活動照,我覺得意境很好就放大了一張帶回家來。她朝我看了一眼,笑著說:“好像,我們連一張合影都沒有過!”是肯定不是疑問,的確如此。
我不知道該怎么接她的話,回房間給她拿衣服,“衛生間門后的格子里的東西都是新的,你隨便使用。”她順從的接了過去,走進衛生間。
母親回去以后,我把那間房間重新布置成書房,但里面的床沒拆,我也不用讓自己睡沙發了。
任兆欣從衛生間出來,站在書房門口,手里抓著毛巾,握住直往下滴水的發梢。我把床單上最后一點褶皺拉平,過去接了她手里的毛巾,包住她微卷的長發,“衛生間里不是有吹風機么?”怎么還是沒變?
吹風機發出嗡嗡的聲音,手指穿過她的長發,如同此刻她這個人一樣柔順,我心如鼓點,就差出手擁抱她。
“我住書房,你住我臥室,空調遙控器在床頭左邊抽屜里。”
我能讓自己變得開朗,我能讓自己不怕黑,卻還是改變不了擇席的毛病,如同戒不掉對她的感情一樣。后半夜了,腦袋昏昏沉沉,心里清清楚楚。晚飯吃的不夠清淡,我起來喝水。前些日子,一夜一夜的睡不著,家里備了些安眠藥,沒有吃完,找出來吃了一粒。
可能是藥物起作用,也可能是心里作用,反正迷迷糊糊中睡著了,感覺還很溫暖,具體夢見了什么,一睜眼全忘記光了。
窗外艷陽高照,房間里充斥著另一人的氣息,我轉頭,任兆欣坐在電腦前,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睛,盯著屏幕,看的認真。還是昨夜的睡袍,一直包到小腿,腳趾甲上,清清爽爽。
我的心臟,有種被沖擊后的留下的悸動,我悲哀的發現,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我記憶中那個人了,她是張揚的、溫煦的,也是霸道的、知性的,多矛盾的一個人哪!這就是我喜歡的人啊!
她發現我定定的眼神,微微轉頭看過來,清淺一笑:“不認識了?”
我慌忙把視線從她臉上挪開,她摘了眼鏡站起來,走了兩步,“起來了,不早了。”往外走時又咕噥一句:“真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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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希,起來了,太陽要曬屁股了。”
我抱著被子往里邊縮,“唔,寶貝,不要鬧了,又不用上班,大清早的,你讓我再睡會兒。”
“你起是不起?”
“寶貝,求你了。”
她也不再鬧我,把我的頭臉從被子里挖出來,揉兩下,“真懶!”
我一手摟住她,拉了被子給她蓋上,笑瞇了眼,“這樣,你就跟我一起懶了吧。”
“好了,早飯想吃什么?”
看她滿臉的期待,我笑起來,“就怕你不愿意做。”
“除非我不會做。”
“唔,你都不用怎么動手的。”
“究竟想吃什么?”
“想吃你啊!”
她反應過來,伸手就來掐我腰上軟肉,“好啊你,大早上的胡言亂語,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很不能接受她竟然會擒拿術這件事,靈巧度和體力都不是她的對手,笑的我上氣不接下氣,連連告饒:“寶貝,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大早上的就想‘吃你’這件事,就算是……”
“還說?”
“唔,寶貝,我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