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邊閑下來了,兆欣又忙了起來,我過去看她,她連跟我吃晚飯的時間都沒有。任總不在錦豐,大部分事務就都堆到主管經營的副總手上,我心說,這還真是親父女倆,工作推來推去。
去錦豐之前,我特意繞去了鳳凰城,帶了那邊的咖啡與點心。
兆欣的秘書坐在原位,“劉小姐,那位還在忙?”
“嗯,副總說您來了直接進去就可以了?!?br />
我點頭,留下一份咖啡給她,“請你的?!彼χf謝謝。副總辦公室的門永遠都是關著的,敲兩下推開,兆欣朝這邊看過來,看見我手里的點心盒子,“正好我餓了,買的什么?”
“藍莓芝士蛋糕和你夸獎過的那家店的藍山?!?br />
兆欣坐過來,先開了咖啡嘗一口,“跑那么遠,就為了這個?”
“反正沒事做,就去了,想著你也該餓了?!?br />
“你沒事正好,我桌上有份報告還沒看,交給你了?!?br />
我趕緊投降,“別別別,那東西我可看不懂,你還是受累自己看吧?!?br />
“懶吧你,看能躲到什么時候。趁你閑著,先給我一份簡歷。”
不情不愿坐到她的副總寶座上,果然是高層,椅子也比一般的坐著舒服。“晚上是不是能空出來了?”
“大概吧?!?br />
我哀嘆一聲,敲著鍵盤不再做聲。兆欣忽然開口說:“忽見陌頭楊柳色,悔叫夫婿覓封侯!”
“又取笑我來了,我這算不算是‘一失口成千古恨’?”
那一塊蛋糕,兆欣也就吃了三分之一下去,咖啡倒是喝了不少?!澳阍趺粗牢抑幸膺@家的咖啡?”
“我去過啊,李老師說你說過的,本地最好的就是它,她還推薦我嘗試一下呢?!?br /> “哦,那你覺得呢?”
“你說呢,要是我試了,我也就不會坐在這里跟你說話了。”敲下最后一個字,檢查一遍,“好了,發工作郵箱?”
兆欣勾唇點頭,“一杯咖啡而已,沒那么嚴重吧?”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沒那么容易改變?!?br />
兆欣又是那個動作,用小指輕輕撓了一下眉心,“有時候,我覺得你這個‘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臭脾氣也挺好的?!?br />
“你這根本不是夸我?!?br />
“本來就沒有夸你,那,李老師跟你都說了些什么?”
還能說什么,她當然堅決反對自己的女兒和一個女人有過多的牽扯,何況還有過“前科”。“無非是棒打鴛鴦那一套唄?!?br />
兆欣就笑,“怎么沒打跑你,力氣花的少還是棒不夠結實?”
“說起這個我真、哎,我還以為自己也能過一把韓劇女主的癮,收到一張巨額支票什么的,可惜李老師她有點,嗯,那個,提都沒提,只讓我離她女兒遠遠的,不然,我財色兼收不是更好!”
兆欣把我趕下她的寶座,“做你的黃粱美夢,李老師就該事先兌上一麻袋硬幣砸死你個財迷?!?br />
“果然最毒婦人心,我就說做鬼也不能放過你?!蔽冶е蝗鍪?,兆欣好氣又好笑,一把推開我,沒好氣道:“別撒嬌,做點正事。”順手把一個文件夾朝我丟過來。
翻開看看,是關于餐飲部現狀報告,其中的重點是關于成本控制與管理,我不做餐飲兩年多了,錦豐在這幾年里也有許多變化,再者,這屬于餐飲經理接觸的東西,依葫蘆畫瓢也不是說說那么簡單,一時間還有些換不過思維來,只能慢慢的看,兆欣又跟我說了一下那排柜子里有哪些是關于餐飲部的資料。一份報告與兩份資料參照著看完之后,兆欣已經不在辦公室里了,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出去的。一看時間,已經是五點半了,前面餐廳都上客了。
推門出去,那位劉秘也不見了,大辦公室里光線昏暗,只走廊里亮著兩盞燈,四下里沒一個人影,退回來,給兆欣電話,竟然在她抽屜里聽見響鈴聲,拉開一看,里面鑰匙、門禁卡、電話都在,休息室里她的衣服也都好好掛著,就是看不見她人。
又等了一會兒,兆欣才回來。
“一抬頭人都不見了,上哪兒去也不跟我說一聲?!?br />
“去了一趟三樓,看你專心,就沒打擾你,等急了?下次我注意。”她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徑直走進休息室,再出來已經是一身休閑裝,長發也放了下來,拉開抽屜,把鑰匙、電話等裝進包里。頭一低,耳后的長發就滑落下來,背后是跨江大橋璀璨的燈火,映襯得她整個人都柔媚起來,過去攬住她的腰,捧起她的臉就吻下去,薄荷味的漱口水之中,還殘留著淡淡的酒味。
“什么來頭,還要副總親去應酬?”
“呵呵,周云山孩子的雙滿月宴。”
我簡直不能再驚訝了,“任兆欣,你沒毛病吧?還是我耳朵出了毛???”你不覺得是吃了個蒼蠅么?這種場合,大家見面也尷尬吧。
“你才有毛??!有些事你不知道?!?br />
“愿聞其詳。”看看你能說出什么隱情來。
說起來,這個周云山,怎么說呢,起先,兆欣被李老師逼著去相親,一次一次拒絕也有無奈到精疲力竭的時候,兆欣也就是抱著應付的心情去的,后來也沒什么后來??芍浦共蛔∵@人看中兆欣啊,兆欣又敵不過李老師唐僧一樣的嘴巴,沒有這一次還有下一回,就利用了人家應付家里這一頭。
話說,夜路走多了總是要遇到鬼!何況周云山也不是傻瓜,兆欣利用人家總是要被人察覺到的,周云山質問,她也不含糊,就直接說是利用他了。此人又羞又恨,好一段時間沒有跟兆欣再有聯系,可是,李老師那邊不知道啊,還是會讓周云山過去吃飯啊什么的。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個什么意思,照樣上門,兆欣又怕李老師再念經,也沒點明,兩下里就這么扭著。
后來李老師病了,她利用生病需要手術這個機會對兆欣再逼近一步,訂婚,不答應就不做手術。方法雖然老套卻很管用,能想到的辦法都想了,任總也一直勸說不要逼孩子,無奈李老師拿定主意,非此不可,兆欣只好屈從。也就是在醫院的這段時間里,人來人往的,傳出周云山與學校女老師的緋聞來,還出了人命官司。
李老師知道后,一面怪兆欣冷著人家才弄成這樣不好收拾的局面,一面又覺得這人品格有問題,她自己也生了點悶氣。本來與周家家長關系非常好,這事一出,周家來賠禮道歉她都沒見,兩家的婚約立時取消,之后著實消停了一段時間。
兆欣說當時她的感覺很微妙,說是氣憤不是,想看笑話,也不是,就覺得挺沒勁挺無聊的。倒是我無意間發現了這件事之后,她才覺得這樣的結果也不錯,不然她還要重新找理由取消婚約,李老師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雖然大家看到的是周云山做錯事,兩人畢竟是訂了婚的,周云山大概也不好對人明言當初被利用,他后面匆匆與別人結婚,再說那些,說出來可能也沒人信。不管是取消婚約還是周云山的婚禮,都很低調,錦豐幾乎沒人知道,也難怪林泉會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兆欣卻要給還他一個公道,一杯酒,一句抱歉,一句祝福,對任兆欣來講,只要能表達她的歉意,她愿意去做。沒什么難做的,大家都能釋懷,才是好事。
兆欣的故事講完,晚餐也吃完。本來想爬山的,看見兆欣腳上的鞋子,我決定取消原來的計劃,去后面公園走了一圈,碰巧今晚有水上表演,兆欣拉著我去看,我們站在第一次來所站的地方,我緊緊握住兆欣的手,“那時候站在這里,我矛盾的不知如何是好;再站在這里,你說‘沒有人愿意在原地等待,尤其是我任兆欣。這個世界,任是誰欠我,都要還回來’;今天,你想說什么?”
兆欣迎風扶著欄桿,“一見小希誤終身!”
我聞言大笑,“拜托,哪里有你說的這么夸張,還是讓那些不管是原來還是現在,或者是以后,愛上你的人去誤了終身好了?!?br />
“我魅力這么大?”
“是啊,我就是現成的。”
兆欣笑容燦爛,“回家了,累了?!?br />
一進門,兆欣就直撲客廳沙發,嘴里說累死了,腳也疼腿也疼,又口渴要喝水,還不要任何飲料、牛奶代替。剛把水壺灌滿水,插頭還沒通上電,她就又變花樣了,“小希,我想要一個抱枕。”
抱枕,就在她手邊十公分遠的地方,人就是懶得動,非要指派我。我對自己說:人陪你這里那里的去,總要付出點的,就當她是老佛爺那般伺候吧!
把抱枕給她抱著,坐到地毯上,看她還歪著不動。也是,忙了一天,下班又走了那么多的路,幸虧是沒走太遠,不然還不知道會怎么樣。抬手給她按著肩膀,她就舒服地瞇了眼。我是理解無能,這按摩怎么會覺得舒服呢,我被這樣按是絕對受不了了,不是享受是受罪。
“怎么樣,老佛爺,您覺得我這手藝還行么?”
兆欣掀開眼皮看了我一眼,拿腔拿調地說:“嗯,不錯,該賞?!?br />
“哦,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br />
“那您想賞點什么啊?”
“那你想要點什么???”
看她還一副端著腔調、懶洋洋的樣子,我暗自發笑,雙手一帶,她就驚叫著落入了我的懷里,轉身壓住,“要不,把您賞給我得了?!?br />
兆欣看看地上煙灰色的地毯,眼眸一收,惱怒道:“渾說,你把我當什么了。”
我忍不住要去親吻她,“哦,我說錯了,是我,是我想要您,行了吧。”
兆欣錯開臉,扒著我的肩膀笑個不停。
水壺響起提示音,兆欣拍著我肩膀示意我去。我按著兆欣的肩膀,不情不愿爬起來,“我去倒水,你不許動哦!”兆欣就瞪了我一眼。
等我端著水杯回來,音箱里正播著一支歌的前奏,兆欣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抱著膝蓋偏著頭看我,“渴了,把杯子放冷凍室里,涼的快一點。”
我再轉回去,開了冷凍室的門,“不會溫差太大爆裂了吧?!?br />
“沒事,我經常這樣做。”
這人。
三五分鐘以后,再開冰箱,還好,杯子夠結實,水溫也降下去了,喝一口,溫度正好,遞給兆欣。她讓我關掉所有頂燈,只留沙發邊的一盞落地燈,拉我坐到她身邊,倚著我肩膀,靜靜地呆著。我不能相信這樣一個只靜靜坐著就覺分外舒心的任兆欣會是那個喜歡網球、喜歡運動的女子,現在的她太安靜了。
愛一個人,時間再久也只是過程,與之相處才是經歷。我愛了她那么多年,卻只短短的幾個月的共同經歷,這中間有那么久我沒有參與的空白期,她改變的,我在慢慢發現,重新了解,記進心里。
那支歌一遍又一遍的循環,一位老歌手唱的。
曾為你愿意我夢想都不要,流言自此心知不會少,這段情越是浪漫越美妙,離別最是吃不消,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轉面,要走一刻請不必諸多眷戀,浮沉浪似人潮,哪會沒有思念,你我傷心到講不出再見。
本來好好倚著我的任兆欣,猛的坐直了身體,一手拉住前襟,“啊。”聲音不大,也很短促,似乎被嚇到了。
我顧不上傷感,一驚而起,慌忙解她襯衣的扣子,“怎么不小心點,燙到了沒有?”這人,竟然靠著我就迷糊起來了,半杯水都倒進自己懷里,衣服上一片水漬。
兆欣伸手一把打落了我的手,瞪著我,“流氓!”我一愣,繼而大笑,笑趴到沙發上,“你哦!幸好水都涼了,不然可怎么弄?!?br />
兆欣掩好衣襟站起來,眼睛一斜,“知道水涼了還動手,趁機占我便宜?”
我跟過去,拉她的手,“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擔心你好不好!再說了,我占你便宜還用得著趁機么,什么時候不可以,是吧?”
“哼!”兆欣掙開我的手,在衣櫥里拿了衣服,進衛生間“啪啦”落了鎖。
我:……
重新回到J市,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先前每一次來的感覺,無形中感覺到自己肩上擔了叫做責任的東西,那種責任,只是針對我在進錦豐人事部時無端生出來的。人事主管先跟我談了下,簡單介紹了錦豐現在的運作模式,后面是人事經理,他說的比較具體,從工作模式到薪資水平,同行業類比,錦豐的優勢等,同時還帶來各種需要填寫的表格與聘用合同。我在聘用合同上寫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有點猶豫,總有點簽賣身契的感覺。因為,我并沒有能在人事經理這里得到我想知道的其中一個問題的答案,我會是個什么職位。他笑著解釋說上面沒有交代,只是說先簽聘用合同,然后等任總的面試通知。
我暗自納悶,任總這什么意思,他是確定我一定會簽的吧,而我有那么大的軟肋捏在人家手里,不簽也要簽啊。
在我離開之時,人事經理說請我保持電話暢通,我說好。
錦豐人事部打來電話是在第二天早上,讓我隔天去報到,電話掛斷后又收到短信,具體幾樓哪間辦公室,對于這個地點我太熟悉了,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任兆欣,你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