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忽然響起隆隆雷聲,驚到了暗室內的李沐瀾。暗室內什么都沒有,只有光禿禿的四面墻,還有墻上的幾個小孔。她覺得憋悶,使勁呼吸,卻覺得更加憋悶,猶如死前的掙扎。心里更是一片黑暗,找不到出路。可是,她又不太甘心,總希望有光明在前方等待。
肚子嘰里咕嚕著,又餓又悶,李沐瀾盤腿坐在地上,已是春暖大地之時,可她卻覺得好像坐在冰塊上面。除了呼吸聲,她聽不到任何聲響,連耗子鉆洞的聲音都沒有,外頭也是靜悄悄的。她忽然喊叫了兩聲,啊啊的聲音只在暗室內回蕩。
沮喪之余,李沐瀾試圖讓自己徹底安靜下來,也好驅趕體內的寒意。她忽然靈機一動,試了試能否盤腿調息。爾后,她驚喜地意識到,自己可以做到調息、運息,體內仿佛有一股熱氣竄向四肢百骸,抵御寒意的同時,肚子也不那么餓了。
龍峻昊悄然而來,透過門上的小洞就看到里面的人兒安靜而坐,好像在運氣御寒。他心里頓時踏實不少。這就是李沐瀾,帶著神秘和未知的女人。
翌日,龍峻寬是倚靠在墻邊醒來的。倘若不是王善勤路過喊了他,他還在睡夢中徜徉呢。
“四皇子,您怎么睡在這兒啊?”王善勤非常不解:“您沒事吧?”
見是宮女主掌,龍峻寬立即清醒過來,開口就問:“你這宮女主掌來得正好,本宮問你,這墻是如何倒的?”
王善勤以為皇子要動怒,立即就跪了下來,懇求道:“請四皇子息怒,雖非奴婢所為,卻是奴婢手下之人做的惡事,請四皇子開恩!”
“哎呀,本宮有說要罰你么?你緊張什么。”龍峻寬看著她的樣子就煩,說道:“你且起來,本宮只想知道究竟是誰做的好事。”
“呃,是新來的宮女錢明珠做的,奴婢不知詳情,請四皇子見諒!”
“她人呢?”龍峻寬刻意問了一句。
“皇后娘娘下令,將她關在暗室內反省。”王善勤說道:“請四皇子息怒,娘娘自會好好重罰她的。”
“那好,你帶我去找她。”龍峻寬提議。
“這、這,恐怕不好吧。”王善勤說道:“她犯錯在前,娘娘才會下令懲治,倘若四皇子再下重令,會讓皇后為難的。”
“你這奴才好小家子氣。”龍峻寬說道:“本宮有說要懲罰這個宮女嗎?她推倒了墻是好事,本宮是是非不分的人嗎?”
“啊?”王善勤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
“你不帶路也成,本宮親自去趟棲鳳宮。”龍峻寬邁步而走,將王善勤甩在了后面。
王善勤看著四皇子離去,還是不明就里,想著事態重大,就急急忙忙回了萬慧殿,將此事告知了趙美茹。
趙美茹正好要去棲鳳宮伺候主子,不由加緊了步伐,緊趕慢趕到了棲鳳宮,就看到皇后娘娘正在生氣,而四皇子正站在一旁。
“娘娘,奴婢給您請安了!”趙美茹行了禮,又對龍峻寬行禮:“四皇子,奴婢給您請安了。”
“美茹,你來得正好,四皇子想為這宮女求情,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啊!”周玉嬌繼續生氣:“本宮真是想不明白,這個新來的宮女到底何德何能?能夠得到劉側妃與四皇子的重重厚愛。”
“母后,自從母妃去世,皇兒就沒求過您什么,不過這次,您一定要答應皇兒這個請求。”龍峻寬說道:“不為別的,皇兒只是為了死去的母妃。哦,還有就是為了母后您。”
“什么?這與本宮何干?”周玉嬌壓著火氣,說道:“那你倒是說說,倘若說得不對,本宮立即處死了她!”
趙美茹一聽,心中立即咯噔了一下,然后走過去倒了一盅茶水,小心遞了上去:“娘娘請息怒,且聽四皇子如何說詞。”
周玉嬌接過,卻沒有喝上一口,就給擱在了一邊,只想聽他的解釋。
“母后可知皇兒發現了什么?”龍峻寬似乎胸有成竹。
“是什么?”周玉嬌好奇聽著。
“是合歡藤蔓的幼苗。”龍峻寬一陣激動:“皇兒自小就喜歡花草,也看了很多關于養花植樹的記載,這合歡藤蔓非常難得,幼苗時期就會散發出獨特的氣息,待藤蔓長大,就會緊緊纏繞在一起、不分彼此,且香氣誘人,猶如愛戀中的男女。”
“本宮倒是聽說過,卻從未見過。”周玉嬌說道:“如此說來,這合歡藤蔓長在了破墻之處?”
“正是。”龍峻寬說道:“書上記載,因合歡藤蔓喜歡長在陰暗陡峭的石縫中,平原之地是非常罕見的,可它的香氣十分特別,皇兒一眼就認出長在墻中的這株幼苗就是它。”
“可就算難得,本宮要處置這宮女你為何要阻攔?”周玉嬌又問。
龍峻寬微微一笑,說道:“母后,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宮女是有錯,因她推倒了墻面。可就是因為她的陰差陽錯,皇兒才能見到合歡藤蔓的幼苗,母妃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孩兒想謝謝這宮女,讓我找到了母妃最喜歡的東西。”
“這。”周玉嬌猶豫。
“皇兒知曉,這墻對于父皇與母后意味著什么,可墻畢竟是石擂土屯的,日積月累之下總有破敗的可能,如今倒好,不但可以重修以免傷人,還能意外收獲這合歡藤蔓幼苗。合歡合歡,也預示著父皇與母后合歡永盛。”
最后一句話說到了周玉嬌的心坎里,她不由笑了一下,說道:“寬兒,你可真會說話。倘若本宮再重罰這宮女,是不是就意味著不能與皇上永遠合歡了?”
龍峻寬笑了笑,說道:“母后,皇兒可沒這么說。”對于這位母后,他一直抱著尊敬的態度,畢竟不是自己的生母,想要愛她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種長輩與晚輩之間的敬重吧。
周玉嬌想了想,對趙美茹說道:“去,你去將這宮女喚來,本宮還想訓斥幾句。”
聽她這么一說,龍峻寬立即行禮說道:“多謝母后!”
趙美茹應了一聲,與玉姿一道下去了。
周玉嬌看著龍峻寬,說道:“你母妃去世的時候你也有十歲了,真是戀母的年紀,可惜了,紅顏薄命啊。”
龍峻寬神色一黯:“所以,但凡與母妃有關的人事,皇兒都想好好保護與收藏。懇請母妃讓皇兒移植這株難得的合歡藤蔓,它象征著父皇與母后的情感,彌足珍貴。”
“呵呵,你能這么想就好。”周玉嬌一陣欣慰:“也不怕你這孩子笑話,后宮美人眾多,你父皇經常不來這棲鳳宮,母后覺得寂寞啊。”
龍峻寬不置可否,說道:“母后是皇后,有容人之量,父皇得您這賢后,做夢都會笑呢。”
周玉嬌咯咯笑了兩聲。
龍峻寬不再說話,他在等。等看到這宮女,他要謝謝她的無心之舉,讓他有了對回憶的寄托。
過了好一會兒,李沐瀾終于被帶來了棲鳳宮。
“是你!”龍峻寬驚訝道。原來這宮女就是深夜闖入的女子。
李沐瀾也看到了他:“你?你怎么在這兒?”一想自己莽撞了,趕緊不說話。
“你們認識?”周玉嬌倒是奇怪:“美茹,你這新來的宮女到底是何來路?”
“呃,娘娘,錢明珠只是普通的宮女,并無長處。”趙美茹只能這么說,倘若她直言,恐怕牽連更大。
李沐瀾跪地,行禮之后說:“娘娘,奴婢來了。”
“你認識四皇子嗎?”周玉嬌對她不敢輕視。
“不認識。”李沐瀾說。
趙美茹提醒:“明珠,有話可要如實說。”
李沐瀾還是搖頭:“奴婢真的不知道。”
周玉嬌只好作罷,說道:“罷了。寬兒,你有話就說吧,別長了她的威風。”
“是,母后。”龍峻寬應了一聲,然后走到李沐瀾面前,蹲下說道:“你就是推倒墻的宮女?”
李沐瀾沖他笑著:“不是推倒的,是我拿石頭一扔,它就倒了,好大的響動呢。”
龍峻寬低頭一笑,說道:“我要謝謝你,因為你,我才能找到這株合歡藤蔓,是你讓我想到了母妃的音容笑貌。”他正視她,之前沒看清她的容貌,現在看來,卻是非常標致的女子。
“我?你母妃?”李沐瀾眨巴著眼眸:“真的是在對我說話嗎?”她不明白他話的意思。
龍峻寬一愣,嘴巴開合了一次,終于說道:“算了,你是不會明白我心中感受的。對了,你叫什么?”
“呃,錢明珠就是我。”李沐瀾歪頭看著他:“你是誰啊?我不知道耶。”
龍峻寬已經適應了她的腔調,又想到她突到安陽殿時的情形,笑得更加歡暢:“母后,皇兒謝過您的寬宏大量。”
“行了,一個宮女而已,眼不見為凈。本宮有的是事要操心,就不費這個功夫了。你回去吧,還有你,錢明珠,你也回去吧。”周玉嬌閉了閉眼:“本宮要睡個回籠覺,無事莫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