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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邵公子的夏季攻略(2)

    “師姐小時候是什么樣的人啊?”路明非問。
    邵公子不了解諾諾的現(xiàn)在,路明非不了解諾諾的過去,諾諾始終是這樣,從不讓任何一個人了解她的全部。
    “女魔頭咯。”
    “那她從小到大沒怎么變樣。”
    “她那時候總揍我。”邵公子沮喪地喝著啤酒。
    “師姐為什么揍你?”
    “我臭牛逼唄,總跟幼兒園的小朋友們說我家有好多錢,你們要聽我的,我以后都給你們發(fā)工資。”邵公子說,“我跑去給她說的時候,她就把我給打了,逼著我叫她師姐。”
    “老兄你這是斯德哥爾摩癥候群啊!”路明非驚嘆。
    “其實(shí)我那時候吹牛逼是有原因的,我們那是個貴族幼兒園,其他孩子都是英國老貴族的子孫后代,他們從骨子里看不起我們。”邵公子撇撇嘴,“我不就一暴發(fā)戶的兒子么?除了有錢還有什么?我能跟他們牛逼的只有錢。”
    他把玩著手中的啤酒罐:“我們從小學(xué)三年級開始練英式橄欖球,英式橄欖球你知道么?那種沒有防護(hù)的橄欖球,我玩得不好,可我又想玩得好,就特別發(fā)狠,撞傷了好幾個人。那些英國孩子就報復(fù),故意照著我臉上踢,有一場友誼賽,我臉上被球砸了八次,把我的門牙都砸斷了。”邵公子張開嘴,指給路明非看他那不整齊的門牙,這是邵公子一直藏著的秘密,在所有新聞圖片上,他都是抿嘴笑的。
    “可我就是不下場,門牙砸斷了我也不下場,我看那幫英國佬不順眼。那天比賽的時候沒有教練在場,沒人叫停,他們就繼續(xù)往我臉上踢。”邵公子說,“我暈了,坐在草地上,那時候我真的覺得我挺不住了,我得認(rèn)(尸從)了,我邵一峰就這么點(diǎn)膽量,已經(jīng)用完了,你們看不起我就看不起我算了……這時候我隱隱約約地看見有個人拿著一根棒球棒穿過整個場地來到我面前,她擋在我面前,跟那幫英國孩子說這是我罩的人,你們別太過分,你們有種就跟我玩。”
    “師姐么?”路明非問。
    “除了她還有誰啊,在我們學(xué)校里只有她不怕那幫英國學(xué)生。”邵公子說,“她就代替我參賽,那是我這輩子看過的最爽的球賽,一個女孩,帶著球沖十五個男孩的防守!”
    “好威風(fēng)。”路明非輕聲說。
    “就是那天我心里發(fā)誓來著,我說我得娶這妞當(dāng)老婆啊,跪著爬著也得娶!”邵公子喝了點(diǎn)酒,也不怕丟臉了,直抒胸臆。這話他憋在心里憋了很多年,終于找到一個人傾吐。
    “嗯,師姐就是很棒。”路明非說。
    “你呢?兄弟你有沒有像我這樣喜歡什么人啊?”邵公子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于是換了話題。
    “我也喜歡個人,對我很好的,很照顧我。”路明非說,“也比我大一點(diǎn),也有個很好的男朋友。”
    “那我倆都喜歡御姐。”邵公子喂路明非一口酒,喂自己一口酒,“大家真有緣,慶祝一個!你追到了么?”
    “沒有啊。”路明非笑笑,“我不是說了么,她也有個很好的男朋友。”
    “媽的!”邵公子拍胸脯,“我兄弟給人欺負(fù)成這樣!哪天你要帶你的妞回國就通知我,老子帶一個勞斯萊斯車隊去接你!讓那妞知道你是我兄弟!欺負(fù)誰都別欺負(fù)我兄弟!”
    “好啊好啊,我們坐你的勞斯勞斯。”路明非說,“謝謝。”
    “謝什么?我?guī)托值芪议_心啊!”邵公子無比仗義,卻又心灰意冷,“我是追不到師姐了,你別放棄啊,你追到手兄弟為你開心。”
    路明非笑笑說老兄你也別放棄啊,師姐不還沒結(jié)婚呢么?
    “不瞞你啊兄弟,其實(shí)這幾年我也想清楚了,咱不能太自私對不對?”邵公子懶懶地靠在椅背上。
    “怎么說?”
    “你讀過《了不起的蓋茨比》[1]么?”邵公子忽然想要拽拽文學(xué),他這幾天可勁兒地研究文學(xué),“很牛的美國小說,你讀過么?”
    “讀過啊。”
    “那你說蓋茨比為什么那么愛黛西?”邵公子坐直了,身體前傾,眼睛閃閃發(fā)亮。
    “不知道。”
    “因為只有跟黛西在一起那哥們才覺得自己是完整的。”邵公子說,“完整你懂不懂?”
    “不懂。”路明非說。
    邵公子也是剛看了文學(xué)評論,照抄評論家的想法,但說起來儼然是自己的心得:“因為他心里是個衰仔啊!衰仔內(nèi)心很脆弱的,那是從小養(yǎng)成的,他的心里空了一塊,必須要一個喜歡他的女孩來填補(bǔ),否則他有多少錢、多么成功都補(bǔ)不上!所以他才玩命地追黛西,替她頂罪都無所謂。其實(shí)是他需要黛西而不是黛西需要他你明白么?”邵公子感慨地說,“沒有蓋茨比,黛西也過得很好,可是沒有黛西,那哥們就過得不得安生!”
    “好像懂了。”路明非說。
    “可女孩為什么要跟那個需要她的人在一起呢?她應(yīng)該跟那個她需要的人在一起啊。”邵公子的小胖臉沒精打采,“不是師姐需要我,是我需要師姐。”
    長久的沉默,邵公子靠在那張?zhí)揭暡∪擞玫囊巫由希淮翱诹魅氲睦滹L(fēng)吹著,吹著吹著酒勁就退了。他忽然有點(diǎn)尷尬,覺得今晚真是說得太多了,很丟臉,不符合他高大上的形象。
    他趕緊站起身來,摸出一張白金名片丟在床頭柜上:“小路兄弟我先走了,過幾天我再來看你,有什么需要你就跟護(hù)士說,院長是我好朋友,你說是我邵一峰的朋友,大家都會賣我個面子。”
    “外面下大雨,老哥你路上小心啊。”路明非說,“謝謝你來看我。”
    “又說謝,兄弟之間那么多廢話,”邵公子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你還在追你那個妞么?”
    “說不上追吧,也沒放棄。”路明非說。
    “多久了?”
    “快三年了吧。”
    “兄弟很有恒心嘛!告訴哥你怎么才能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邵公子有點(diǎn)好奇。
    “看過《最游記》么?”
    邵公子一愣:“以前看過一點(diǎn)兒,怎么了?”
    “你記得那個傻猴子么?”路明非說,“唐三藏把他從水簾洞里帶了出來,那是第一個帶他見光的人,所以他就一直跟著唐三藏。我就是那個傻猴子,我除了跟著跑,不知道去哪里。世界上有很多猴子,有傻猴子也有聰明猴子,聰明猴子在哪里都能過得好,傻猴子就只能跟著自己認(rèn)的那個人跑。”
    他把跟路鳴澤講的話翻出來又給邵公子講了一遍,因為是第二次講,就講得簡單了很多。
    可邵公子還是聽得呆住了,就像靈光一現(xiàn),就像醍醐灌頂,邵公子覺得自己忽然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今夜他本已沮喪到了極點(diǎn),此刻卻有一股子豪氣橫生。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邵公子大聲說,“小路你真是好兄弟!你這是在鼓勵我!他媽的我明白了!要不是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真要跟你碰杯慶祝!”
    “你幫我解開一條皮帶我就能跟你碰杯慶祝了。”路明非說,“放心吧,我是精神分裂,不是暴力狂。”
    邵公子想了想,確實(shí)覺得這位小路兄弟不是暴力狂,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也就幫路明非解開了一只手的腕帶,在那只手里塞上了一罐啤酒。
    兩人碰了杯,把各自的啤酒一口喝完,相互拍拍肩膀,邵公子披上風(fēng)衣出門而去,在背后關(guān)上了門。
    病房里又安靜下來,只剩路明非一人,他在黑暗里坐了很久很久,拉開床頭柜的抽屜,拿出放在里面的那支安眠針,將其中的藥劑推入靜脈。
    他緩緩地躺下,眼皮越來越沉重,黑暗降臨,風(fēng)聲雨聲和馬嘶聲也一同降臨。
    游戲關(guān)卡“昆古尼爾之光”,第92次load,開始。
    黑太子國際金融中心,vip電梯升向樓頂辦公室。
    邵公子和他的馬仔們搭乘這部電梯,邵公子若有所思,不斷地敲打著自己的手掌心,小胖臉上掩不住的斗志昂揚(yáng)。
    “老大!你今天看起來很高興啊!”一名馬仔說。
    自從陳師姐回國,邵公子喜怒無常好一陣子了,搞得下面人膽戰(zhàn)心驚杯弓蛇影,不過看今天的狀態(tài),邵公子是恢復(fù)過來了。
    “我今天新認(rèn)識了個兄弟!那兄弟鼓勵我來著!”邵公子說,“那兄弟是個哲人啊!說話特別感人!沒說的,跟他說幾句話,整個人都燃起來了!你們都該見見!”
    “您今天不是去了……精神病院么?您兄弟住精神病院?”另一名馬仔小心翼翼地問。
    “哲人不就該住在精神病院么?”邵公子不屑地哼哼,“我跟你說那里面住的都是高人!”
    電梯“叮”的一聲停下了,邵公子脫下風(fēng)衣往馬仔手里一丟,昂首挺胸地踏入辦公室,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個深紅色的背影背對著自己坐在窗邊,手中托著一杯烈酒。
    邵公子心說怎么回事?屠小嬌還在這里等他?他走了秘書就該送客啊。
    “唉喲,抱歉抱歉啊,剛才有點(diǎn)急事,沒跟屠小姐打招呼就走了。”他決定敷衍幾句把這個女孩送走,他現(xiàn)在心里塞滿了關(guān)于師姐的事,趕回辦公室而不是趕回家是要好好地制訂一個拆散師姐和未婚夫的戰(zhàn)略,哪有時間搭理屠小嬌。
    女孩并不回頭,隨手一丟,一串看起來很眼熟的、上面別著美杜莎銀牌的車鑰匙翻滾著去向邵公子。丟完車鑰匙她把酒杯丟在旁邊的玻璃茶幾上,起身準(zhǔn)備離開。
    邵公子狼狽地接下那串車鑰匙,臉上早換了表情:“師姐怎么是你啊?”
    那個深紅色的背影不是屠小嬌而是諾諾,她是深紅色的修身長褲加深紅色的短馬甲,配色和屠小嬌一模一樣,只是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你回來找剛才那個妞?”諾諾聳聳肩,“她走了,打攪你的好事了?”
    屠小嬌跟諾諾見過面了,她猶豫著要不要等邵公子回來再聊上幾句的時候,vip電梯升到樓頂,一身紅衣的女孩頂著濕漉漉的長發(fā)徑直走進(jìn)辦公室,秘書根本沒有阻攔的意思,只是小聲說陳小姐邵先生有事出去了。諾諾淡淡地說沒關(guān)系我等等他,正好有點(diǎn)累。
    諾諾在邵公子這里是一秒鐘都不用等的,辦公室的大門隨時對她敞開,倒是像今天這樣諾諾說想在這里歇歇是很罕見的,她通常都是來了就走。
    屠小嬌一聽陳小姐三個字心里就明白了,心說擇日不如撞日,你要戰(zhàn)便來戰(zhàn)!立刻把身體扭成超s形,胸挺得簡直要裂衣而出,一對白生生的長腿交叉著盡顯長度,頸間指間那些蒂凡尼、卡地亞、梵克雅寶的飾物閃閃發(fā)亮,純粹是一只開屏的孔雀在對另一只示威。
    可諾諾看都沒看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烈酒,然后在窗邊的沙發(fā)椅上坐下,默默地望著夜幕中的城市。
    注釋:
    [1]《了不起的蓋茨比》,美國作家francisscottkeyfitzgerald的作品,講述這樣一個故事,年輕少尉蓋茨比愛上了一位叫黛茜的姑娘,黛茜對他也情有所鐘。后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蓋茨比被調(diào)往歐洲,黛茜轉(zhuǎn)而與出身于富豪家庭的紈绔子弟湯姆結(jié)了婚。蓋茨比痛苦萬分,他堅信是金錢讓黛茜背叛了心靈的貞潔,于是立志要成為富翁。幾年以后,蓋茨比終于成功了。他在黛茜府邸的對面建造起了一幢大廈。揮金如土,徹夜笙簫,一心想引起黛茜的注意,以挽回失去的愛情。黛茜與蓋茨比終于重逢,黛茜有意挑逗。蓋茨比任憑她擺布,天真地以為舊情有了如愿的結(jié)局。然而黛茜早已不是舊日的黛茜。黛茜不過將她倆目前的暖昧關(guān)系當(dāng)作一種調(diào)劑。一次黛茜在心緒煩亂的狀態(tài)下開車,偏偏軋死了丈夫湯姆的情婦。蓋茨比為保護(hù)黛茜,承擔(dān)了開車的責(zé)任。但黛茜已打定主意拋棄蓋茨比,在湯姆的挑撥下,其情婦的丈夫開槍打死了蓋茨比。蓋茨比最終成了犧牲品。蓋茨比至死都沒有發(fā)現(xiàn)黛茜臉上嘲弄的微笑。該段注釋修改自互動百科。
    屠小嬌小心翼翼但認(rèn)認(rèn)真真地觀察這個女孩,說真的她并不覺得諾諾勝過自己,拼衣著打扮,屠小嬌這一身可以去走紅地毯,諾諾那一身只是在本地的百貨商場里買的,勉強(qiáng)能當(dāng)個櫥窗模特;身材方面,諾諾當(dāng)然是鍛煉得宜,腰細(xì)腿長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但屠小嬌也算精通滑雪騎馬,很看重錘煉自己;妝容什么的就沒得比了,誰都知道女人化妝不化妝完全是兩個人,屠小嬌的妝是化妝師花了兩個小時做的,無可挑剔,諾諾則是一張素臉,看那蒼白的臉色和濕漉漉的頭發(fā),好像剛在海里游了十幾公里,那么疲憊。
    但諾諾靜靜地坐在那里,就像一位失意的女王。她自顧自地喝酒、眺望、情緒低落,完全放松,一句話都沒說,屠小嬌卻覺得自己的領(lǐng)地簡直要被壓縮到墻角去了。
    諾諾喝到第四杯的時候,屠小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自始至終兩人之間一句話都沒說。
    “屠小姐?那是來面試女演員的。”邵公子急了,“師姐我用人格保證,我今天是剛剛跟屠小姐見面,加起來連五句話都沒說!”
    “我需要你這個保證干什么?”諾諾挑了挑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得了,車鑰匙交給你了,我也該走了,謝謝你幫忙。”
    “師姐你先拿著用就是了。”邵公子說,“要是g55開得不順手我還有部新買的蘭博基尼在車庫里,我讓人給你加滿油開到樓下?”
    “用不著了。”
    “師姐師姐,外面雨下得可大了,你把車都還我了你怎么走啊?”邵公子急忙說,“不如休息一下我叫人開車送你回去?”
    諾諾愣了一下,這才想到還了g55自己已經(jīng)沒了交通工具,公交車什么的她線路又不熟,在這座風(fēng)雨肆虐的城市里確實(shí)有點(diǎn)不方便。
    但她實(shí)在是懶得跟邵公子多說話,心里還是想走。
    邵公子委屈地說:“師姐你回來那么久了,我們都沒聊會兒天呢?就是借個車,好像我倆是車友會認(rèn)識的。”
    那可憐巴巴小獵狗的語氣令諾諾心軟了瞬間,她重新在沙發(fā)椅上坐下,說給我倒一杯琴酒加冰塊。
    邵公子歡天喜地地去了,像調(diào)酒師那樣把酒調(diào)好——通常邵公子是不屑于干這活兒的,覺得這是侍者的工作——放在諾諾面前的玻璃茶幾上,自己小心翼翼地坐在旁邊的長沙發(fā)上,他正琢磨著開篇的詞兒呢,諾諾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說:“再來一杯。”
    邵公子愣了一下,只好又去調(diào)了一杯,如此三次,諾諾有些不勝酒力了,這才慢慢地啜飲著第四杯琴酒,仍是默默地望著窗外。
    邵公子并不知道師姐為何情緒不佳,但好像是某本書上說女性情緒不佳又喝了酒,特別容易對熟悉的男性敞開心扉,邵公子心說天助我也,小胖臉漲得紅亮紅亮。
    “師姐,有人欺負(fù)你啦?”邵公子問。
    “沒有,誰能欺負(fù)我?”諾諾答得干凈利索。
    “以前當(dāng)然是沒人咯,”邵公子轉(zhuǎn)著眼睛,“可你現(xiàn)在不是訂婚了么?”
    “愷撒不會欺負(fù)我,你就別瞎擔(dān)心了,照顧好你自己吧。”諾諾不耐煩地說,“少跟女明星瞎混,別讓我在八卦雜志上看到你小子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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