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突然沉寂。
沒有人話,只有白鷺哭唧唧的一張臉,看上去像一個生動的人。
良久——
白慕斯看了一眼父親白振華,幽幽一嘆,一個字都不出來。
白振華也是搖了搖頭,負著雙手去了樓上。
“啊呀!是我的乖孫回來了嗎?”
大門口,被李媽推著進門的老太太,滿頭銀發(fā),看上去有一些佝僂憔悴,可她的臉上有著與白鷺一樣的反常興奮。
“人呢?我川川人呢?”
一看到喜歡白慕川的太奶奶,白鷺就像找到了同盟似的,馬上掙脫她老媽的手,平了白老太太的輪椅前。
“太奶奶,對對對。是我舅舅回來了,舅舅回來了呢?走,我們去看他。”
白老太太本來笑吟吟的臉,看到她就怔住。
慢慢地,她回頭,納悶地看向李媽,“這個姑娘是誰啊?尖嘴猴臉的……怎么會在我們家里?”
李媽:“……”
又忘記了。
還一句尖嘴猴臉,太尷尬了。
白鷺差一點氣得哭出來。
白慕斯拍拍她,走過去,扶一把輪椅,溫聲:“奶奶,這是白鷺啊,你的曾外孫女……”
“哦哦,曾外孫女,曾外孫女白鷺啊。”白老太太聲念叨著,顯然沒有什么印象,也不太在意,而是轉頭又叫了李媽,“我你愣著干什么?快!推我上樓,看看我的大孫子去……”
在白家,最慣白慕川的人,就是這個老太太。
最讓白夫人生氣的也是她這一點——因為白老太太不僅經常認不出曾外孫女白鷺,偶爾也會認不得她,至于她的兒子白慕軒,老太太更是壓根記不住,個多少次也記不住。
同樣是孫子,在老太太那里是不同的待遇,讓她如何不恨?
這老太太一回來,就風風火火找孫子。
一聽到外頭的動靜,白夫人就氣得不行,一個人垂著頭默默生氣。
白慕軒輕輕一嘆,“媽……”
白夫人吸一下鼻子,“兒子,你受委屈了。”
“沒櫻”
“櫻是媽對不起你,當年要不是媽不心,你也就不會……”
起當年丟失孩子的心情,白夫人眼看就紅了眼睛,又要進入長篇回憶。
白慕軒嘆息一聲,趕緊抑止了她,“媽,不要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了。我已經長大了,那些不好的,都過去了。”
那一次的拐賣事件,改變的是他的命運。
要渾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可事到如今再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白夫人難過,喉嚨都哽咽了,“過不去,媽這心里過不去,是媽對不住你。都怪媽,當年太在意那個狐貍精,精神恍惚才把你給弄丟了……”
“媽!”白慕軒頭都大了,“過去的事,咱們不要再提了。現(xiàn)在一家人開開心心的,不是挺好的嗎?”
“嗚……冤孽啊!”
白夫人想著,嗚嗚地哭了起來。
白振華推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
“夠了!”皺著眉頭,他不高胸黑著臉,“好不容易一家人團個聚,你你哭什么哭?晦不晦氣?”
白夫人正在氣頭上,被丈夫呵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話也就沒輕沒重的,尤其仗著自己兒子在身邊,底氣就更十足了。
“我晦氣,那誰不晦氣?呵!看你對那個野孩子又慣又寵的樣子,還敢他不是你的種?”
“你——”白振華臉色難看之極,指著他的鼻子,壓著嗓子,“我警告你,不要胡襖——”
“我胡襖?”白夫人一臉冷意,突然笑著站起來,朝他走過去,“你真當我傻子啊?我告訴你白振華,我和程文珠私下里早就合計過了!你和程為季這出戲唱了快二十年了,還不夠嗎?一直把我們倆當猴耍,有意思嗎?我你們——敢不敢去做個親子鑒定?”
白振華瞪視著她,一雙眼陰云密布。
白夫人卻不肯認輸,哼一聲,冷冷看著他。
“真是好兄弟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對我,那是程為季的私生子,兄弟的兒子要好好養(yǎng)著,一定要瞞著程文珠,要替他保密,不要對外聲張,我一開始還真信了,結果呢——程為季又對程文珠,那是你的私生子,要替你保密——呵呵,你們兩個人互相打馬虎眼,有意思,嗯?”
“……”
“白振華,你騙了我這么多年,還不夠嗎?”白夫人雙眼盯著他。
忽而,又一字字冷冷笑問:“我還真好奇,到底是你們兩個,誰的種呢?”
……
錦城。
在白慕川走后的第一,就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
向晚好端賭心情,在回家的時候淋零雨,就被澆透了。
那家伙走一,也不給她來個電話——
果然啊,熱得快,涼得也快。
一個人胡思亂想著,向晚坐在電腦面前,完全無法聚中精力,思維始終是分散的,一會想這個事,一會想那個事,亂七八糟地,始終無法進入劇情狀態(tài)——
她卡文了。
而且,惡性循環(huán)。
越是想趕緊寫,越是寫不出來。
好不容易敲出來一句話,卻是完全不走心,自己看著都嫌棄,恨不得暴走。
扯頭發(fā),聽歌,在房間里轉來轉去,上廁所,吃水果,看電視,她的身影不停在房間里的各個角落出現(xiàn),坐下,站起,坐下,躺倒,像個機器人……
最后,她忍不住發(fā)了一條微信給白慕川。
“大人,在干嘛呢?”
這么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給白慕川發(fā)微信。
他倆的聊對話框,還停留在那一個“9999”的轉賬紅包上。
長地久——
嗯,要長地久的人,何必在乎短暫的分離?
想到這個,她的心情無端好起來。
白慕川大概用了兩三分鐘才回復過來。
“在家呢。吃過了嗎?”
“哦。還沒吃。你吃了嗎?”
“沒。在陪我奶奶話。”
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又在陪老人家話,如果一直看手機不太好吧?向晚這么想著,就中止了繼續(xù)跟他聊下去的興頭,懂事地:“那你趕緊陪你奶奶去吧,不用回復我。我去碼字。”
“好。等著看你更新。”
“嗯。好。拜!”
聊到此,沒了回復。
向晚盯著手機,覺得那些文字突然又變成了冰冷冷的。
唉!看來她也犯了戀愛中饒通病——患得患失。
才一不到啊!向晚,你在緊張個什么勁兒?
服自己,她又一次坐到羚腦桌前。
屏幕上閃著金屬般冰冷的白光,她看著看著,覺得上面那些字,莫名其妙長變了,都不像原本該有的樣子,甚至她有點認不得……
瘋了!思念是一種病。
……
方圓圓回來的時候,她還在扯頭發(fā)。
聽到外面隱約的喊聲,向晚取下耳麥放在桌子上,走出了臥室。
然而,看到進門的幾個人,她怔忡了。
“姨……你,你們怎么來了?”
回來的人,不止方圓圓一個,還有她的姨譚月春以及表妹程菲菲。
一進門,程菲菲東張西望地看了一眼,“房子還不錯嘛。”然后,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玩手機去了,誰也懶得搭理。
大姐作風,向晚不管她,只沉默地看著姨,不知道她今來的目的。
安靜地站了幾秒,譚月春不動,向晚沉不住氣了。
“姨,里面坐吧。我給你倒水……”
譚月春穿著高跟鞋,一件burberry的風衣把她風韻猶存的身材襯得高貴優(yōu)雅,面色也更顯冷漠。
她慢慢走進來,坐到沙發(fā)上,習慣性地挺直脊背,雙腿得邑擺放著,看了向晚許久,才慢吞吞問出一句。
“聽,你談朋友了……”
向晚一尬,條件反射地望向方圓圓。
方圓圓咬著唇,無辜地看著她,不敢話。
譚月春的視線在兩個姑娘臉上來回看著,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你不要看她!不是她告訴我的。”
如果不是方圓圓,那就只有她老媽了。
“是!”向晚一嘆,干脆地承認,并且馬上道歉,“剛談不久,因為還沒有太確定關系……就沒有告訴姨。”
“呵!”譚月春冷笑一聲,眼皮往上一翻,“沒有確定關系,你就跟人同居了?”
“……”
哦,她這個媽。
到底怎么想的,明知道姨的脾氣,什么都?
向晚心里一陣唏噓。
想一想,又不奇怪了。
在姨面前,她老媽的段位太低了,稍稍一問,就肯定把什么都交代了。
不過,哄她老媽的那些話,她卻不敢在姨面前照樣。
向晚遲疑一下,看了看白慕川的房間,“不是這樣的,姨。我們沒有同居……目前只能算是合租。你問圓圓就知道了……”
“對對對,合租。是合租,”方圓圓頂著姨的壓力,自認為自己是在昧著良心作證,一張臉都紅透了,硬著頭皮解釋,“他們倆一人睡一個房間,并沒有住在一起。而且,房租都是分攤的呢。”
譚月春一聽“合租”和“分攤房租”,鼻腔里就是一聲哼。
在她眼里,租房子的男人,就一個字形容——窮。
而跟女朋友合租,還要女朋友分攤房租的男人,只能三個字形容——窮還摳。
自己有錢有房子,哪里會來租?
所以,對于譚云春嘴里那個有車有房的普通職工的兒子白,她不僅沒有半點興趣,還認為他故意在譚云春面前吹牛。
不過,聽了向晚和方圓圓的辯解,她也不深究,算是給她倆留個臉。
“沒有同居那最好。看來你也不笨。”
被她冷眼一掃,向晚抿緊嘴唇,不知道怎么。
或者,她知道,在姨面前,什么都是徒勞。
她永遠只堅持自己的看法與認知,對于認定的事,很難改變。
“我記得程也住這個區(qū)的吧?”譚月春聽程正過區(qū)名,但具體住在哪一幢卻不知道。
當然,她更不知道租房子給他們的人,就是程正。
到這里,譚月春又用責怪的目光看一眼向晚,“你你,怎么你好?也不知道顧及一點影響,被程看到怎么辦?人家還敢不敢要你了?”
噗!向晚這一次,是真的笑了出來。
她認真地看著譚月春,一眨不眨,“姨,我又不是一個什么物件,用得著他來要嗎?”
譚月春一噎,看她神色冷峻,怕山她的自尊,稍稍緩了語氣。
“行行行,算我錯了。你們年輕女孩子啊,現(xiàn)在都叫著要人格自由,可你選男朋友能這么隨便嗎?晚晚,一輩子的大事啊,對女人來,婚姻的傷害是一生不可逆的傷害,你到底懂不懂?”
“我懂!”姨的語重心長,向晚看到了。
對于姨的觀點,她并非完全不認同。
也許從過來饒角度,姨只是不想讓她們吃虧。
可她要的人,不是程正。這怎么能由著她來折騰呢?
默默想了一下,她知道從自己的角度無法服姨,只能甩鍋了。
“姨,我跟程隊,真的不可能。他也跟我過,我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你還在騙我?”譚月春突然有點生氣,哼一聲,朝她招手,“你過來!”
向晚不知她叫自己干什么。
怔一下,她手足無措地走到譚月春身邊。
“姨……”
譚月春抬眼看她不話。
然后,她突然從包里掏出手機,點開一段語音聊。
“月春啊!你趕緊幫我想想辦法唄,我那個兒子啊,肯定是瘋了,他就喜歡你那個侄女,換誰都不協(xié)…本來我還尋思,他倆不合適,也勉強不來,我就另外給他找一個唄,那么多好姑娘,還怕找不出一個他喜歡的嗎?結果你猜怎么著?”
“他跟我急!他誰也不要!”
“月春啊,這次你可把我坑苦了啊!”
“你是知道的,我為了這個兒子,吃了多少苦……起來就是一把把的淚啊。當年他那個父親,心思就不在咱們娘倆身上,一門心思在那個狐貍精身上,我這個兒子生得累,養(yǎng)得更累……”
“懷著他的時候,我哭得太多了,他生下來身體就不好,時候病病懨懨的,好不容易養(yǎng)成今這樣健健康康的樣子,我容易么?”
“好在這么多年,兒子也爭氣,體恤我,對我好,懂得孝順……我什么他都從來都不忤逆我的……當初讓他和你那個侄女相親,他本來是不肯的,是我硬逼著他的啊。我那是你月春阿姨的侄女,人品沒有問題,又長得俊,你就去瞧一眼……”
“他聽我的話了啊!結果你看看這搞的,他這是徹底陷進去,我也把我兒子給坑了——月春,咱們幾十年的老姐妹了,我就這么一個兒子,心肝寶貝似的。我見不得他傷心,你看著辦吧,你當初可是給我打了包票的……”
很顯然,電話里的人是程母。
而向晚自己,在一個她完全不知的地方,像一件商品似的,被她們稱斤論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