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人約定,今夜三更,再次決戰(zhàn)。
郭樵卻從日出一刻起,便一直守在梵煙古寺前的這顆已經(jīng)枯干的千年古樹,他究竟想干什么?
烈日當(dāng)頭,秋陽高照。
失去了枝葉庇護(hù),陽光透過枯枝狠狠的曬在郭樵粗獷的臉。
正午一刻,郭樵突然飛身而起,閃電般撲入了那一個黑洞洞的樹洞,快速的滑向了樹底之下,進(jìn)入了那一個根須盤結(jié)的地下空洞。就在落地瞬間,手中的柴刀閃電一斬,已斬斷了一根盤結(jié)的根須,一股渾濁的血液頓時噴射而出。
盤結(jié)的根須居然全部扭曲蠕動,朝著郭樵卷裹而來。郭樵揮動柴刀,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四面八方圍攏而上的根須紛紛斬斷,血污噴射,斷根紛紛蜷縮而回。
就在他斬斷圍攻一刻,腳下一空,居然凌空跌入了兩扇開在腳下的地門。凌空跌落,下面居然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陣陣陰風(fēng)從下而上刮割著他的肌膚,有一種割裂般的刺痛。
一落數(shù)丈,眼前豁然開朗,郭樵已穩(wěn)穩(wěn)落在一條光線明朗的寬闊甬道。
“貴客臨門,請進(jìn)!”一個熟悉的聲音,爽朗而高亢的傳入了郭樵耳鼓。
話音一落,幽深的甬道深處緩緩開啟了一道門,里面是一處金碧輝煌的大殿。十八級臺階之上的高臺,一座豪華臥榻上,一個身披輕薄綠紗的飽滿女人,正慵懶地斜臥在榻,目光冷冷的逼視著甬道深處的郭樵。
郭樵并不說話,腳下一陣快步,已站在了大殿中央。
大殿里燈火通明,借著燈光郭樵終于看清楚了這個千年樹妖。她看上去不過0歲左右,身體高挑健壯,一副雍容華貴的氣勢。
“郭樵,我與你約定今晚三更,你失約了?!币姽赃M(jìn)來,她緩緩端坐起來,目光里露出一絲冰冷的殺氣。
“你約我三更決戰(zhàn),卻臨戰(zhàn)而退,是你失約在先。”郭樵努力壓抑心中悲憤,借說話之際尋找著必殺一擊的機(jī)會。
“昨夜三更,是你出手太慢,錯過了決戰(zhàn)之機(jī),害死了你的師傅。殺人與救人的游戲,難道不是一種決戰(zhàn)么?”綠衣人目光里露出一絲尖銳的嘲諷。
“郭樵的刀再快,也絕對救不了一個死人?!惫岳淅涞尼樹h相對。
“哦?”綠衣人露出一絲驚詫,顯然她已有些慌亂。
“我?guī)煾狄延谧蛉瞻頃r分?jǐn)烂?,三更時分,你出手殺的不過是一具尸體,郭樵就算武功再高,又怎能從你手中救活一個死人?”
“咯咯咯,郭樵,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一些。不過,今日你突入我的地下深宮,又想怎樣?”女人被郭樵識破了手段,表面雖然神態(tài)自若的嬌笑,卻掩飾不住心底深處的一絲慌亂。
“在你殺死人質(zhì)之前,阻止你出手?!惫砸荒樒届o地看著她。
“是么?”女人冷冷一聲,伸手輕輕一帶,白影一閃,嬌小的小白已經(jīng)落入她懷中,她一只纖細(xì)的手已捏住了小白的咽喉。
郭樵握刀的手筋骨暴起,目光噴火,卻找不到出手的機(jī)會,只能原地站立不動。
“你此刻很想殺了我?為什么還不出手?”綠衣女緩緩站起,卷起一陣淡淡的香風(fēng),直撲郭樵鼻翼。
她衣衫飄逸,身影扭轉(zhuǎn),身上綠紗緩緩滑落,潔白細(xì)膩的背影緩緩呈現(xiàn),衣衫滑落墜地,郭樵頓時目瞪口呆。
她的上半身背影潔白無瑕,晶瑩剔透,儼然一位美人身材。而腰間以下卻是傷痕累累,縱橫交錯的傷痕,形成了層層疊疊的贅肉,一雙結(jié)實的腿同樣也布滿了累累傷痕。
“小郭,我身上的刀痕,都是你一刀一刀刻下的。你這么狠心的傷害我,我報復(fù)一下難道不應(yīng)該么?”女人幽幽說著,散落地上的綠色輕紗緩緩而起,緩緩將她的軀體遮蔽起來。
背對一刻,也是郭樵最佳的出手一刻。
可是面對她傷痕累累的身體,郭樵的心泛起一絲愧疚,緊握刀柄的手猶豫了一下。
他沒有出手,對方卻已出手!
“啊——”就在她幽幽說話一刻,她手中的小白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她的手指已深深扣入小白的頸項。
幾聲骨骼碎裂之聲,小白美麗的小小臉龐已耷拉下來。未等郭樵出手,她伸手一揚,已將小白的軀體丟了過來,擋住了郭樵出刀的路線。
“你!”郭樵伸手將已經(jīng)依然溫?zé)岬男“捉釉趹牙?,雙目噴火,另外一只握刀的手劇烈地顫抖著。
“我修煉千年,方才修的一身靈氣。卻一直無法脫胎換骨,化身人形,都是因為你這一柄破柴刀,它一次次砍入我的身體,鎮(zhèn)壓了我千年的靈氣。
在它的鎮(zhèn)壓之下,我一路艱難修行,當(dāng)我終于擺脫混沌,靈性降臨一刻,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正揮刀看向我軀體的你。
自我有了靈性,每天都要眼睜睜地看著你一次次將柴刀砍入我的軀體。一砍就是7年,一年有65天,你可知道這種千刀萬砍的痛苦么?
你每砍我一刀,我心中的恨就多一分,你砍了我多少刀,我心中就有多少恨。
現(xiàn)在我終于從你的傷害中緩解過來,終于脫離了枯樹之體,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入這個世界。你欠下我的血債也該到了償還的時侯。”綠衣女面容扭曲,仇恨的目光逼視著郭樵,冷冷的講述著她與郭樵之間的仇怨。
“我欠下你的,我已答應(yīng)你愿意用我的生命來償還,你為何要傷及無辜?”
“哈哈哈......用你的命償還,那豈不是太便宜了你?
我就是要將你身邊的最親密的人,一個個當(dāng)著你的面殺掉,一刀一刀的切割你的心,讓你生不如死。”綠衣女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伸手一抓,手中已多了一個人,一個面色蒼白,身體孱弱的男人。
連番受挫,這一次郭樵選擇了生死一搏,就在綠衣女抓出小顧一刻,他身影一閃而上,柴刀脫手而出,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繞過擋住她的小顧,直劃她的后背。
綠衣女居然不躲不閃,一臉平靜的承受了郭樵這突襲一刀,厚重的柴刀深深的插入了她的后背,而她一雙手一擰一送,小顧已癱軟成泥,撲入了郭樵的懷抱,成了一具僵硬的尸體。
就在小顧尸體撲入他懷抱一刻,綠衣人雙臂突然暴長數(shù)丈,一雙纖細(xì)白皙的手已牢牢卡住了郭樵的雙臂,一股大力控制之下,郭樵已被她拖到了面前三尺之地。
“刀還給你,你不是很想殺死我么?現(xiàn)在可以動手了。”綠衣女居然松開了他,一只手臂身后一繞,已將柴刀撥出身體塞回了郭樵手里,一雙目光幽怨地看著郭樵。
“你瘋了么?”郭樵捏著依然滴血的柴刀,目光驚疑地看著一臉平靜的對手。
“此刻應(yīng)該發(fā)瘋的人是你,不是我。養(yǎng)育你的師傅,喜歡你的女孩,還有牽掛你的兄弟,他們?nèi)恳驗槟愣懒耍銋s活著。
你現(xiàn)在殺了我,就可以替他們報仇,不過就算我死了,他們也不會活過來。你的心會一直痛下去,一生一世都無法掙脫?!本G衣女面色蒼白,嘴角已流出一絲血跡,得意的眼神卻掩飾不住心底深處的那一絲落寞。
郭樵雙眼血紅,一張臉痛苦地扭曲著,一顆心也在痛苦地扭曲著,握刀的手筋骨暴起,不停地顫抖著,卻遲遲沒有出手。
師傅,小白,小顧都已經(jīng)死了,死在了眼前這個女人手里,此刻就算將她千刀萬剮又能挽回什么?
“舍不得下手?好,我來幫你!”女人蒼白的臉突然變得猙獰恐怖,一雙手突然抓住了郭樵的刀鋒閃電一掣,鋒利的刀尖已深深插入了她的心口。
就在她自殺一刻,一雙手臂軟軟地搭住了郭樵的雙肩,豐滿的軀體緩緩地倒入了郭樵的身體,一雙滴血紅唇深深地吻住了郭樵的濃厚的雙唇。
一吻之后,緩緩倒入了郭樵僵硬的懷抱。
“我叫綠萼仙子,小郭,你一定會記住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本G衣女臉上浮出一絲殘酷而得意的笑容,嘴角調(diào)皮的上揚著。
“你這樣做,究竟是為什么?”郭樵雙目血紅,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你是我通了靈性之后,見到的第一個男人,也是我傷害我最深的仇人。我忍了二十年,等了二十年,就是為了殺死你。
可是就在剛才決殺那一刻,我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殺了你,我怎么辦?
這二十多年,我每天都在恨你,每天都想要殺了你??墒侨绻镆幌伦記]有了你,沒有了仇恨,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恨你太久太久,你已深深種入了我的心。生死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恨了你很久,也愛上了你很久?!本G萼幽幽說著,嘴角的血越淌越多。
“一切仇恨恩怨都在你我之間,你為何要傷及那么多無辜?”郭樵目光血紅的質(zhì)問,整個軀殼已被一種糾纏不清的痛苦綁架。
“無辜?哼,他們都是罪有應(yīng)得。
白馬仙坐鎮(zhèn)梵煙閣,便是鎮(zhèn)壓我的,要不是我利用小白施展離間計,逼你帶著這柄鎮(zhèn)壓我的柴刀偷偷下山,恐怕現(xiàn)在依然要天天承受你的柴刀之痛。
還有小白,小顧,他們雖然沒有錯,但他們喜歡上了你,就是他們的錯。他們不但喜歡上了我的仇人,還喜歡上了我喜歡的人,你說他們該不該死?咳——,咳——,咳——”綠萼說道激動處,胸口劇烈起伏,觸動了插入心臟的刀鋒,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血流突然加劇,整個身體開始抽搐顫抖。
“小郭,抱......抱緊我。”綠萼雙手突然拼命的抓緊郭樵,身體緊緊的貼近過來。
郭樵一臉茫然,沒有拒絕她最后的要求,伸手緊緊摟著了她。
“謝謝你,小郭,你該走了!”綠萼突然一把推開了郭樵,那一把插入她胸口的刀鋒也回到了郭樵手中。
一腔熱血自她飽滿的前胸噴薄而出,她一雙手閃電彈出,狠狠擊中了郭樵的胸口,一股大力推動著郭樵沿著來時的甬道倒飛而去......
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整個地下宮殿呈爬滿了道道裂痕,開始顫抖垮塌,亂石滾滾,塵灰飛揚。
煙塵深處,一襲綠衣開始輕舞飛揚,卷著塵沙翩翩起舞。而被迫飛退的郭樵,眼前漸漸模糊,神智漸漸恍惚......
噼啪!
一聲清脆的木板斷裂之聲,郭樵跌落在冰冷潮濕的地磚之上,一顆漂浮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郭樵觸地反彈,飛身而起,一臉茫然地站在了狹窄簡陋的房間中央。
這一間簡陋小屋,正是鐵三的家。
他清楚記得那一夜他深夜沖出這間小屋,一夜飛馳回到了梵煙閣,卷入了一場沉積了陳年宿怨的生死搏殺。
可是最后一場搏殺之后,塵埃落地一刻,他居然退回了原地,退回了江湖。
梵煙谷,古樹鎮(zhèn),天香小筑,小顧,小白,師傅,還有那一株千年樹妖——綠萼,居然都是一場夢,一場離奇怪誕的夢!
一抹斜陽照上了客棧灰暗的墻壁,一只三寸多長的巨大壁虎停留在血紅的光影之上,身體被染上了一層血紅,愣愣的掛在墻頭發(fā)著呆。
郭樵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一只壁虎,倒提著正陽天刀轉(zhuǎn)身跨出了房門。就在他跨出客房一刻,一位年輕的捕快跨入了客棧小院,二人目光對接一刻,兩具身軀頓時僵硬凝固。
“鐵三?”郭樵失聲驚呼。
“在下吳鐵山,刑部一級捕頭?!辫F三身上并無半點市井之氣,一副正義凌然的官方形象,強(qiáng)大的氣場直逼郭樵。(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