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這樣了,后來我恢復意識以后發現堯哥手里拿著手機,已經恢復了信號,應該是外面的屏蔽器也一起毀了吧,所以就趕緊打電話給你,可惜沒說兩句就又斷了,”柳冬言一邊跟在邊上幫著一起檢查廢墟中的情況,一邊詳細的將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你們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了,這到底是這么一回事啊,堯哥是怎么發現那房間有問題的?”
“諾,你們看,原因就在這兒,”秦昊小心翼翼的將地面上一塊掀起的石板踢開,露出了藏于其下的詭異花紋,雖然并不完整,但他依然一眼就可以看出這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這是個加強封印的法陣?”上官儼蹲下來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了幾分疑惑的神色,“本身沒有封印的效果,只是針對于某個已經存在封印進行加強,這有什么用?”
“對別人是沒用,但卻是對付葉堯最好的辦法,你忘了我跟你提過一次嗎,他身體里那個封印非常脆弱,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將其解開。而且一般的術法對他沒有任何用處。因此畫下這個法陣的人只是針對于他體內的封印特別加強,讓他不能自行破除,所以阿堯一進去就立刻感應到了不對,但冬言卻沒有任何感覺?!鼻仃焕浜吡艘宦?,眼中閃過隱隱的怒意,“這法陣是提前好幾天就布好的,估計他剛到昆翰,對方就開始準備這個陷阱了。布陣的人對他極其熟悉,一切都根本在計算之中,除了秦揚我想不到第二個人?!?br/>
“還真的是他啊,當時堯哥就說這事兒他脫不了干系,不過他體內什么封印,這是什么意思?”雖然秦昊好像是解釋了一通,可卻有些語焉不詳,聽得柳冬言依然是滿頭的霧水,忍不住出言詢問。
“這你還是以后自己去問葉堯吧,他應該會告訴你的,”秦昊搖了搖頭并沒有回答,而是看著地面又微微皺起了眉頭,“不過這法陣似乎還有點別的用處,能小規模的穩固空間?!?br/>
“恩,所以這間屋子才成了整間大樓唯一沒有完全倒塌的地方,看來秦揚倒也不想真的要了葉堯的命,恐怕還是擔心葉家不顧一切的報復,”上官儼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但比起這個,剛才柳冬言的講述中,卻有另一件事讓他更為在意,“你剛才說張鑫正身上有靈力,但是非常微弱,是有一位先生幫他找到了可行的道路?”
“恩,他是這么說的,”柳冬言點點頭,“當時堯哥聽到這個臉色就突然變了,好像這是什么特別不能置信的事情?!?br/>
秦昊和上官儼對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震驚。在上古時期術法盛行的時候,天地靈氣也極其旺盛。幾乎每個普通人都可以通過正確的修煉方法學習到各種法術,而像他們這種擁有特別天賦的則被稱為達者,取義達者為先四字,代表這類人能比普通人先一步體會到術法的真意,卻并不代表最終一定就能擁有更強的力量。
但隨著術法漸漸走向衰落,各個修行宗派也各自衰敗下去,所有相關典籍幾乎全部散失,早在千多年前,普通人就徹底失去了踏上修行術法道路的可能,就連達者,也只能靠著自己的天賦來慢慢積累少許的力量,比起過往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可時至今日,張鑫正作為一個普通人,竟然通過某種方式獲得了一點靈力,雖然極其微弱,但其中代表的意義卻足以在當今掀起巨大的波瀾,這也許代表著術法能夠重新興盛,代表著已經斷絕的前路重新打開。無論張鑫正口中所說的那位先生究竟是誰,和秦揚有什么關系,又究竟想做些什么,恐怕但凡處理不好,都會給天胤帶來的撼動性的變革。而夢神和鬼途的出現,也許只是一個開始。
“難道真的有什么地方藏著還沒被完全毀滅的古傳承,被那位先生得到了,所以他才能控制夢神,重開鬼途,甚至教張鑫正修習術法,”上官儼雖然臉上還是那副懶散隨意的模樣,但眼神卻認真的甚至有些凝重。如果那位先生真的是重開了術法之路,那對于他們這些天生的靈力者而言,也都頗有誘惑力,但一想到這人和秦揚是一伙,便讓人只覺得煩惱至極。
“希望不是這樣吧,或許只是些取巧的小技巧,用來騙一騙張鑫正,”秦昊皺了皺眉頭,神情也有幾分無奈,秦揚的靈力本就在他們之上,如果真得到了古傳承,找到了提高的方式,那恐怕便要一日超過一日的可怕,到最后也許連江越痕都難以抗衡。
雖然心里擔心,但此刻多想也是無用,三人正在廢墟上轉悠,想找找還有沒有其他線索,不遠處楚漠卻站在一堆亂石之間喊了他們一聲。
雖然人已經救出,但楚漠手下的人還是在清理著這片廢墟,近百尸體經過三天竟然絲毫未曾腐壞,此刻并排躺在不遠處的空地上,配上那驚恐之極的神情,襯得陽光都仿佛陰冷了起來。
看楚漠的樣子,似乎是發現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待到三人過去,卻看到他前方地上有一處下行樓梯,之前被碎石掩蓋,此刻經過清理之后已勉強可行,從位置來看應該就在別墅的正中。
即便站在他們這個位置,都能感受到其中傳來的絲絲鬼氣,正是夢神的殘留氣息,秦昊和上官對看了一眼便要向下走去,可才走了兩步卻發現柳冬言和楚中校也跟在后面,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楚中校,下面或許會有些危險,您還是在上面等著就好,|”秦昊客氣的沖著楚漠笑了笑,勸他別跟著一起去湊熱鬧。
“我當兵十幾年,見得最多的就是危險,而且作為這件事情的主要負責人,我必須了解清楚絕大部分細節,希望秦警官您能理解,”楚漠依然還是那副平淡的模樣,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斬釘截鐵不容反駁。
“我能照顧好自己,保證沒問題,”還沒等秦昊看過來,柳冬言立刻搶著立下了保證,讓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算了,他們愛跟就跟著吧,夢神死了下面頂多也就是點殘留的陰氣,不會有什么危險,”看著秦大警官一臉的無奈,上官儼在前頭懶洋洋的笑了笑,便自顧自的繼續向下走。
“那你們自己小心點,”秦昊也只好搖搖頭隨他們去了,但話雖如此,他還是將柳冬言拉到了自己前面,有他和上官兩邊擋著,即便真有什么危險也起碼都保他無事。
這段樓梯并不太長,雖然地上滿是碎石不大好走,但也就是四五分鐘便走到了底,一扇已經半垮的門勉強掛在門框上,上官儼隨便一腳踢開,后邊藏著一間已經塌了小半的地下大廳,廢墟碎石掩蓋之下,起碼七零八落的橫著十幾具尸體。
隨著幾人的出現,原本一直盤桓未散的鬼氣也瞬間淡了許多,似乎是被生人的陽氣中和了,而墻壁上,地面上都能看到模糊的刻印花紋,可惜因為塌方早已經殘缺不全,無法窺其全貌。
“看來夢神之前一直都被藏在這兒了,這些人估計是送給他的食糧,”上官儼走到石室中間,轉身看了看四周的花紋,“這些東西我從來沒見過,不過應該是用來控制夢神的方法?!?br/>
秦昊在邊上點了點頭,和上官一樣,這些花紋他也從未見過,無論是秦揚還是那幕后的先生,都掌握了許多他們不了解的東西。而在原本的協議中,張鑫正恐怕是提供自己的人脈資源,用來交換學會秘術的方法,沒想到最后卻被那兩人坑了一把,要么他并不知道夢神會突然爆發,要么就是夢神比說好的時間提前爆發,總之直接便將教授和他的親信全埋葬在了這棟樓中,不留下任何活口。
“這是言世峰,他竟然也是被張鑫正丟在這兒了,”柳冬言卻在旁邊叫了一聲,幾步跑到一具尸體邊上,用腳隨意的撥動了幾下。
言世峰和外邊那些尸體一樣,臉上都掛著極端的恐懼,雙眼瞪得大大的,這么多天過去依然看不出半點腐壞的痕跡,如果不是毫無生者氣息,看起來簡直和活人差不了多少。
“這就是言世峰?真是個不怎么愉快的歸宿,”秦昊瞄了那邊一眼,嘴角邊露出一個明快的笑容,他并沒見過言世峰本人,對他也并無太多惡感。只是想到張鑫正把言世峰丟到這兒沒幾天之后,自己便也死在了夢神手下,便覺得真是有種諷刺般的好笑。
“看兩位的樣子似乎對這些花紋很感興趣?”這時候邊上的楚漠突然開口,直接便說中了秦昊和上官的心思。
“哦,是啊,確實挺有價值的,可惜都毀了,”秦昊愣了下,旋即便笑著點了點頭。
“之后我們清理廢墟的時候,或許可以請軍方的專家嘗試將這些花紋重新恢復,”楚漠依然是那副平淡冷靜的模樣,就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過楚某也不敢完全保證,只是說盡力。”
“如果真的可以恢復,那就太好了,不管怎么樣,這次都非常感謝楚中校你的幫忙,”聽到楚漠這么說,秦昊臉上不禁露出那招牌式的真誠笑容。
“不用,份內之事,”楚漠平靜的搖了搖頭,“這下面還有危險嗎,沒有的話我讓手下的人進來處理一下?!?br/>
“沒問題了,這邊只是之前夢神棲身之處,最后那點鬼氣在我們下來后也都散了,”秦昊解釋了一句,看著楚漠點點頭轉身便要上去,秦大警官似乎猶豫了一下,但終于還是開口將他叫住,“楚中校,我覺得……你應該不是第一次見到上官吧,我總感覺你打量過他好幾次。”
“恩,秦先生不愧是安全局的專家,眼睛太尖了,”楚漠愣了一下,一直古井無波的面孔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笑意,“不錯,七年前在境外的一次任務中,我所在的部隊和上官先生所在的那支特種部隊有過短暫的合作,當時我剛從軍校畢業不久,只是個小小的參謀,可能上官先生并不記得我了。但你的槍法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后聽說了你退伍的事情,一直為你感到非常遺憾,沒想到能在昆翰再見?!?br/>
“哦,我想起來了,是七年前在越北的那次行動吧,”上官儼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思索楚漠的話,幾秒鐘之后方才恍然大悟般笑了起來,但眼神中卻也沒顯出多少熱情,“楚中校這么說的話我倒確實有點印象了,沒想到這么久的事情你還記得。”
“我在對人方面一向記憶力不錯,”楚漠微笑著點了點頭。
雖然這兩人也算是舊識,但卻也并沒有什么話可以多說,不過簡單閑扯了兩句當年那次行動后,楚漠便徑自上到了地面,去安排手下人對這處地下室進行清理。
看著楚漠離開后,上官儼突然用手肘撞了撞身邊的秦昊,懶洋洋的笑了起來,“怎么會突然問他是不是見過我,看他一直打量我,吃醋了?”
“特工的好奇而已,”秦昊哼笑了兩聲,便也將話題岔開,“底下應該也沒什么東西了,咱們差不多也撤吧,算算時間,葉堯那邊手術也該做完了?!?br/>
……
但事情卻出乎秦昊的意料,當他們三人趕到醫院時,葉堯的手術仍然在進行中,而且手術過程并不是特別順利。
貫穿他胸口的鋼管幾乎刺穿肺部,近三天的時間,讓這根鋼管與他的血管和神經都發生了嚴重的粘連,在將其拔出的同時,不可避免的會發生爆發式的血崩,一旦處理不好很可能會當場死亡。
昆翰所有最有經驗的外科醫生基本都被臨時調到了這家醫院,也正因為如此,稍微耽擱了一些手術時間。但幸運的是,盡管過程有些驚險,但經過近三小時的努力,總算還是將葉堯的命成功保了下來,讓所有人都是大大的松了口氣。手術結束后他便被轉入了重癥監護病房,但至于何時能夠蘇醒,那就誰也說不好了。
雖然事件暫時解決,但整個天胤,特別是懷宸和昆翰都依然處于恐慌和紛亂中,懷宸市民在那個夜晚見到了仿佛地獄般的景象,政府依然用了慣常的恐怖襲擊作為對外解釋,但卻并沒有完全解除人們心中的疑惑和恐懼。葉柯遠作為政府要員,自然也不可能在這個當口長時間離開懷宸,因此他在昆翰又逗留兩日之后,雖然葉堯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他也只能無奈離開,將照顧兒子的責任交給了幾個小輩。
而秦揚則像人間蒸發一般再沒有出現,即便在天胤的情報機構全力運轉之下,也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整個藏鏡拍賣公司卻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響,依然正常運轉著,而對于安全局的詢問,秦方丞表現的毫不知情,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態度。
在夢神的事件中,背后的始作俑者幾乎將自己存在的痕跡完全抹去,只留下了少許幾乎無法用作追索的殘破線索,而他們的真實目的也無人知曉,似乎只是在天胤攪起了一潭渾水,自己卻并未得到什么好處,反而讓人更加的不安。
葉堯在傷勢徹底穩定下來之后,也終于從重癥監護室里被轉了出來,但卻一直未曾蘇醒。葉家幾個兄弟也都各自從懷宸趕來探望過他,可惜公務實在繁忙,都是匆匆一見便又回去,就連秦昊和上官也都飛回了懷宸,幫著江越痕處理各種善后事宜,雖然心里極不放心,但秦大警官也只能將葉堯留給了葉子陽和柳冬言兩人。
為了安撫人心,昆翰這邊的事情完全推到了張鑫正身上,他的毒品帝國一夜之間徹底傾覆,手下還僥幸活著的成員也要么被捕要么在幫派爭斗中喪命,之前的灰霧則被解釋為這大毒梟在試驗某種新型毒品時出了岔子。
而借此機會,天胤安全局也就順水推舟的拿出了一大堆可以證明張鑫正與安加的言氏集團有所勾結的材料,讓國際刑警順利的將該集團上層人員全部抓捕,而葉子陽則被記為首功。
雖然任務可以說圓滿完成,但葉子陽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葉堯為了他傷到如今的地步,而之前困在廢墟中時,雖然是在夢神的影響之下將心中的陰暗面無限放大,但說出的話此刻卻依然記得一清二楚,以至于葉子陽心中無比羞愧,簡直有些不敢面對葉家的其他人。
而在這方面,柳冬言卻也有著跟他同樣的憂愁,那些恨不得柳夏鳴永遠不要醒過來的話,連他自己也得承認,這是心中偶爾會一閃而過的念頭,被如此坦白赤.裸的暴露在人前,無論是對于葉堯還是對于靈魂依然在沉睡的柳夏鳴,他心里都不禁產生了深深的羞愧。
兩個都別有心事的年輕人,在廢墟時互相之間都似乎窺見了對方的秘密,但也都極有默契的誰也沒提,就好像之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每天來往于住處和醫院,照顧著一直未能蘇醒的葉堯。
但卻也因為這種特殊的同病相憐感,讓他們的關系倒是比之前好了許多,相處起來頗為自在,不再是以前那種靠著葉堯這個橋梁才偶爾能搭兩句話的生疏關系。
案件結束的半月之后,葉堯依然沒有醒來,而葉子陽則像平日一樣晚上睡在病房陪夜。困倦之中他聽到身旁似乎傳來一些響動,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才發現天已經蒙蒙亮,而葉堯竟然正靠在床頭,臉上帶著那熟悉的調侃笑容,正望著自己的方向。
這一刻葉子陽簡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又眨了眨眼睛之后才確認面前這人真的已經醒了過來,而且看起來精神良好,完全不像是昏迷了半個多月的病人,又恢復了平日里那熟悉的模樣。
“四哥,你終于醒了!”葉子陽心里一瞬間便被狂喜占滿,聲音都幾乎有些哽咽。說實話,以前他并不怎么喜歡葉堯這好像永遠充滿著驕傲張揚的調侃神情,還有那天生的優越感也讓葉子陽總覺得自己矮他一頭。
可此刻當他再次看見葉堯這副令他熟悉的神情時,葉子陽卻覺得面前這人那充滿了生命力的模樣,簡直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笑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