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房子并不怎么大,就像李東說的,一樓是個五金店,最前端擺了張柜臺,里面放著各種日常工具,靠墻處有一扇小門,虛虛的沿著,隨著大門打開時流入的空氣慢慢地晃動著,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整間屋子破舊異常,透出一股子詭異的氣氛。
“這味道……”夏錚抽了抽鼻子,眉頭也終于皺了起來,除了一股霉味之外,空氣中還有著淡淡的腐臭及血腥,這讓他立刻便有了些不好的聯(lián)想,似乎隨著那扇小門的每一次晃動,那血腥氣便從門口被擠出來,融進這空氣中。
齊遠杭一語不發(fā)的走上前去將小門整個拉了開來,里面的房間堆滿了大量的金屬物品,看來只是間小倉庫而已,而門邊不遠卻有著一道樓梯,上面應該就是那兩兄弟平常居住的地方,而那氣味似乎就是從上面飄下來的。
夏錚這時候也終于安靜了下來,默默地跟著齊遠杭往樓上走去,空氣中血腥和腐臭味也隨著他們向上走去而明顯的重了起來,某些恐怖的記憶似乎跟眼前的一切開始重合,夏錚臉上的表情越發(fā)的難看,原本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已經完全消失,眼神里暗藏著難言的恐懼。
齊遠杭這時突然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右手抓住夏錚的肩膀,用力的將他往自己身邊一帶,竟然整個將青年的肩頭給攬住,原本樓梯就不寬,兩人這一并肩而行,幾乎是完全靠在了一塊兒,夏錚只覺得身邊一暖,齊遠杭身材并不比他高很多,也不算有多強壯,可那種淡淡的暖意卻讓他頓時安心了下來,剛才的恐懼也被丟在了一旁,“老大……”他轉臉看著齊遠杭的側臉,小聲的想要說些感謝的話,卻吭吭哧哧的半天只叫了這么一聲,哪里像平日里那張堵也堵不上的嘴。
“閉嘴,別廢話,”齊遠杭平靜的開口將他打斷,頭也朝著相反的方向偏了一下,像這樣攬人肩膀的舉動實在不是他齊老大平日里會做出的舉動,這會兒竟然也有些尷尬,因此不讓夏錚說話是最好的方法。
這棟樓層與層的間距似乎比一般房子的要高上不少,二人一共上了四節(jié)樓梯才終于踏上了二樓的大廳,屋子里沒開著燈,外頭也幾乎暗了下來,但接著一點點微弱的光芒,面前的景象還是能一眼看清楚,夏錚喉頭動了動,只覺得一股酸水從胃里面涌了上來,差點就要當場吐出來。
整個房間里到處都是四濺的血液,一具尸體橫躺在屋子中間,半個腦袋幾乎都被劈開,黃白的腦漿淌在地上,上面爬滿了蠕動的蛆蟲,一對眼睛瞪得巨大,灰白色的瞳仁里似乎還能看見不可思議的神色。而就在離他不遠處的墻角,則躺著另一具尸身,大半的身體都已經腐爛,尚且完好的肌膚上也能清楚的看到一個個巨大的膿瘡,竟然從中流淌出黑色的汁水,而這具尸體上身邊竟然沒有一只蒼蠅圍繞著,只是獨自在陰影中慢慢的腐化。
“沒事吧,”看著一臉蒼白,喉頭一動一動,似乎隨時都要吐出來的夏錚,齊遠杭不動聲色的在他背后拍了兩下,說著雖然沒什么感情但卻又像是關心的話。
“沒,沒事,”夏錚又咳了兩聲,想要深呼吸卻根本受不了這屋子里的氣味,幸好上次華宇大廈的事件已經讓他的心理承受力好了許多,調整了一會兒之后終于勉強能開口說話,“他們,他們怎么死的?”
齊遠杭沉默著沒有說話,夏錚這會兒也同樣沒有心情率裁矗皇欽駒讜匕簿駁牡卻牛劬u諏驕呤逕獻醋ィ氪又鋅闖魴┦裁矗蝗歡咚坪蹕炱鵒飼崆岬奶鞠5邢柑ビ炙坪躋斐5囊t叮亂饈兜目聰蟶肀叩鈉朐逗跡捶11摯湛杖繅玻睦錈孀畬蟮鬧e谷晃奚尷5南г諏嗣媲啊
“老大……”惶急之下夏錚一下子喊出了聲音,結果才叫出兩個字便突然失了聲,只能無助的動著嘴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耳畔同時響起幽幽的哭泣,一只柔若無骨的手輕輕從身后繞了上來,“將軍,奴家找你好苦,”語調悲切的仿佛帶著萬般柔情,千種不舍,夏錚心里頭頓時一酸,木然的就將臉轉了過去,一張美麗而蒼白的面孔似哭似笑的看著他,美麗的雙目就像兩汪清泉,瞬間就能將人的心給完全俘獲。
“將軍,就是這人害了你我,三生三世不能相見,”少女眼波流轉之下,夏錚的目光也隨之看向了她望去的方向,卻見面前站了一名全身盔甲之雄壯男子,正定定的望著自己,一見到那人,他心中就頓時涌起一股怒火,仿佛跟這人有無邊的仇恨一般,身軀都被這火燒得打起顫來。
“將軍,殺了他,快殺了他,”那婉轉的聲音如同夜鶯般歌唱,在耳畔低語,夏錚呆呆的抬起右手,一柄漆黑的長劍竟不知何時握在了手中,他猛地揚手想要對著面前那人劈下,卻又在半途中止住,好像有什么東西不對,夏錚猛的晃了晃腦袋,可還是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來。
“殺了他!”少女原本溫婉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就像利刃一般的直往夏錚的腦子里鉆,“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這尖利的聲音在四面八方同時響起,四五個同樣相貌的美麗少女糾纏著他,白皙的面孔上兩道鮮紅的血痕從眼中延伸出來,一起尖叫著殺了他,雄壯的戰(zhàn)歌隨著鼓點聲如同炸雷般響起,伴隨著沙場上震天的喊殺之聲,仿佛激起千層巨浪。這交雜而起的響聲讓夏錚原本還有些疑惑的心再無半點猶豫,面前的盔甲武士與他誓不兩立,只有殺了他一個念頭在腦子里回響著,手中的長劍再次舉起,朝著那人就猛地劈了下去。
“夏錚!”一聲低喝在他耳畔突然響起,就如同撥云見日一般,腦子里的混沌瞬間散開,夏錚愕然的看著面前的盔甲武士漸漸地模糊又清晰,赫然便是齊遠杭,此刻這男人正微微皺著眉頭,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而他舉著長劍的右手正高高的舉著,手腕被齊遠杭牢牢的扣住半點動彈不得,腰上也繞著一條結實的臂膀,幾乎整個人都被圈在了齊遠杭的懷里,胸口以下的部分都緊貼著幾乎沒有一絲縫隙。
“老大……這……這是怎么回事,”夏錚下意識的抖了一下,右手一松,那柄劍就掉了下去,落到一半竟化作黑煙飄散了開來。
“你中了這屋子里的咒,”齊遠杭平靜的回答道,說著向后退了一步,松開了鉗制住夏錚的兩只手,轉過臉去看向了另一個方向,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夏錚赫然發(fā)現四周竟都是飄動著的灰影,有著人的輪廓卻又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面孔。
“這些是……”夏錚嘴角抽了一下,剛想發(fā)問便聽到了幾聲厲嘯,那些灰影同時朝著站在樓梯口的兩人飛撲了過來,一片模糊的面孔上同時出現了交錯的血痕,這情形頓時便讓夏錚硬生生的止住了話頭。
齊遠杭右手一攔便順手將夏錚護在了身后,面對著攻擊的他臉上依然沒有太多表情,“破,”男人低喝了一聲,四周的灰影竟就隨著這一聲全部爆裂開來,發(fā)出如同木柴在火中燃燒時發(fā)出的噼啪聲,血色的長絲從中抽離,交織著變成一條大網朝著二人當頭罩下。
齊遠杭眼都不抬,右手的食指微微動了一下,白色光芒從指端如水般流出,化成一個個明亮的字符,旋轉著圍繞在兩人身邊,那一個個的文字就仿佛出鞘的利劍,閃動著明亮的光芒,所有的血絲都如同積雪般在這光芒下迅速溶解,最后隨著齊遠杭一個滅字出口,所有的文字也都同時炸裂開來,無數的白光滌蕩著整個房間,剛才那種沉重悲傷的氣息隨著這光芒的四射而完全消失,夏錚也猛的覺得松一口氣,心頭上那不舒服的感覺終于散去。
“老大,解決了?”夏錚張了張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齊遠杭除靈的場面,比起上官和秦昊,他的方法似乎更加輕松和簡潔,顯得異常游刃有余。
“恩,”齊遠杭點點頭了應了一聲,“這叫做咒,是很邪的一種法術,這個咒只算是普通的一種。”
“那這兩人……就是死在這個咒之下吧,”夏錚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兩具尸體,從這兩人的死狀上就能看出,那腦袋被劈開的應該是死在另一人手中,而那另一人自然就是被那些鬼影子給害死的,也真說不好究竟哪個更加凄慘一些,“這到底什么時候中的咒啊?”他上前一步想看看仔細,可是那副慘狀又讓他駐足,最后只能轉臉望向齊遠杭那毫無波動的側臉。
“倒斗的,碰到什么不能沾的古墓,中個咒也不奇怪,”齊遠杭淡淡的說道,對這兩人的死他顯然沒有半分同情,“說不定與那把劍就有關系,”他一邊說著,指尖處又開始流動起白光,連串的字符流動間,兩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慢慢的顯出身形,卻一樣是面目可憎,大半個身軀已經消失不見,不斷的有黑色的霧氣從剩余的靈體上冒出。
“這,這是怎么回事兒啊?”雖然能猜到這兩個應該就是那兩兄弟尚未來得及投胎轉世的魂魄,但夏錚卻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殘缺不全的。
“咒一向不光能損毀人的身體,還能損傷人的魂魄,”齊遠杭卻早已經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只是隨口答了一句,便盯向了那兩只魂魄,“那柄劍你們是從哪里得到的?”隨著他的話語,那漫天的字符又開始流動起來,變換著各種形狀,隨著這景象,原本渾渾噩噩的靈體仿佛恢復了一點精神,垂下的雙眼猛地睜了開來,看著齊遠杭,只剩下一半的嘴唇不停地張合著,卻只是徒勞無功,一個字符也發(fā)不出來。
“來晚了一步,”齊遠杭哼了一聲,語氣中似乎略帶了一些失望,那些字符隨著他的話全部散了開來,而那兩具魂魄也隨著這個動作發(fā)出一陣顫抖,然后突然消散開來,徹底湮滅,屋子里的景色便又恢復了他們剛上來時那副樣子,陰森,詭異,兩具丑惡的尸體橫躺其中。
“那老大,我們現在該怎么辦?”這一趟忙碌到了最后卻是毫無收獲,夏錚也不禁覺得有些失望。
齊遠杭尚未說話,兩人面前的空氣突然發(fā)出一聲炸響,一只灰影從虛空中抽出,沖著夏錚就猛撲了過來,臉上原本該是嘴的地方裂開一個口子,雪白的牙齒在黑暗中竟也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猝不及防之下,夏錚根本來不及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東西啃向自己的脖子。
這時候一只胳膊突然攔在了他的身前,在巨大的力量之下夏錚頓時往后踉蹌退了幾步,灰影便一下子啃在了那只胳膊之上,而那只手的主人卻依然是面無表情,似乎被咬著的根本不是他一般,只是白光驟然亮起,整只手臂上頓時布滿了繁復的花紋,然后沿著那灰影的牙齒在瞬間布滿了灰影的全身,那東西幾乎連半聲都沒有發(fā)出來,便在一陣顫抖中化為了粉末簌簌落下。
由于穿著外套,因此齊遠杭究竟有無受傷根本無法看出,但夏錚仍覺得心驚膽戰(zhàn),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老大,你怎么樣,那東西又是什么?”
齊遠杭轉過頭看了看他,平靜的應道,“那是咒的本體,剛才被我忽略掉了,沒想到比我想的要厲害一些,”他一邊說著一邊卷起袖子,只見傷口處已經泛起了黑氣,并且迅速蔓延著,但一圈圈白色的字符卻好像繃帶一般從上臂旋轉著將手臂整個包裹了起來,那些黑氣也隨著這字符的展開而被擠壓回了傷口處,做完這一切之后,齊遠杭才將袖子放下,似乎這些小傷對他根本毫無威脅,“我沒事,這邊我待會兒會報警,你先回去吧。”
“我現在回去?”夏錚猛的瞪大眼睛,毫不猶豫的搖搖頭,“那怎么行呢,老大你是為了我才受的傷,我現在自己回去也太沒良心了吧。”
“我說了沒事,警察來了后,以我的身份可以說在調查龍華的事情,你呢?安全局現在還沒來得及幫你辦理合理的身份,你呆在這兒反倒麻煩,”齊遠杭微微皺了下眉頭,看著夏錚的眼神很認真,雖然他平時就一向顯得嚴肅認真,但這會兒卻似乎更加特別,“聽我的,回去。”
“我……”夏錚愣愣的看著齊遠杭,半晌終于無奈的垂下肩膀,“好吧,我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