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蔣燁扭頭一看床頭柜上的鬧鐘,已然過了九點,晚上一夜都沒睡好,各種各樣奇怪的夢境不停的在腦海中穿梭,直到接近天明的時候才終于安靜下來,因此雖然在床上躺了接近十個小時,他卻還是覺得有點精神不濟。
一邊洗漱一邊在心里默默的下定決心,待會兒去公司把該干的活兒干完,下午就去醫院做個腦部檢查,要不這種幻覺隔三差五的來上一次,那可真是遲早得被嚇得丟了命去。
手上提著包子豆漿晃蕩到辦公室門口,剛想掏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門似乎沒有關緊,他疑惑的用手輕輕一推,便開了一條小縫,果然是虛掩著的,根本沒鎖上。
不能是孫遼昨晚上沒鎖門吧,可別丟了什么東西,蔣燁皺了皺眉頭,有些擔心的想著,生怕自己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會是整間辦公室已經被洗劫一空的場面,結果看見的卻完全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樣,所有的東西一件沒少,反而卻多出個不該在的人來。
孫遼正斜靠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手上端著一杯咖啡,似乎正在出神的想些什么,聽見蔣燁的腳步聲,他才轉過頭來燦爛一笑,“早安?!?br/>
“早安,”蔣燁愣了一下,沒想到孫遼會在辦公室里,而且像是沒休息好似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眶周圍是明顯的黑眼圈,也許是因為疲倦,就連話都平日里少了不少,“你怎么來了,活兒我幫你做完就行了唄,”蔣燁一邊打開電腦一邊笑著說道。
“今天反正也沒啥事,呆家里也是呆著,”孫遼聳了聳肩,語氣中似乎情緒不高,隨意的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又低下頭開始沉思些什么。
看著他這模樣,蔣燁不禁有些擔心,雖然這人平日里鬧騰的人頭疼,但是一旦真不言不語了,反而叫人不習慣,倒希望他不如像平時那樣鬧哄哄的。
“怎么了?不會被女朋友甩了吧?”他走到孫遼的面前,笑著在他肩膀上拍了下,故意裝出一副開玩笑的語氣,心里頭卻在默默祈禱自己千萬不要一句話就猜準了。
“沒,沒有的事情,”孫遼抬起頭來爽朗的笑了起來,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可是看在蔣燁眼里卻還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可又無法說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對勁,最后也只能笑了一聲,“你沒事就好,”便又走回了自己位置上坐下來準備做事。
雖然對著屏幕,但是蔣燁今天卻有點無法集中精神,不時的轉頭看向孫遼的方向,只見他幾乎沒有太多的動作,臉上一直露出沉思的神色,手上的一杯咖啡到現在也沒喝完。果然還是有心事吧,蔣燁在心里面嘆了口氣,但是人家不說,他也不好多問什么,畢竟彼此的關系還沒有熟稔到這個地步。
也許是注意到蔣燁在看他,孫遼這時候突然轉過臉來,對著蔣燁露出一個笑容,原本蔣燁還以為他要跟自己說些什么,結果他竟然只是笑了笑便又轉過頭去,然后站起身來,順著蔣燁疑惑的目光走到了窗戶邊上,然后唰的一下將巨大的落地窗整個拉開,炎熱的風頓時從外邊涌了進來,可吹在蔣燁的身上卻讓他覺得有一絲寒意。
“你怎么了啊,這么熱的天把窗戶打開,待會兒還要干活呢,還不得熱死,”蔣燁站起身來想要朝著孫遼走過去,語氣雖然輕松,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有著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沉重。
孫遼卻轉過身來,神情中看不出太多的端倪,“蔣燁,你來公司多長時間了?”強烈的陽光從他背后射來,讓他的表情都變得有些模糊。
“?。縼砹怂奶彀桑辈恢罏槭裁磳O遼突然問到這個問題,蔣燁下意識的站住了,愣了愣很快的回答,畢竟才這么幾天,沒幾個人會記不住。
“這樣啊,很高興認識你,小燁子,”孫遼咧開嘴笑了起來,這一刻,蔣燁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平日里這個青年慣有的笑容,不帶有任何的異狀和負擔,在明亮的背景下顯得更加的燦爛,蔣燁想他大概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個笑容,因為就在下一秒鐘,有著燦爛笑容的青年突然向后倒去,就那樣永遠的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看著孫遼的身體突然向后倒去,完全不顧自己就站在九層樓的窗戶邊上,蔣燁甚至連想都來不及多想,孫遼兩個字從口中大喝出聲,在這一刻他只希望時間的流動能慢下來,好讓他來得及將正在下落的青年抓住,但事情永遠不可能這樣發生,雖然只不過短短幾米,可他終究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孫遼從自己面前消失。
等他整個人趴到窗臺的地上時,唯一看到的只有下落中的孫遼,在十幾秒鐘之后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即便這兒高達九樓,但是蔣燁還是一清二楚的看到了青年身體下慢慢流出的血液,似乎化作了鋪天蓋地的殷紅,讓他再看不見其他東西。
難以抑制的哽咽聲從喉間低低的發出,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孫遼的脾性卻很難讓人對他不起好感,淚水大顆的從眼眶中涌出,現在的蔣燁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的趴在地上看著下方涌上的人群,喧鬧的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涌來,漸漸地將他淹沒。
后面的事情他好像有些記不大清了,似乎躺了一會兒以后他坐了起來,似乎靠著墻壁用顫抖的手按下了報警電話,然后聽著警笛的聲音在樓下響起,聽著警察驅散人群的聲音,其實他也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真實的,就好像都如同電影一般在腦子里面走馬燈似的穿梭著,甚至他都不知道關于自己打了報警電話的記憶是否真實,因為當三個警察向他走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手上空空如也,根本沒有拿著電話。
本來按照三名警員最早的想法,這大約又是一件簡單的自殺事件,畢竟這樣的事情太多了,讓他們的思維也已經形成了某種定式,可是當他們走進這間辦公室的時候,才發現竟然有人正靠墻坐著,臉上的神情似乎還有些呆滯,甚至連他們進來都沒有注意到。
三名警員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訝異,也隱隱覺得這件事情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不管這個發呆的年輕人是做什么的,他都是這件案子第一見證人。
聽到警察的呼喊聲,蔣燁才慢慢的抬起頭來,有些失神的雙眼也恢復了焦距,“你們有什么要問的就問吧,整件事情我都看見了,我是死者的同事,叫作蔣燁?!?br/>
本來看青年的表情,那名警官下意識的認為開始的交流一定會非常艱難,結果沒想到當這名叫作蔣燁的青年眼神恢復焦距之后,思維竟然會如此清晰,直接了當的就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讓這名與無數人打過交道的刑警隊長也不禁愣了愣,才點點頭微笑著說道:“你好,我是市刑警隊的隊長歐陽海,現在有幾個問題恐怕要請教你一下?!?br/>
蔣燁臉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扶著身后的墻壁慢慢的站起身來,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警官,年約三十余歲,有著一張非常男性化的英俊臉龐,足可稱得上劍眉星目,鼻子高挺,薄唇緊緊地抿著,顯露出主人內斂卻強勢的個性,眼里閃動的銳利光芒恐怕讓很多窮兇極惡的犯人都望而生畏,但蔣燁卻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似的,只是自顧自說了下去,“今天我是來加班的,結果一來就看到了孫遼,哦,就是死者,我想你們已經知道了吧,他已經到了辦公室,其實昨天我們……”
“隊長,隊長!”歐陽海正認真的聽著蔣燁的述說,突然耳邊卻傳來某個下屬的大聲呼喊,蔣燁的述說也被生生打斷,他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從外面沖進來的那名刑警,還來不及問話,那人便將頭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立刻讓刑警隊長那好看的劍眉微微蹙了起來,臉上也露出幾分驚訝。
他對著下屬點了點頭,便轉身沖著蔣燁笑了起來,“蔣先生,請你跟我下樓一下,想要跟您了解情況的還有其他人,”然后沖他點點頭便轉身向門外走去。
雖然不知道還有什么人能夠讓歐陽海這個刑警隊長也要親自下樓,但蔣燁卻并沒有多問什么就跟在了他的身后,雖然腦子里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但是身體卻還是有些發僵,走起路來微微搖晃著,身邊的年輕警員立刻好意的上前扶住了他,讓蔣燁也頗為感激。
走到大樓的門口,蔣燁遠遠地就看見警方已經拉好了保護帶,阻止著人群的涌入,而保護區內只有兩三人在孫遼的尸體邊上忙碌著,其中一人穿著休閑便裝,另外一人則穿著白大褂在仔細的檢查著什么,看樣子應該是現場法醫,至于最后一人,則是穿著標準警裝的拍照人員。
“歐陽隊長,我們就站在這里行嗎,我不想過去,”蔣燁喘了一口氣,一只手按在了大門的門框上,有些為難的叫住了前面的歐陽海,臉上露出兩分歉意的笑容。
轉身看了看蔣燁的表情,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尸體,歐陽海理解的點了點頭,轉頭跟身邊的年輕警員吩咐了一句,“去請他們過來吧?!?br/>
年輕的警員應了一聲,剛要小跑過去,那名穿著便裝的男人卻已經站了起來,轉身朝著他們那個方向走來,一開始由于距離尚遠,所以蔣燁并未看清這人的面貌,待到他走近一些之后,那英俊的面容也就清晰的出現在了蔣燁的面前,那樣充滿了活力的神情,還有標志性的永遠向上翹起的嘴角,使得他不管什么時候都仿佛在笑一般,蔣燁驚訝的發現,這人竟然就是前幾天由于車禍而遇上的青年,秦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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