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想要留在天嵐門的咸魚計劃徹底告吹。</br> 姚青露欠她的靈石實在太多了。</br> 容真把桌上的羽毛揮散,只能對薛景嵐點了點頭：“師父，那我就去吧。”</br> 薛景嵐頗有些八卦：“姚小姑娘還欠你多少靈石？”</br> “大約二十多枚轉魂丹的靈石。”容真算了算，這些錢對她來說已經算是巨款了。</br> “看來,只能到須彌城之后再找她討要了。”薛景嵐把桌上翠綠色的玉牌推了過去，“你收著吧。”</br> 容真把那玉牌拈了起來,入手沉重,頗有分量。</br> 就算它只是蓮華派發出的一枚邀請函,但這玉牌上蘊著靈氣,能夠抵擋一些攻擊,也算得上是一件小法寶了。</br> 容真把玉牌塞進懷里,小心放好。</br> 自從決定參加仙門大比之后，容真增加的唯一壓力來源就是,她一個修士都打不過,會不會在臺上出丑？</br> 她臉皮薄,知道自己修為不高，所以也不會主動與人比試。</br> 但是,等到了須彌城，到時候可是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看啊。</br> 容真認定自己一定會出丑,坐在院內小亭里的長椅上輕輕嘆了口氣。</br> 阿玄原本臥在她身邊，忽然聽到這聲嘆息，感到有些疑惑。</br> 他覺得容真最近有些憂郁，也不知道她哪里來那么多事煩惱。</br> 阿玄甩了甩尾巴，他不怕不知道容真的心事，因為她很快就要開始自言自語了。</br> “我不會打架呀。”容真長吁短嘆，“我上去肯定會害怕,萬一嚇暈過去,估計整個須彌城的人都會笑我。”</br> 阿玄：“……”你多慮了,須彌城里的人修士并不會關心一個煉氣期弟子在比試臺上的表現。</br> 他們更關注的是那些驚才絕艷的天才，例如喬雪蹤，或是別的修士。</br> 一個修為低下的小修士戰敗，不會引起任何水花。</br> 當然，他壞心眼地沒有提醒容真這件事，他現在只是一只貓，不能說話再正常不過。</br> 容真只是暗自神傷了一會兒，她很快開始想解決辦法。</br> 讓自己輸得不要太難看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提升自己的實力，容真礙于自己靈根資質太差，這么多年學會的法術并不多，都是一些基礎的，更別提攻擊法術了。</br> 但容真身邊并不缺高手，好不容易支棱起來的她終于想起來自家師父是一個強大的劍修了。</br> “什么？”薛景嵐放下手里的書，詫異地看著容真，“你要找我學一些劍術？”</br> “是的。”容真提出自己的計劃，“師父你不用教我高深的，只需要最基礎的幾招，到時候讓我輸得不要太難看就好了。”</br> “阿容，你為什么覺得自己會輸呢？”薛景嵐笑著問她。</br> 容真以靈魂之力修煉得很慢，到現在為止，她也沒有研究出用靈魂之力攻擊的辦法來，她放出的靈魂能量似乎只能對惡鬼產生不可逆轉的傷害。</br> “我不會打架。”容真理直氣壯，“我修為還低，輸給別人再正常不過。”</br> “要學劍招可以。”薛景嵐慢悠悠翻過一頁書，“我有一劍招，你若是用心掌握，只需以神念馭使，不需要溝通劍意，也可以使出。”</br> 容真激動地使勁摸了一把懷里阿玄的腦袋：“師父，教我。”</br> 薛景嵐站起身來，把桌上束墨拿起，走出門外。</br> 門外院中栽種著青竹，有風吹來，沙沙作響，他手中束墨輕巧一揮，把青竹斬落，竹葉撲簌簌落下。</br> 容真抱著貓小心翼翼避開，那邊薛景嵐已經將青竹削制為一柄竹劍，他將竹劍遞給容真。</br> “拿著。”薛景嵐對她說。</br> 容真的指尖接觸到竹劍的時候，感受到了冰涼清冽的氣息，這是一把武器，會傷人的武器。</br> 她緊握著竹劍，那邊薛景嵐已經收起面上笑意，眸中劍意四散而開。</br> 容真被那劍意逼退，原本一直蹲在她肩膀上的阿玄也輕盈跳開，落在竹枝上，把纖細的竹枝壓得搖搖欲墜。</br> 阿玄知道薛景嵐可能是真的打算教容真劍法，于是他聰明地避開了，并且在高處觀察著薛景嵐的動作。</br> 薛景嵐手中束墨尖端把容真手里竹劍挑起：“拿穩。”</br> 容真執劍的手臂軟綿綿，那邊竹劍在她手中，鋒刃微微往下垂，根本沒有對準并不存在的敵人。</br> 她定了定心神，把手伸直，那邊薛景嵐手中束墨已然在空中劃過一道半圓形的弧線。</br> 薛景嵐的之間的手停了下來，他提醒容真：“跟著。”</br> 容真早已仔細觀察過薛景嵐的動作，她知道薛景嵐這一揮劍動作雖然輕描淡寫，但內里細節極多，手臂肌肉的牽動，還有指端往下壓的弧度，都需要精細的操控。</br> 當然，以容真目前的肉身強度，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做出如此細節的變化，她很聰明，分出自己的靈魂之力當成自己的第二只手，一起控制著竹劍的運動，靈魂之力比她遲鈍的身體要更加靈活。</br> 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從容真的身體里釋放出，薛景嵐夸了句：“聰明。”</br> 容真照著第一個步驟揮出竹劍——然而，這只是開始最簡單的一步。</br> 薛景嵐這劍招，共有十七式，每一式的難度都成幾何倍數遞增。</br> 即便容真一直在試圖跟上薛景嵐的動作，但到第三式的時候，她的法力已經暫時耗盡，手臂酸痛，手里的竹劍釘在地上，支撐著她的身體。</br> 容真想，劍修果然不是人當的，她估計不行。</br> “師父，學到第三式，應該夠了吧？”容真氣喘吁吁地問道。</br> 然而，薛景嵐的桃花眼朝她眨了眨：“要學完，這劍招沒有使到一半停下的道理，如果不施展到最后一式，前面所有的劍招，都是白費。”</br> 容真握劍的手顫巍巍，她感到有些后悔，一開始就不應該來學劍。</br> 她明明只是想學個一招半式充充門面罷了！</br> 阿玄一直臥在青竹枝頭看著這對師徒練劍，在薛景嵐使出第一招的時候，他金色的眼眸便微微瞇了起來，有些驚訝。</br> 他自認為對修真界中萬物萬法都有所了解，但薛景嵐這劍招，他是第一次見。</br> 第一式，出劍便凌厲，如出水驚龍，其中隱含的氣勢決然果斷，仿佛臨崖的將死之人負隅之戰。</br> 這劍招，太暴烈，太絕望，并不適合容真，她能撐到第三招，都出乎阿玄的意料了。</br> 并且，阿玄并不傻，他能夠清楚地感知到束墨上蘊含的劍意。</br> 出劍，是要殺人，見血封喉，而這劍招又是要殺誰？</br> 阿玄原本穩穩點在青竹枝頭的爪子竟然抬了起來，他想要往后撤退一些，他警覺地發現，他對這劍招有抵觸之意，似乎這劍招就是為了殺像他這樣的存在。</br> 薛景嵐并不打算放過他可憐的徒弟，他手里束墨替容真把竹劍挑起，用他清朗愉悅的嗓音說道：“阿容，繼續。”</br> 容真感覺自己的手臂像灌了鉛，內府里的靈魂之力也枯竭，但她手里的劍被薛景嵐的束墨抬著、牽引著，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挽出一朵朵凌厲的劍花。</br> “颯——”竹林里只留下長劍的破空之聲。</br> 直到最后一招施展完，容真徹底癱在了地上，到后面那些劍招，已經不是她自己控制的了，而是薛景嵐用束墨強行帶著她施展完。</br> 容真不傻，這么一輪下來，就算她沒力氣施展出后面的劍招，但所有的流程與細節全都記了下來。</br> 今日不行，再慢慢練習就是。</br> “慢慢練。”薛景嵐收劍入鞘，對容真笑瞇瞇說道。</br> 容真勉強以手扶著青竹，她深吸了一口氣，調整自己的呼吸：“師父，這太難了。”</br> “這是最簡單的了。”薛景嵐繼續微笑說道。</br> 阿玄趴在青竹枝頭上，用爪子撓了一下竹葉。</br> 薛景嵐放屁，他在心里說，這劍招很強，就算是劍之域流傳已久的上古劍法，也不及這劍招凌厲尖銳。</br> 容真想要學會，太難了。</br> 薛景嵐看到容真已經累得走不動路了，他扶了她一把，又開口提醒道：“阿容，可以讓你的靈獸帶你回去。”</br> 容真覺得薛景嵐可能有虐貓傾向，她搖搖頭說道：“阿玄那么小一只，怎么拖得動我？”</br> “等等我調息一下，補充內府里的法力，我自己回去。”容真擺了擺手。</br> “阿容，你不會不知道吧？”薛景嵐又開口。</br> 這一回，阿玄一向悠然拂動的長尾巴僵住了，他知道容真這師父要說些什么不該說的了。</br> “你的靈獸是隨著你能力提升一起成長的。”薛景嵐提醒道，“你現在已經是煉氣中期的修士了，就算是這么小的靈貓，也有變幻體型的能力了。”</br> 薛景嵐此話不假，修士的修為與靈獸的實力息息相關，修士實力提升，契約靈獸的實力同樣提升，只是品種不同的靈獸實力提升的上限不同罷了。</br> “好了，不要讓他光吃肉不干活了。”薛景嵐朝阿玄招了招手，“小貓咪，帶她回去。”</br> 容真聽完薛景嵐的話之后，馬上興奮起來。</br> 大貓貓……嘿嘿……大貓貓。</br> 她腦海里反復著播放這句話。</br>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阿玄已經無奈地從枝頭上跳了下來。</br> 像那晚她在煉藥睡過去之后發生的事情一樣，阿玄小巧的身形在下落的時候驟然變大，變為一直近人高的大貓，優雅神秘。</br> 他把容真叼到自己的背上，那妖異冷漠的金眸看了一眼薛景嵐。</br> 薛景嵐看著他微笑：“快去吧。”</br> 阿玄不太懂人類，他覺得人類很奇怪，薛景嵐更是怪異中的怪異。</br> 他就不能學學他徒弟，變得單純一點嗎？阿玄想。</br> 他馱著容真，離開了這片青竹林，漂亮的黑色身影仿佛幽靈一般消失不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