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看著眼前的大花睜開了雙眼,她的面容清麗,依稀有幼時小花的影子。</br> 守在她身邊,容真能清晰地聽到她的心跳聲,還能看到她呼吸時候胸口的起伏,這個大花對于小花來說,是鮮活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影子或者替代品。</br> 但是,他們又為什么要躲在鏡中世界,想方設法要走到無境城里,試圖去取代另一個人呢?</br> 容真伸出手去,拍了拍大花的腦袋,她約莫十五六七的年紀,對她而言,大花還是個小姑娘。</br> 大花看著容真,眼眸有一瞬間的失神,她記得容真,就是容真將她擊落水中,她才沒能成功取代小花。</br> 大花想,她看到容真之后,她應該要跑的,但是,容真蹲在她面前,面上含著淺笑,周身的氣息沒有半分攻擊性,她竟然不害怕容真。</br> 她坐了起來,瑟縮了一下,只盯著容真看,沒有移開目光。</br> “我……我想我應該死了。”大花忽然開口,小心翼翼說道,“我不是被他們送到了塔樓里去了嗎?”</br> “我把你救出來了。”容真柔聲說道,“只是有些問題想要問你。”</br> “你,你想問什么?”大花看著容真的眼睛,試圖從她的眼眸里找出一些惡意來,但容真的眼眸清澈溫柔,半分戾氣也無。</br> “你為什么會被他們丟進塔樓?”雖然腦海里塞著許多疑問,但容真還是問了一個她最關心的問題。</br> 為什么大花試圖取代小花失敗之后,就要面臨靈魂被吞噬的懲罰,她做錯了什么嗎,又或者說,她的存在本就是不被允許的?</br> “我沒能取代她。”大花搖了搖頭,“按照我們鏡城的規矩,我理應被投入塔樓之中。”</br> “如果做不到,你的結局就是死亡?”容真忽然開口問道。</br> “是的。”大花垂下腦袋,小聲說道,“因為,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的。”</br> “沒有哪一個世界的規則是需要人類來維護的,這是人類的規則。”容真吐字清晰,她慢悠悠地對大花說道。</br> “我們生下來就是這樣。”大花看著容真,冷靜說道,“我的使命就是如此,如果做不到,等待我的就是死亡。”</br> “你的使命,是誰賦予你的?”容真又問道。</br> “我不知道,我一降生,腦海里便有這樣一個聲音告訴我,我應該如何做。”大花對容真說道。</br> 容真聽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從大花這里并沒有問出什么關鍵信息來,似乎在這個鏡子世界里的人們,遵循著某種規則,不敢違背。</br> 為何會如此呢,他們分明可以躲避那可以吞噬靈魂的花瓣,如果大花不被投入塔樓之中,她做不到取代小花這件事,她也不會消亡。</br> 又是什么,迫使著他們一定要遵守某種規則呢?容真的眉頭微蹙,她似乎想起了什么。</br> 眼前大花那絕望又困惑的表情,與她在青鸞夢境里見到的姚青露表情一模一樣,在某日睡夢之后,醒來的姚青露就是帶著這樣的表情,最后將青鸞從自己的房間扔出去。</br> 為什么……會如此相似呢?容真的眼眸閉了上來,她亦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br> 倒是臥在一旁的阿玄,將下巴搭在一旁的青石上,幽幽地盯著容真,容真這個問題的答案,在他腦海中已經形成了一個大致的輪廓,但礙于彼岸花的花瓣還沒有搜集齊,他缺失的這部分認知與記憶,始終沒能拼合起來。</br> 這個懸芳秘境,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事,想方設法要提示這些信息,但礙于某些規則的限制,它無法明說,只能通過這種晦澀難懂的試煉內容來告訴他們答案。</br> 阿玄的尾巴焦躁地甩了甩,他想,他要快點拿到剩下那兩枚花瓣了,而取走那兩枚花瓣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直接去將虞卿在這個鏡中世界的對應黑袍人殺了,因為鏡城里的花瓣外封鎖著以這位黑袍性命為代價的陣法。</br> 此時,見四周的天光微暗,容真想著這鏡中世界也要天黑了,而外面的無境城想必也即將日出,她擔心次日虞卿會過來查看她的情況,于是她準備離開這里。</br> “我要走了。”容真看著眼前的大花,面色有些憂慮,“你怎么辦呢?”</br> “我……我回塔樓去。”大花小心翼翼說道。</br> “回塔樓去,等著靈魂被吞噬嗎?”容真問她,“你不害怕嗎?”</br> 大花閉上了雙眼:“我很害怕,但我靈魂深處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如果我不這么做,將會產生更加可怕的結果。”</br> “對你自己而言,沒有什么比你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天塌了,有高個子、有你們的城主兜著。”容真對大花認真說道,或許是知道這個世界并不是真實的緣故,她的膽子也大了很多,她知道自己來到這里,是要來打破目前詭異的平衡,找出屬于這個世界的真相,這就是她的試煉內容。</br> 在懸芳秘境里的每一步選擇,她都遵從自己的內心,所以,她想要帶著大花離開這里。</br> “我帶你走,直接去外面的世界,你不需要取代她也可以在外面的世界生存。”容真牽起了大花的手。</br> 大花自然也是害怕死亡的,她跟在容真的身后,接受了她的決定。</br> 容真喚了阿玄一聲:“阿玄,我們準備回去了。”</br> 此時,那彼岸花對阿玄的作用才消失,他輕盈一躍,直接跳到了容真的肩膀上。</br> 阿玄在思考,他要趁容真不注意,到那鏡城里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但外面的無境城也有著許多危險,所以他在跳上容真肩膀的時候,分出了一抹神念留在容真的內府中,若是她有什么意外,他也能馬上以契約靈獸的身份回到她身邊。</br> 不論是無境城里的虞卿,還是鏡城里的黑袍,都不是容真能擊敗的對象,所以阿玄決定自己單獨前去。</br> 這邊容真帶著大花來到了河邊,她看著水面,在水面上,只有大花的倒影,在水面的另一端,可以隱約看到小花被周大伯牽著手,往村子里的方向走去,山猿啃著桃子跟在他們的身邊。</br> 而容真沒有看到屬于自己的倒影,因為她是外來者,不論是鏡中世界,或者是外面的無境城,都只有一個她而已。</br> “我們上去吧。”容真閉上眼,帶著大花與阿玄,投身跳入了水里。</br> 很快,他們的身形溶于水中,但阿玄卻從水里跳了上來,他沒有跟著容真離開,這一次,他決定單獨行動。</br> 阿玄也沒空趁容真睡覺的時候再離開了,他也有許多疑問需要解答,而這一切,都要等到他得到五枚花瓣拿回力量之后才能知道。</br> 反正這里是鏡中世界,若是發生了什么,就說是那些黑袍把他擄走好了,阿玄已經提前想好了甩鍋對象。</br> 他小巧的身影一躍,跳到水面上,他想著到了這里,不能再用獸形態行事,因為若是被人撞見他的模樣,到時候都怪罪到容真身上就不妥了。</br> 但他從未使用過別的形態,因為他一直認為自己的獸類形態就是最完美的,他也從未變為過人類的形象——除了在容真的夢中。</br> 阿玄想著,他還是變個樣子,隱藏自己與容真有聯系的獸類形態,思來想去,他覺得容真在她夢中想象出他的那個形象很是貼切,于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往前方的草地上一躍,小巧的身形已然發生變化。</br> 一個體型修長的男子出現在了河邊,他的墨發垂落肩后,末端用金簪豎起,他的面龐俊美精致,一雙金瞳尤為美麗,閃爍著熠熠光芒,他的長睫微垂,在面龐上投下一片陰影。</br> 賀玄靈沒再掩藏自己,反正他的名聲不大好,用這個形象行事,他也沒有了顧忌。</br> 他直接往遠處黑白色調的鏡城飛去,一路上,他甚至懶得掩藏自己的身形,他的一聲繡金黑衣,似乎也與鏡城的色調融為一體。</br> 賀玄靈的目標很簡單,那就是殺了虞卿對應的那位黑袍,將彼岸花花瓣旁的陣法解開,拿回最后兩枚花瓣。此事情況緊急,他不得不暫時離開,至于容真那邊,只能等他回去再解釋了。</br> 而此時,容真也牽著大花走出了水面,此時正是凌晨時分,在太陽出來之前,這個時間段是夜里最暗的時刻,天際無星無月,只有遠處地平線即將萌發的曙光似乎顯出了輪廓。</br> 當來到岸上、意識清明之后,容真很快發現了自己的肩膀輕了很多——即便自己的契約靈獸在主人身上的時候,重量會變輕很多,但阿玄還是有重量的,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著容真他的存在。</br> 所以,在感覺到自己肩膀輕了許多之后,容真馬上轉頭望向自己的肩膀,阿玄已經不見了,神識再往內府探去,也沒有阿玄的蹤跡。</br> “我的貓!”容真驚叫出來,“阿玄消失了。”</br> 大花正仰頭看著這個新奇、多彩的世界,當容真說話的時候,她馬上扭過頭來說道:“那只貓,剛才不是一直在你肩膀上。”</br> 她的視線落在容真空蕩蕩的肩膀上,也是面露訝異之色:“他真的不見了。”</br> 容真站定在原地,都要急哭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跳進水里,回到鏡中世界去尋找阿玄。</br> 她對大花點了點頭:“你先去旁邊的巷子里躲著,我回去找貓。”</br> “等——”大花正待提醒容真,她卻已經義無反顧地又跳回了水中。</br> 但這一回,容真沒有進入鏡中世界,因為此時天際一抹曙光出現,太陽出來了,金色的光芒灑落大地,通往鏡中世界的通道也關上了。</br> 容真躍入水中,只把自己身上上下給浸濕了,卻沒能將自己的身形溶入水中。</br> 她低著頭,頹然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在太陽出來之后,這水面也恢復了正常,她能夠看到自己的倒影了,看來這鏡中世界只有夜晚才開放。</br> 就算容真再厲害,也沒辦法讓時間倒流或者是加快流逝速度,所以她只能從水里出來,又試圖搜索了一下阿玄的位置,但鏡中世界與無境城,顯然是兩個不同的位面,就算是靈獸與主人的契約,也沒辦法跨越空間定位,尋找阿玄的線索徹底是斷了。</br> 容真不知道自己在離開鏡中世界的時候發生了什么,會導致阿玄遺失,她呆呆地站在水中,沾濕了的頭發貼在她的臉頰上,她有些失魂落魄,腦海里不斷想象著阿玄這么一只可憐的小貓咪流落在陌生的鏡中世界里。</br> 他應該會害怕吧,畢竟他只是一只會撒嬌的可愛小貓咪,容真皺起眉頭,她走回了岸上。</br> 她走到大花面前,又不死心地問道:“只有在晚上,通往鏡中世界的通道才會打開?”</br> “是的,在我們那里是白天,只有在白日,鏡中世界每一處地方都有影子的時候,我們才能行動。”大花對容真說道,“這個時候,兩個世界的通道已經徹底關閉了。”</br> 容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現在她幾乎可以確定,阿玄被遺失在了鏡中世界里,而她只能等到晚上再去尋找他。</br> 現在就算再焦急也沒有用,所以容真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只有她垂在身側的手還在顫抖著,昭示著她此時的不安與擔憂。</br> “我先帶你回去我那里躲起來。”容真對大花說道,她雖然不知道救下大花有什么用,但她既然把人帶出來了,就要對她負責。</br> “好。”大花乖乖地點了點頭,她看著容真濕漉漉的面龐與頭發,直接問道,“你不將自己烘干嗎,你們修士做這些,應該很簡單吧?”</br> 容真這才想起自己躍入水中之后,因為擔心阿玄,自己連衣服都沒有用法術烘干,她抬起手來,打算施展一個最簡單的凈身訣,但她的手不斷顫抖著,原本放出去的法術瞬間熄滅,她的神識亦是沒辦法與自己的靈魂之力連接上。</br> 她現在太焦急了,以至于連一個簡單的小法術都控制不好,容真記得她自己自打與阿玄簽訂了靈獸契約以來,這還是阿玄第一次離開自己,并且她還找不到阿玄,以往阿玄亂跑,也只是靈獸調皮罷了,她很快就能找到他。</br> 現在,她徹底與阿玄失去了聯系。</br> “就……就這樣吧。”容真把自己袖口處的水擰干,她軟著腳步往前走了幾步,直到后面她的身形才堪堪穩住,并且勉強召喚出了靈魂之力將她與大花的身形隱藏。</br> 兩人回到了無境城里的塔樓,在看見這座建筑的時候,大花還有些害怕情緒,但容真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并且安慰她:“里面的花瓣已經被我收起來了,不會有東西能夠吞噬你的靈魂。”</br> 花瓣,對了,還有花瓣!容真想起了她手里還有那三枚會說話的花瓣,之前這花瓣不是挺話癆的,怎么阿玄消失之后,它就變得如此沉默?</br> 她或許可以找花瓣問一問阿玄的去向,容真如此想道。</br> 她領著大花走回塔樓里,自己尋了一處僻靜之處,把那三枚花瓣取了出來。</br> “說話啊。”容真拍了拍存放花瓣的匣子,“平時不是挺能說的,我家貓去哪里了?”</br> 但是,這三枚花瓣是沒有自己意識的,它之所以能說話,是阿玄借用它的形象與容真交流,現在阿玄不在容真身邊,這花瓣也成了啞巴。</br> 久久得不到花瓣的回應之后,容真“啪”地一把將匣子蓋上,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獨處,她也徹底冷靜下來,阿玄現在是暫時找不到了,她只能等到晚上再去鏡中世界里找他。</br> 而現在這段時間,她也不能浪費,她還要調查無境城的真相,這個鏡中世界的人,為什么一定要想方設法取代外面的人呢?</br> 看鏡中世界的樣子,也并不貧瘠荒涼,難道那些黑袍人在鏡中世界無法生存,只有來到外面才能活下去嗎?</br> 但是,就算不通過取代他們對應的那個人,就像大花一樣,他們依舊可以安全來到外面的世界,沒有什么非要他們這么做不可的客觀條件,唯一限制他們的,告知他們使命與任務的,只有大花所描述的“規則”,是這規則要求他們必須要如此做,不然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這種規則的催促,就像是潛意識的催眠,能夠讓他們完全把這個規則當做是不可違背的鐵律——甚至于是常識與天性。</br> 容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在她的手腕上,纏繞著名為定波的金索,此時,這玄妙的法寶閃著熠熠金光,這個法寶是金色的,眼前所見的顏色名為“金色”是她固定的認知,而那個必須要取代外面世界的小花,對于大花來說,也是理所當然的認知。</br> 究竟是什么給他們灌輸了這樣的認知?容真抬起頭來,借著塔樓里夜明珠的光芒,她看著塔樓中央空空的寶匣,是懸芳秘境嗎,又或者是被她收走的花瓣,甚至于是無境城的城主虞卿?</br> 誰都可以成為懷疑的對象,容真輕嘆口氣,她覺得自己還有許多謎團尚未發掘。</br> 就在她精心梳理目前線索的時候,在塔樓之外,傳來了敲門聲,似乎有人站在門外,要叫她出來。</br> 容真毫不懷疑,只要她晚一點應下,塔樓外的人就會直接推門而入,給她收尸。</br> 她將大花藏在暗處,示意她不要出聲,自己便迎了上去,打開塔樓的大門,</br> 門外的陽光灑了進來,將容真的白皙面龐照得發亮,她不適應明暗的突然變化,不由自主瞇起了雙眼。</br> 在迷離的視線中,她看到了虞卿,她正凝眸看著她,眸中露出些許訝異神色。</br> “城主大人。”容真對虞卿點了點頭,姿態不卑不亢,亦沒有展現出任何異樣。</br> “昨晚過得可還好?”虞卿問容真道。</br> “在……在塔樓里休息了一夜,很安靜,我睡得也很香,并沒有什么意外發生。”容真不擅長撒謊,于是她只能避開虞卿探究的目光,直接將自己準備好的說辭念了出來。</br> “沒有意外發生話,容道友,為何你的手在抖?對了……一直站在你肩膀上的那只小貓,怎么不見了?”虞卿好奇問道。</br> 容真手抖純粹是因為擔心阿玄,現在虞卿又提起,她的面色也忍不住沉了下來,面對虞卿的追問,她又沒辦法掩飾自己的擔憂情緒——她確實是一個不太會說謊的人。</br> 她心下有了一計,很快,她的思緒一轉,又結合自己沒辦法掩藏的情緒,準備了另一套說辭:“我是沒遇到什么事,只是我的貓消失不見了,我與他有契約,卻無法找到他的下落,他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br> 虞卿眸光一閃,在她的認知中,她當容真的貓是被塔樓里的花瓣吞噬了,或許她那只靈獸在不為人知的時候做過什么壞事,被花瓣檢測到了,這花瓣果然厲害,連靈獸也不放過。</br> 她對容真笑笑,相信了她的說法,并且安慰道:“容道友,無事,若是你能將花瓣守護好,等我們徹底消滅那股勢力之后,我們無境城會給你送來新的高階靈獸。”</br> 容真聞言,嘴巴委屈地一扁,她當然不喜歡什么別的靈獸,她只是喜歡阿玄而已。</br> 她掩下自己眸中低落情緒,與虞卿道別:“這種事,到時候再說吧,城主大人還有事嗎?”</br> “沒有了,只是來看看你的情況而已。”虞卿搖了搖頭,她只朝塔樓內部望了一眼,因為視線受限,她也沒看出什么異常來。</br> 就算是虞卿自己,也不敢走入塔樓之中,因為她知道她自己逃不過花瓣的審判。</br> 于是,她對容真招了招手:“晚些我會讓人送些吃食過來,容道友若不辟谷的話可以食用,只是這圣物危險,東西也只是放在門外,容道友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對我說。”</br> 容真想了想,她想起大花還沒有衣服穿,一直穿著一套中衣跑上跑下。</br> 她對虞卿說道:“能送來些女子衣物嗎,我的衣服被塔樓里的灰塵蹭臟了。”</br> “這自然是可以的,容道友你的需求,我們會盡量滿足。”虞卿直接應下。</br> 容真目送虞卿離開,她沉沉嘆了一口氣,虞卿這姿態,倒像是對將死之人的安慰,她就那么自信她死在花瓣的手上嗎?</br> 她將塔樓大門關上,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空間里,她看到大花正抱著膝蓋坐在臺階上,靜靜地看著她。</br> “容姐姐,我跑出來,真的不會出什么事嗎?”大花忐忑問道。</br> “在出事之前,這種話不用問。”容真朝她笑笑,“等過會兒,我去拿幾套衣服給你。”</br> “好。”大花咬著唇,應下了。</br> 而此時的容真,還在想著阿玄。</br> 她當然不知道,她家“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阿玄,已經直接沖到了鏡城里的城主府中,一路大搖大擺,誰攔打誰,現在,他正與管理鏡城的黑袍——也就是虞卿對應的那位黑袍對峙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