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1</br> 陳勁生良久都沒動作,一支煙燃到燒手,他才把它捻滅在煙灰缸。</br> 動作發狠,捻的煙頭支離破碎。</br> 宋彰躺進沙發里,嘴里也銜根煙,年份久了,他發現癡情真能變執念。</br> 倪迦當年說走就走,走的干脆走的干凈,也走的絕情,她倒是瀟灑,他們這群人卻在那之后很久都不敢提她的名字。</br> 陳勁生接受治療,好了沒,不知道,也沒有人敢問。</br>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快樂。</br> 沒了讓他大悲的人,從此也不會大喜。</br> 當年腦子一根筋,林漫隨便攛掇兩句,再拿兄弟情說說事,宋彰就覺得都怨倪迦,只要她人消失,陳勁生就能好,萬事大吉,皆大歡喜。</br> 但陳勁生抗得過一刀,抗不過倪迦離開。他吃了那么多苦,從鬼門關撿回來的一條命,說不要就不要。</br> 這事給宋彰的打擊,說當頭一棒不過分。一直拌漿糊的腦袋終于清醒,這他媽是愛情,是陳勁生這個孤家寡人唯一的愛情。</br> 如果還能有一次機會,他就當個旁觀者,幸福這事兒太難,無則罷,有,他希望陳勁生抓得住,他太苦了,老天若有眼,得讓他嘗嘗甜。</br> **</br> 一周前,倪迦拖著行李箱進入新居。</br> 地段佳,樓層高,倪迦喜歡從高處往下望,一覽眼底的感覺。</br> 裝潢簡單大氣,家具齊全,房租不便宜,她近兩年積蓄不少,又是一個人過,追求高質量生活無問題。</br> 她沒帶多少東西回來,她滿柜的衣服鞋子禁不起折騰,來了再買就行,況且,她也不知自己能呆多久。</br> 倪迦收拾妥當,洗了個澡,披著濕漉漉的頭發站于窗前吸煙,發梢的水珠滲進吊帶裙,布料緊緊吸住凹凸有致的身子,風一吹,脊背起一層細細麻麻的小疙瘩。</br> 周彌山的電話在此時打進來。</br> 倪迦看了會屏幕,接通。</br> “一個告白,嚇得你玩失蹤?”周彌山開門見山,“丁薇說你辭職了。”</br> 丁薇是他的美女助理,中文名是真的土。當她知道她要回國,滿臉都是毫不遮掩的竊喜,“倪迦,他不問我我是不會告訴他的,還有,這是你做過最正確的決定。”</br> 這么看來,他是問了。</br> 周彌山在那邊問:“回國了?”</br> “嗯。”倪迦緩緩呵出一口煙,看著窗外亮晶晶的車燈串成的長河,說:“我回來找答案。”</br> 有些問題,她現在需要答案。</br> 鬼知道她自以為快要忘到天邊的人,會在周彌山向她說出“跟我過吧”的那一刻,瘋了一樣涌現在她腦海里。</br> 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少之又少,算下來,兩個月不足,卻發生了那么多事,跌宕到以為過了半生。</br> 沒有甜如蜜,時刻都針鋒相對,互相折磨,苦恨摻半,回想起來,連親吻都帶著目的,攪的人心好痛。</br> 可就是這樣,他為她加油,推她向前沖,他在她家樓下守一夜,他渾身是血,問她有沒有事,讓她不要落淚。</br> 還有太多太多,像一瞬間拉開閘門,噴涌的她耳朵里全是他的聲音。</br> “倪迦,我不會放過你。”</br> 倪迦發現,她從未忘記,她只是不敢提起。</br> 周彌山很不給面子的揭穿她,“你心里已經有了。”</br> “或許吧。”倪迦沒反駁,“那我要知道他的答案。”</br> 她的直白,讓周彌山有一陣子沒開口說話。</br> 倪迦這姑娘,哪哪兒都不好,但有一點是發光的,她遵從自己的內心,坦坦蕩蕩。</br> 喜歡就喜歡,不喜歡絕不糾纏,不留曖昧不明的余白給任何人,不然以她這個條件,什么樣的男人騙不到手。</br> 她本可以不這么孤獨。</br> “周彌山。”她緊了緊牙關,鄭重的道了聲:“對不起。”</br> 周彌山輕笑一聲,“我不接受。”</br> 倪迦沒說話。</br> “原不原諒是我的事,幸不幸福是你的事。”周彌山說,“倪迦,別一個人回來見我。”</br>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酸掉牙。</br> 倪迦抹了把眼淚。</br> 低聲道:“好。”</br> **</br> 隔天,倪迦在專柜挑銀鏈時,碰見一光鮮亮麗的美人。</br> 美人墨鏡遮住大半張臉,只露紅唇,棕栗波浪卷發,身材前凸后翹,腳底一雙gucci板鞋,仍然高過店里所有腳踩高跟鞋的女人。</br> 這身架子骨,老天爺賞的模特飯碗。</br> 柜臺小姐掃了一眼,沒離開進店后只看不語的倪迦,而是又指另一人去接待那美人。柜姐有眼色,倪迦穿著雖低調,但那臉,那氣場,一般人修煉一輩子也達不到。</br> 倪迦看完一圈,從包里摸出一個精致的絨袋,倒出來一個戒指來。</br> “我想找條鏈子,配這個。”</br> 柜姐一眼掃過,那戒指樣式不俗,鉆體通透漂亮,心下更肯定,這女的非富即貴。</br> “小姐想要什么樣的?”</br> “簡單點就好。”</br> 柜姐點頭,俯身去找銀鏈,倪迦坐上轉椅,雙腿交疊,眼神淡淡的看著。</br> 剛進店的美人突然立在她左側,不確定的出聲:“倪迦?”</br> 倪迦回頭。</br> 美人把墨鏡摘下來,一張艷艷臉龐露出來,長眉細眼,妝容高級。</br> 她不等倪迦開口,主動介紹:“我是樊茵。”</br> 倪迦輕輕“啊”了一聲。</br> 她記得她。</br> 在那個遙遠的學生時代,她是全校皆知的長腿大胸的女神,她對她壞過,也好過,人品不予評價,但她似乎是唯一一個,把喜歡和討厭都寫臉上,不藏著掖著的人。</br> 這么多年過去,樊茵還是耀眼的,眉眼神采奕奕,談吐也大方。畢竟當今社會,總不會虧待有能力的美女。</br> 樊茵問:“聽說你去了美國?怎么回來了?”</br> 倪迦坦然:“辭職了。”</br> 樊茵眼睛一睜,看倪迦如今的模樣,應該是在國外混的不錯,怎么會想到回國?</br> 但她緊接著就看到柜臺玻璃上那顆閃著光的鉆戒,樣子很獨特,不像店里的款式。</br> 彎眉一挑,樊茵試探的問道:“你結婚了?”</br> 倪迦莞爾,“沒。”</br> 她沒有過多交談的意思,樊茵有眼色,便不再多問。</br> 她當年那些事,樊茵知道個七七八八,她消失后,陳勁生也退學,一時間流言蜚語四起,轟轟烈烈,往后的幾屆都版本變樣,成了傳說。</br> 樊茵還替她不平過一段時間。</br> 像倪迦那么有風格的女孩,不該落個如此下場。</br> 好在她現在看起來,氣場絲毫不減,平添嫵媚韻味在眉間。</br> 樊茵主動拿出手機,“留個微信吧,現在還能碰到的高中同學沒幾個。”</br> 倪迦思考了下,沒有拒絕。</br> 二人互加微信,是倪迦的新號。</br> 倪迦看她打扮,前衛而時尚,問道:“你現在是……”</br> “做模特,不過這就是個青春飯,總有比我漂亮的年輕姑娘。”</br> 樊茵這話是謙虛,她一張臉精致泛水光,身材管理也好,說二十出頭沒人不信。</br> “但我大學主修攝影,還算有點用,等我老了,不至于養不活自己。”</br> 很低調的說法,但不讓人覺得刻意。</br> 這是常年與人打交道的出色表現,混圈子的人到底不一樣。</br> 倪迦笑了笑。</br> 柜姐適時的切入二人對話,把幾條項鏈擺上桌,“您看看,哪款您比較喜歡?”</br> 其實就是用來穿個戒指,越簡單越好,沒那么多講究。</br> 倪迦挑了最細一根,也不問價錢,直接讓她包裝起來。</br> 起身與樊茵道別,她獨身出了商場。</br> 晚上,倪迦收到一條陌生的好友請求。</br> 驗證消息那一欄寫著:我是程碩,你還記得我嗎?</br> 倪迦無言了一會,點了同意。</br> 樊茵會給他她的微信,她一點也不稀奇。</br> 她知道的,天下特長生是一家。</br> 倪迦本意是不想聯系任何高中同學的,但沒有媒介,她沒辦法了解這幾年的陳勁生。</br> 程碩加上她,馬上又把她拉進一個群。</br> 倪迦進去,發現里面正聊的熱火朝天。</br> 她大概看了兩眼便看懂了,他們在組織來一場聚會。</br> 曾經的高中同學,她根本沒記住過幾個,二十八九歲,還處在浮躁的尾巴尖,許久未見,人人都熱情,聚會的事越說越激烈,隨著她的加入,氣氛走向高.潮,一秒十個人講話,手機叮咚叮咚不停。</br> 在空隙中,倪迦看到了他們討論的主題。</br> 給她接風?</br> 倪迦很無語。</br> 見她一直沉默,程碩在私人對話框找了她,“打擾到你了嗎?”</br> 顯然,介于曾經的事,他的態度小心翼翼。</br> 但這人的情商智商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堪憂。</br> 倪迦飛快的打字:“沒有。”</br> “大家很久沒聚了,今天聽說你回來,都想見見你。”</br> 倪迦停手。</br> 那邊又問:“你去嗎?”</br> 參加的話,說不定會碰到那些讓她人生變得精彩絕倫的故人。</br> 而這群沒有感情的舊同學,更想見的是她如今生活是否落魄,身材是否變樣。</br> 倪迦身體里有一股久違的雀躍。</br> 她到底是不安分的。</br> 她回答:“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