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5</br> 寧懿沒再多說什么,因為陳勁生過來了。</br> 太陽曬到高處,那邊打球的都回到遮陽傘底下休息,倪迦在一旁安安分分站著,給他們提供水和紙巾。</br> 寧懿起身,拿了瓶礦泉水給陳勁生,他接過,擰開,揚起頭喝水,下顎弧線流利順暢,喉結上下聳動。</br> “不打了嗎?”寧懿站在他身旁問。</br> “嗯?!标悇派阉宽樖诌f給她,“走了。”</br> 話是對著寧懿說的,倪迦很自覺的沒動。他“正牌”女友當前,跟她裝不認識,她就陪他演。</br> 方才的大肚子老總也打球歸來,一手順勢扶上倪迦的肩,“給我倒杯水?!?lt;/br> 倪迦俯身,不動聲色把他的手抖落,給他倒一杯,玉指輕握杯身遞給他,臉上笑容得體。</br> 大肚子喝著水,眼睛卻貼在她那張嬌艷的臉上。</br> 放下杯子,他問:“以前怎么沒見過你?”</br> 倪迦笑:“我是新來的?!?lt;/br> 大肚子“噢”了一聲,還準備說什么,被前面的人招呼了一句,“張總,走了。”</br> 他應了一聲,剛欲說的話也未說出口,大掌在倪迦肩頭拍了兩下,然后離開。</br> 倪迦沒往心里去,這種占她點手頭便宜的男人,自工作以來,她遇到的不在少數,反抗,反而顯得矯情不懂事,她通常一笑而過。</br> 他們退場,幾個小姑娘被放進來打掃場地衛生,倪迦跟她們一起。</br> 她把桌上的東西規整好,再抬頭時,陳勁生已經被寧懿挽著胳膊走了,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她。</br> **</br> 倪迦端著泡好的茶進入休息廳時,忍不住皺了一下眉。</br> 里面人人點一根雪茄,香醇而濃郁的煙味,富貴的象征,金錢場所,男人必備,女伴們在不遠處閑聊,暗自周旋,彼此試探。</br> 她看一眼陳勁生,他也抽著雪茄,換回名貴合身的西裝,面容清雋,挺拔而修長的身姿在一群油膩男子間極為顯眼,但他做派和他們無異。</br> 金錢至上,情與色做下酒菜,外觀看上去光鮮亮麗,實則衣冠禽獸。</br> 他從前不這樣。</br> 陳勁生說:“張總,越拖對你反而越沒什么好處,我能給你的好處,你只用考慮吞不吞得下。”</br> 大肚子張總,年過四十,笑起來臉上溝壑四起,眼睛瞇成一條細縫,“后生可畏,當真后生可畏啊,早聽人說小陳總辦事有自己一套,今兒算給我開眼了?!?lt;/br> “……”</br> 你來我往,商場上的虛與委蛇,倪迦聽著都膈應,不過到此,她也算搞明白了。陳勁生要他的地皮,但這塊地皮如今十分搶手,大肚子不肯給他準話。</br> 生活里哪兒來那么多神人,權利大過天,想要什么,勾勾手指一群人就前仆后繼,一個名字就能響當當?這江山從未跟誰姓過,要想坐得穩,時刻都要狠,永遠都要保持警惕。</br> 看陳勁生眉眼間積攢一片躁郁,但忍著沒發作,已是一大奇事。</br> 倪迦無心再聽他們聊什么,專心倒茶,輪到給大肚子倒,她還未倒好,他已經伸手來接。</br> 一避一閃,杯子摔在地上。</br> 杯子碎成兩塊,所幸沒傷到人,但茶水灑了大肚子一腿,她自己也沒能幸免,身上濕了一塊。</br> 經理急急忙忙趕過來問話時,倪迦很難說服自己,這個老東西不是故意的。</br> 但局面還是要挽回的,倪迦一邊道歉,一邊接過經理拿來的毛巾,在他大腿間擦了兩下。</br> 大肚子沒有為難她,挺著腿讓她擦。</br> 一來二去,他臉上神色就有點說不清道不明了。</br> 經理問:“張總,要么帶您去換件衣服吧?!?lt;/br> 大肚子那只肥厚的手摸上倪迦的腰肢,眼睛在她浸濕的群面和絲襪上,他說:“這位小姐也換一件吧?!?lt;/br> 話中意味,不敢多揣測。</br> 經理只能再次求救似的看向倪迦。</br> 倪迦誰也沒看,只是淡淡笑,“行,我帶您去?!?lt;/br> 她起身,大肚子也起身,半條胳膊摟住她的腰,手企圖往那股翹圓游走。</br> 從開始到現在,倪迦沒看過陳勁生一眼。</br> 頂多被摸兩下,大肚子再給她點暗示,晚上若能如期而至,滿足了他,也算是發一筆橫財的機會,可惜,她不是這兒的野模,也有本事讓自己全身而退。</br> 除了周彌山,倪迦并不習慣依附于另一個人,她沒奢求過這種場合陳勁生會出手救她,在座的人都有頭有臉,她不過是個陪玩的,看上,被帶走,很正常。</br> 只是今天,她心口悶了一口氣。</br> 她和大肚子進了他的單人休息室,他進門就摸了把倪迦的臉,然后把她往更衣室帶,“來,我幫你換一件。”</br> 換你媽換。</br> 倪迦把他的手截住,撒嬌似的,“換什么呀,我的衣服又不在這兒?!?lt;/br> “我讓助理給你拿?”大肚子握上她無骨似的手,明目張膽的搓揉。</br> 正預備再發展,門先被敲響了。</br> 更巧的是,來者是大肚子的助理,只不過神情緊張,還有點受驚。</br> “張,張總。”</br> 大肚子面色如常的松開倪迦的手,轉身去問:“怎么了?”</br> 助理低聲說:“陳總走了……”</br> 大肚子吃了一驚:“走了?!”</br> “對,就在剛剛?!?lt;/br> 助理沒敢說的是,陳勁生不但走了,還砸了個大廳里的花瓶。</br> 突然就這樣,沒人敢攔。</br> 大肚子瞬間沒了繼續的欲望,鐵青著臉對她擺手,“你先下去吧?!?lt;/br> **</br> 今天的貴客之行,以陳勁生這一摔提早結束。</br> 送走幾尊大佛,保潔員在大廳收拾殘局,經理一臉的欲哭無淚,“招誰惹誰了這是?陳總突然就發火,也沒個理由?!?lt;/br> 倪迦換下工作服,整理好遞給經理,經理接過,看她臉色尚好,說:“今天謝謝你了?!?lt;/br> 倪迦說沒事。</br> 經理瞅著她那張臉和身段,又道:“要是你還愿意,可以來我們這里……”</br> “不了,謝謝?!蹦咤裙麛嗷亟^。</br> 她今天一天,實在是跌宕起伏。</br> 日日這樣,她可消受不起。</br> 倪迦回到家,卸妝,洗澡,睡覺。</br> 這一覺又深又沉,倪迦被渴醒,已是夜里十二點半。</br> 家里沒開燈,黑糊糊的,有種時空停止不動的感覺。但窗外燈火流動著,愈發顯得室內一片空寂。</br> 倪迦點了根煙,光腳去開窗,冰涼涼的風撲面而來。</br> 她手機里有一條樊茵的微信,大概是和會所經理聯系過,了解到今天發生了什么事,她一直在感謝她。</br> 倪迦回了個沒事,只一秒鐘,樊茵的電話就打過來。</br> 她愣了幾秒,接通,樊茵自己先笑了兩聲,“我都過糊涂了,沒看時間,國內還沒睡吧?”</br> 倪迦說:“沒睡?!?lt;/br> “行,等我回去請你吃飯,這次真的謝謝你了。”</br> 倪迦沒再說什么,簡單一通電話,草草收了尾。</br> 她剛掛斷,電話又響起。</br> 她當樊茵有事忘記說,看也沒看就接通了,但一通,她就聽出來不對勁。</br> “倪迦?”</br> 那邊是一道不怎么熟悉的男聲。</br> 但也不陌生。</br> “宋彰。”倪迦吐了一口煙,聲音平靜:“什么事?”</br> “哇,你還記得我?!?lt;/br> 宋彰調侃人的那股子吊兒郎當確實沒變過,大概骨子里就是這么個人,倪迦后來聽過太多挪揄與調笑,反倒最初的人聽起來最自然。</br> 她并不接話,對著黑夜抽煙。</br> 宋彰正經起來,問:“你現在在哪兒呢?”</br> “美國?!?lt;/br> “別鬧,我們都知道你回國了?!?lt;/br> 倪迦聽見,樂出聲,“我是明星唄。”</br> 宋彰嘖了一聲,道:“不跟你繞彎子了,你現在能過來一趟嗎?阿生喝多了?!?lt;/br> 倪迦抽煙的動作停住。</br> “喝多了?”</br> “對,喝多了,我第一次見他喝成這樣。”宋彰看著眼前悶著腦袋拼命自己扯自己頭發的男人,覺得自己頭皮疼,“你過來勸勸吧,他不聽我們的?!?lt;/br> 電話那邊的倪迦嗓音還是淡淡的,“找他女朋友啊?!?lt;/br> “女朋友個屁!他談給誰看的你不知道?”</br> “不知道?!?lt;/br> 看著陳勁生又開始猛灌酒,宋彰急得想踢桌子,“你來不來?他再繼續喝咱們又得醫院見?!?lt;/br> 一個“又”字,扯出來的都是不好的回憶。</br> 半晌,倪迦才出聲:“知道了。”</br> **</br> 宋彰說的酒吧她從前沒聽過,是近兩年新開的,會員制,消費高,門口停著一溜兒豪車。</br> 宋彰出來接她,他沒怎么變,痞勁兒深入骨髓,現在人高馬大的,穿著打扮都是時尚潮牌,像個不正經富二代。</br> 倒是他一見倪迦,連說三個臥槽。</br> 倪迦覺得他吵,“你復讀機?”</br> “我現在知道阿生為什么就在你這棵樹上吊死了?!彼握么丝炭此甲詭Ч猸h,“您是真的漂亮?!?lt;/br> 這話倒是真的,他們這個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但要么臉上動過刀子,要么卸了妝不能看,要么就是純粹的漂亮,看多了就審美疲勞。像倪迦這種級別的,身材沒的說,氣場又到位,看人眼神冷冰冰的,偏偏又長了張狐貍精臉。</br> 多看一眼有多一眼的味道,難過陳勁生一頭栽進去出不來。</br> 宋彰一邊往里走一邊問:“你跟我說說你倆今天怎么了?吵架了?”</br> “沒有?!?lt;/br> “就為那塊地,折騰有三個月了,阿生今天親自應酬,陪吃又陪玩,他很少參與這些的?!?lt;/br> “那個張什么?”想到大肚子,倪迦嫌惡的皺了皺眉。</br> “對,張越。搞房地產的,他手底下那塊地最近炒得很熱,那附近要搞開發,阿生之前其實已經談的差不多了,就差臨門一腳,今天一鬧,全玩完?!?lt;/br> 前功盡棄?全玩完?</br> 他搞什么?</br> “他還當自己高中生?”</br> “他平時不這樣,孰輕孰重他分得清?!彼握谜f完,又忍不住嘀咕:“所以這事兒,肯定和你有關系?!?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