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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葉卿眉頭狠狠一皺。
    韓刺史平日里看著斯斯文文、人模狗樣的,沒想到竟是個會在背地里打女人的家伙?
    她抬腳就往外走:“看看去。”
    墨竹想起蕭玨的吩咐,想讓葉卿換上她剛拿來的衣衫,但葉卿已經走遠了,墨竹只得從內室取了一件披風小跑著跟上去。
    韓府主院。
    韓刺史看著自己打了韓夫人一耳光的手,也有些發怔。
    他昨日陪蕭玨巡查州府的時候,府上就有小廝前來稟報韓夫人綁了柳氏罰她跪祠堂。
    當時他正忙著,沒空搭理。昨夜跟帝王和大臣們一起議事到了深夜,也沒來得及過問。
    今晨才聽說柳氏被打了三十大板,他當即去看了柳氏。
    柳氏平日里養尊處優的,一頓板子下來屁股成了個爛柿子,還被扔在柴房里,大夫也沒請個。
    愛妾成了這般,韓刺史頓時就怒了。柳氏見到韓刺史,自然是肝腸寸斷的大哭一場,把這一切都推給韓夫人。
    韓夫人在韓刺史心中瞬間就成了一個蛇蝎毒婦。
    他怒氣沖沖去找韓夫人,張口便是一句“你我夫妻數載,我竟不知你心腸歹毒至此”。
    韓夫人才起床,她只是微微一怔,就知曉韓刺史為何這般說。
    韓夫人像是早有預料,不過眼神還是十分悲傷,坐在梳妝鏡前用木梳一下一下梳理著自己的長發,平靜開口:“那你現在知道了,也不晚。”
    這本是一句氣話,韓刺史卻當了真,掄起一耳光就扇了過去。
    恰好墨竹過來找韓夫人取衣服,撞見了這一幕。
    顧忌著外人在場,韓夫人哪怕半張臉腫了起來,眼眶盈著淚,也死死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失了最后一份體面。
    她讓身邊的大丫鬟取了衣服拿給墨竹,墨竹諱莫如深離開。
    韓夫人的奶娘吳嬤嬤這才沖上去護住韓夫人,帶著哭腔喊了一句:“姑娘!”
    她喊的不是夫人,而是姑娘。
    這一刻,在吳嬤嬤心中,韓夫人不是嫁入韓府五載的那個深宅婦人,依然是她一手帶大的那個小姑娘。
    吳嬤嬤轉頭看向韓刺史,滿臉憤怒:“大人,我家夫人嫁你五載,孝敬公婆打理后宅,自問從沒出過差錯。年前您因為柳姨娘院子里分發的布匹出了問題,就奪了夫人的掌家大權,夫人也沒有一句埋怨。哪怕回娘家拜年對老夫人也只字未提。柳姨娘掌家這一年,府上出了多少亂子,自不必我細說了!而今有貴人在府,柳姨娘的兄長向孫府傳信,貴人險些遭遇不測。柳姨娘兄妹收拾細軟出逃未遂,這才被下人抓回來。”
    “柳姨娘挨的那三十大板還是貴人下令罰的!大人你去看了一趟柳姨娘,回來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夫人動手,這是真當我安慶宋家沒人了?”
    吳嬤嬤說到后面,愈發氣憤。
    宋家在安慶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當年家中二老同意這場婚事,就是看中韓家的家風門第。韓刺史又在科舉中名列三甲,年少有為,外人都說韓夫人有福。
    而今吳嬤嬤只想為韓夫人哭一場。
    越是韓家這樣是書香門第,為難起人來才叫厲害,便是刻薄也刻薄得不動聲色,叫人有苦也只得往肚子里咽。
    韓老夫人因為韓夫人一直無所出,對韓夫人頗為不滿。平日里韓夫人去請安時,韓老夫人對她客客氣氣,見外又疏離。時不時又長吁短嘆兩聲,說自己命不好,某某夫家人,嫡孫都抱了好幾個了。
    韓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嬤嬤就說您福氣也不薄,如今已經有長子了……
    韓老夫人又嘆氣,說嫡孫抱不上了,有個嫡孫女給她抱也好。
    主仆二人這一唱一和的,不是拐彎抹角的說韓夫人肚子不爭氣么?
    等柳姨娘帶著兒子過來請安,韓老夫人對柳姨娘那叫一個慈愛,感情都能比上親閨女了。
    這樣的難堪,韓夫人受了無數次,后來索性稱病不去韓老夫人院子里請安了。話一傳到韓刺史耳中,又成了韓夫人不敬父母,早上安都不去請,還沒柳氏一個妾懂事。
    聽了吳嬤嬤這一番話,韓刺史一時間也僵住了。
    他原本因為那一巴掌對韓夫人愧疚不已,現在腦子里只剩“柳姨娘的兄長向孫府傳信,貴人險些遭遇不測”這句話。
    若是吳嬤嬤所言不虛,想起昨日孫府的官兵突然前來圍了韓府,韓刺史就腳底有些發軟。
    泄露圣蹤,還險些讓皇后遭遇不測,這得多少個腦袋才夠砍?
    他忙問吳嬤嬤:“柳氏兄長向孫府傳信?嬤嬤可有證據?”
    吳嬤嬤覺著韓刺史這時候還在想著保全柳氏,竟說出了和昨日柳氏兄妹一樣的話,她氣得不輕。
    韓夫人聽到這句時,臉上最后一絲悲傷也沒有了,只剩下無盡自嘲和苦澀。
    昨日葉卿一說,她自然派人前去搜了柳氏兄長的住處,果然搜出了不少罪證。
    她代吳嬤嬤回道:“柳姨娘兄長在賭坊欠三萬兩銀子,柳姨娘便是搬空了她自個兒的院子,怕是也填不上他兄長欠的那筆銀子。最終這筆銀子是孫府出面劃去的,擔保書上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上面還有柳姨娘兄長的手印。”
    韓府跟孫府素來沒交集,孫府卻幫柳成還了這么大一筆銀子,若說柳成跟孫府之間沒點什么交易,韓刺史自己都不信。
    韓家百年清譽在韓刺史心中過了一遍,他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他指著韓夫人:“這等大事,你不先通知我,反而先告皇后那兒去了?”
    韓夫人閉上眼,眼眶里一直被強忍的淚還是在這剎那全涌了出來。
    吳嬤嬤看得心底一酸,怒道:“昨日夫人得知柳姨娘的兄長去了孫府,察覺不對勁兒,就命小廝前來給您報信了,您若不信,不妨召來您的親隨小廝問問!”
    韓刺史趕緊命人喚自己的親隨前來。
    他的親隨長平是個極其會看人眼色的,進門就發現韓刺史跟韓夫人很不對勁兒。
    見韓夫人臉頰還腫著,長平心口一跳,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他也聽說了韓夫人罰了柳姨娘的事,心中猜測這二人約莫是為了此事吵架的。
    韓刺史急得在屋中背著手走來走去,見了長平,張口便問:“昨日夫人派小廝前來傳話了?”
    小廝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覺,他遲疑了片刻答道:“是……是有一個小廝來過。”
    韓刺史操起幾案上的茶盞就砸向長平:“蠢貨!怎么沒給我說?”
    長平下意識躲了一下,還是被茶盞砸重額角,瞬間就有鮮血溢出來,他跪地道:“主子饒命!因為先前柳姨娘派人過來傳話,您大怒,小的這才沒敢再報給您。”
    韓刺史一聽,心底怒意更甚,怒罵道:“好啊,你們一個二個的,如今是膽大能包天了,直接做起我的主了?來人,把這刁奴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
    長平跟了韓刺史也有些年頭了,他萬萬沒想到韓刺史會下這樣一個命令,連忙叩頭如搗蒜,哭道:“主子饒命!小的跟了這么多年,忠心耿耿,您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韓刺史怒急反笑,踹了長平一腳:“你讓我饒了你?因為你的自作主張,現在整個韓府能不能保下來還不好說,誰又來饒了我?”
    最終長平慘叫著被拖了出去。
    韓刺史這才看向韓夫人,努力緩和了臉色:“婉清,底下的人自作主張,你派人給我傳信的事,我是真不知曉。”
    韓夫人被打的臉頰還火辣辣疼著,她望著韓刺史,本以為自己會難過,但方才哭過一場后,她突然覺得自己內心一點情緒都沒有了。
    若說有,便是她覺得眼下韓刺史這幅做派,看著可笑又可悲。
    當年韓家上門提親,她隔著六葉的花鳥屏風偷偷看過他一眼。彼時那個少年意氣風發,充滿書卷氣的眉眼溫和卻又帶著鋒芒。
    或許,她一直喜歡的,只不過是那一年初見時他年少輕狂的模樣。
    這么多年放不下,也只是她無法接受記憶里那個白衣少年最終也在多年的宦海沉浮中磨平了棱角,再聽不見她只言片語,只愿在妾侍的吹捧和盲夸中自我滿足。
    她喜歡的那個人,終是再也回不來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韓夫人凄楚一笑:“大人同我說這些有何用?還是想想如何給皇后娘娘和陛下一個交代吧。”
    韓刺史因為韓夫人這語氣臉色難看了起來,不過想著此事關系到自己仕途和韓府存亡,他還是拉下臉面問道:“吳嬤嬤說的那些證據,你已經交給皇后了?”
    韓夫人稍一思量,就懂了韓刺史是什么意思,她瞳孔一顫:“韓朝英,欺君可是死罪!”
    自己的心思被這般直白說出來,韓刺史臉色更難看了幾分:“韓家若是因為此事被圣上發作,宋家逃得了干系嗎?我知曉你恨我這些年冷落你,對柳氏不滿已久。但你若是想借此事除去柳氏,不惜拉整個韓家下水,我也不會讓宋家好過。”
    “你……”韓夫人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指著韓刺史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吳嬤嬤也沒想到真正撕破臉時,平日里看著謙和有禮的韓刺史竟然能說出這般不要臉的話來。
    韓刺史在官場上混跡多年,什么陰謀手段沒見過。
    后宅陰私他都懂,這么多年看著韓夫人在府上受氣,他卻不聞不問,一方面他覺得韓夫人老端著大家閨秀的架子,虛偽得很,想看她能逞強到何時。他骨子里覺得女人就該依附男人,太過逞強反而不討喜。
    另一方面,韓夫人入門多年肚子都沒動靜,他也的確是想要一個嫡子。韓夫人在柳氏生下長子后,回了娘家一趟,也尋了不少名醫開藥調養身子,但最終還是沒甚效果。
    娶妻納妾本就是為了家族開枝散葉,若是不能生育,那這女人一輩子也就差不多毀了。
    韓刺史最終下了一劑猛藥:“婉清,你我夫妻數載,我也不想鬧得太難看。你一直無所出,阿娘早有讓我休妻另娶的意思,若不是我顧念舊情,你現在已經被休回宋家了。宋家乃百年世家,會不會接納一個被休棄的女兒你應當比我清楚。你將那些證據給我,我毀了,我保證,這輩子你都是我韓家的大夫人,沒人能越過你去。陛下如今龍行淺灘,正是用人之時,皇后娘娘也沒事,陛下不會深究此事的。”
    韓夫人覺得自己像是第一天認識韓刺史,她臉色發白,整個人都有些發抖。若不是吳嬤嬤扶著她,她怕是坐不住。
    外間突然有丫鬟通傳:“貴人過來了。”
    韓刺史頓時大驚失色,但他也沒那個膽子攔葉卿。
    葉卿進門就看到了臉色白得嚇人的韓夫人,她浮腫的半邊臉看著分外顯眼。再一掃站在旁邊的韓刺史,葉卿在心底怒罵一句渣男。
    “參見皇后娘娘。”韓刺史連忙行禮。
    韓夫人有些失態,像是沒察覺到葉卿過來了,還是被吳嬤嬤扶著起身給葉卿行禮的。
    葉卿落了座,看向韓刺史,直接道:“本宮的宮女今晨來韓夫人這兒討一套衣衫,卻撞見韓刺史掌摑韓夫人。韓大人,打女人可不是士大夫做得出的事。”
    韓刺史沒料到葉卿會這般不留情面,他僵笑:“皇后娘娘誤會了,臣是一時失手……”
    旁邊的小丫鬟極為懂事的給葉卿奉上了茶,葉卿沒搭理韓刺史,接過茶淺抿了一口,才漫不經心抬了抬眼皮:“是嗎?那韓大人失手扇自己十個耳刮子給本宮看看。”
    “這……”韓刺史臉色難看。
    站在一旁的韓夫人突然跪下給葉卿扣了一個頭:“皇后娘娘,臣婦在韓家五年無所出,愿自請下堂,求皇后恩典,讓刺史大人賜一紙和離書給臣婦。”
    葉卿一時間還有點驚嚇,不過一天沒見,韓夫人這就幡然醒悟要和離了?
    韓刺史一聽韓夫人的話,那臉色簡直不能看了,宋家要是跟韓家脫離了這門姻親關系,那他用什么去脅迫韓夫人。
    他也一撩衣袍跪下,懇切道:“皇后娘娘萬萬不可!宋氏乃我發妻,無子又如何,將來把庶子放到她膝前教養便是。韓家家風嚴謹,韓某人是萬萬做不出休妻之事的!”
    言罷他又轉而看向韓夫人,滿臉情深:“婉清,你我夫妻五載,這情分你舍得拋下,我放不下!谷雨前夕,你還說想去逐鹿書院看望你胞弟,等治水之事一完,我就親自帶你去逐鹿書院。”
    逐鹿書院在蘇州,距離揚州城不遠,是韓家創辦的書院,在江南一帶頗負盛名。
    韓夫人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緩緩握成了拳頭。
    韓刺史在用她胞弟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