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br> 易淮川帶梁思思去的,是晏城最大的商場。</br> 此時，他找蘇程借的蘇曼曼已經在了,不止她在，蘇程、沈之翰也在。</br> 三人坐在約定好的品牌女裝店里，享受著店員貼心的服務，一邊閑聊一邊等他們。</br> “哥，易淮川給誰買衣服啊，你非要我來，我剛跟宴城哥討論生日會的事呢。”</br> 蘇程在手機上玩紙牌,聞言蹙了蹙眉：“你別整天跟著他混。”</br> “你別整天指責我，正面回答我的問題。”</br> 巴巴望著門口的沈之瀚放下正在喝的飲料，加入話題：“曼曼,你眼里只有江宴城,關注關注實事吧。</br> 梁思思，淮川的新晉小女友，了解一下。”</br> “你就嘴欠吧！”一牌結束,蘇程瞟了沈之瀚一眼，吐槽。</br> 蘇曼曼卻興奮了,起身掃向服裝店的最新款：“那是得我親自出馬！”</br> “曼曼小姐,這些都是今年秋季的最新款，您看看。”店里的負責人見她過來,趕緊恭敬介紹。</br> “我先看看,我不要,給別的小美女挑。”蘇曼曼興致盎然地挑衣服,眼里散發著光彩。</br> 就這會，易淮川帶著梁思思到了。</br> 兩人都生得出眾，往店門口一站就是活招牌,想不注意都難。</br> 見他們來，幾人都迎了過來，各異的目光自然是投注在梁思思身上。</br> 梁思思往易淮川身邊稍稍挪了一步，回視面前三人</br> 他們都穿著常服，要么帥、要么美，氣質出眾，年紀與她相仿，是看到易淮川才過來的。</br> 想也知道是他的朋友。</br> 梁思思與他們沒見過面，但還是很友好地點頭示意了下，算是問好。</br> 隨后，他看向身側的易淮川，等他介紹。</br> “蘇曼曼。”易淮川抬了抬下巴，示意面前打扮又酷又颯的女孩，報出姓名，“她會幫你選衣服。”</br> 梁思思乖巧點頭，看向對她興致很高的蘇曼曼：“謝謝。”</br> 蘇曼曼大大咧咧一笑，相當自來熟地挽住梁思思的胳膊，帶著她往里走：“以后就是姐妹了，客氣啥。”</br> 梁思思還是第一次與如此熱情的人接觸，被拉著走了，還有點忐忑，不時回頭看易淮川。</br> 此時此刻，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間里，她對易淮川產生了天生的依賴性。</br> “讓你妹悠著點，別嚇著她。”易淮川掃了蘇程一眼，冷聲道。</br> “呵，還挺寶貝。”蘇程輕笑一聲，語氣里有輕嘲，“我都不配有姓名，還要為你干事？！”</br> 說的是，剛才易淮川只向梁思思介紹了對他有用的蘇曼曼。</br> 話雖如此，蘇程還是沖兩個女孩的背影喊了句：“曼曼，你照顧好她，有人心疼著呢。”</br> 蘇曼曼頭也沒回，手舉過頭頂比了一個ok。</br> 三個男生又回到剛才休閑區，蘇程繼續玩游戲，易淮川盯著梁思思的方向不發一言，不知道在想什么。</br> 沈之瀚一人在那叨逼叨。</br> “淮川，你跟思思什么關系，怎么認識的？”</br> “我聽心恬說，思思是他爸爸資助的學生，無父無母，也不是晏城人，你不會就因為她為你考少年班，看上別人了吧？”</br> “蘇程，你也說句話呀，我覺得淮川變了，他以前眼里都沒有女生的。”</br> 蘇程又贏了一局，發牌間隙終于有空搭他一句。</br> 不過他沒抬頭，語氣隨意：“他以后還會有老婆，你也要管？”</br> “我這不是關心他么。”</br> “我覺得我們易少不需要，他的心只有思思小姐能撫慰。對吧，易少？”蘇程抬眸，覷了易淮川一眼，帶著顯而易見的調笑。</br> 易淮川淡淡掃了他一眼，沒搭理。</br> 這邊三個男生各干各的，那邊梁思思被蘇曼曼熱情地帶到選購區。</br> “這件、這件、這件、這件，還有那邊最新款的幾件，全部拿來試試。”蘇曼曼挽著梁思思，對著店里一通指，頗有些女王巡視天下的范。</br> 店里的負責人笑瞇瞇地跟在蘇曼曼后面，她點一件，她拿一件，畢恭畢敬。</br> 根本沒讓導購員動手，可見蘇曼曼在這里的地位。</br> 可梁思思哪見過這陣仗。</br> 她拉了拉蘇曼曼，小聲說：“我隨便選一件就行了。”</br> 她平時穿校服，根本用不上常服，要不是今天她有點過分氣著易淮川了，也不可能由著他帶自己來購物。</br> 梁家的事教會她一個道理想得到就要付出，否則就有陷阱。</br> 雖然她是充分相信易淮川的，但也不敢亂花他的錢。</br> 她欠著梁家的債還沒還，不知何時才能還他。</br> 女孩聲音很小，目光也怯。</br> 蘇曼曼瞟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敢情他們天之驕子易少爺還真挑了個灰姑娘。</br> 灰姑娘好啊，人美心善，跟那些爭相斗艷、心機深沉的白蓮花、綠茶們都不一樣。</br> 思及此，蘇曼曼也學梁思思的樣子，湊近她，低聲道：“別擔心，易淮川不給你買，我讓我哥給你買。</br> 瞧見沒，玩手機那帥比就是我哥，親哥，有錢、又帥、成績還好，你考慮一下？”</br> 梁思思哪知道蘇曼曼后面的話那么不著調，在她目光探及蘇程時，她還真看過去了。</br> 她望向男生所在的位置，但目光盡頭不是易淮川，反而是一直垂頭玩游戲的蘇程。</br> 察覺這個小細節的易淮川瞬間明白了什么，他起身朝女生們走來。</br> 梁思思在聽清蘇曼曼的話后果斷搖頭：“不用了。”</br> 看到她像被嚇到的表情，蘇曼曼覺得有趣，又怕真的嚇到人家，不好跟她哥跟易淮川交代。</br> 便安撫道：“那你去試吧，我幫你參考。”</br> 她話音剛落，一道低沉清透的男聲出現：“不用試了，全部包起來。”</br> “好的，易少。”</br> 很明顯，店里的負責人是認識易淮川的，見他過來，立馬恭敬應道，“送到老地方？”</br> “嗯。”</br> 易淮川沒跟人多交流，交代完事拉住梁思思的手，讓她從蘇曼曼身邊離開，緩了緩聲音，道：“走吧。”</br> 梁思思被迫跟著離開，倒沒怎么關心一直打趣她的蘇曼曼，相反挺關心一直黑著臉的易淮川。</br> 她稍稍加快腳步，跟他并肩而行，問：“你怎么還不高興？”</br> 她不都聽他的，買完衣服了么。</br> 易淮川心里有火。</br> 心道我還能怎么不高興，當然是你剛才看了別的男人。</br> 但他知道梁思思是被蘇曼曼那個不省事的蠱惑的，而且蘇曼曼是他找來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怪梁思思。</br> 更何況，他也舍不得。</br> 但剛剛梁思思看蘇程的眼神，就是讓他不爽了。</br> 因為在他眼里心里都只有她的時候，她還能分出目光給別人。</br> “沒什么。”易淮川拉著她往外走。</br> 很顯然是克制后的回復，雖然聲音不冷，卻很淡，帶著情緒呢。</br> “到底怎么了？”梁思思晃了晃他的手，放軟了點聲音，哄他。</br> 要說之前在圖書館，她還能明白是因為她玩笑開過分了。但剛剛在商場，她應該什么都沒干，怎么易淮川又生氣了？</br> 女孩的聲音軟軟的，帶著明顯的討好和懇求。</br> 落在易淮川的耳里、傳到他的心上，就像毛茸茸的小物件在挑逗他，叫他所有的理智盡失。</br> 什么生氣啊、不高興啊，全部都在急速消散。</br> 他停步，轉身看她。</br> 梁思思睜著兩只大眼睛回視他。</br> 她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璀璨純凈，像夜空嵌著星星。</br> 睫毛很長，忽閃忽閃，像是故意在撩撥人的心。</br> 濕漉漉的眼睛干凈還透徹，一瞬不瞬盯著你，好似她滿心滿眼只有你。</br> 易淮川受不了被她這樣凝視，明明她什么都沒說，他卻敗下陣來。</br> 少年人的倔強與驕傲，在梁思思的注視下分崩離析，以摧枯拉朽的姿勢坍塌了。</br> 易淮川往她跟前走了一步，垂眸看她，沒了剛才的氣憤和冷漠，多了些無奈和請求：“以后不要隨便看別的男人。”</br> 梁思思一愣。</br> 她剛想反駁說她沒看別的男人啊，忽然靈光一閃。</br> “你說蘇曼曼的哥哥？”找到問題癥結，梁思思認真復盤分析。</br> 易淮川剛消下去的火又有死灰復燃的趨勢。</br> 他都忍住羞恥將心里話告訴她了，她倒好，還準備跟他認真討論起別的男人。</br> 是，蘇程也挺好的。</br> 在晏城一中，他人氣高，蘇程也不差。</br> 捫心自問，如果梁思思真的看上蘇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有幾分把握奪回她的心。</br> 他唯一心安的，是幸好梁思思先遇上了他。</br> 也正是如此，他才怕。</br> 怕隨著她年歲增長、視野擴大、成長得越來越好，會遇到更優秀的男人，也會被更優秀的男人迷上。</br> 那時，她還念及他們那點不堪一提的往事嗎？</br> 易淮川不確定。</br> 思及此，易淮川心中的煩躁更甚，有種抓不住的流逝感在他心上淌過，讓她恨不得現在就把身邊的女孩安在自家戶口本上，然后告知全世界</br> 梁思思是他易淮川的。</br> “他沒你帥，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梁思思湊到易淮川身邊，抱住他的胳膊，仰頭望著他，輕聲道。</br> 女孩目光澄清，聲音又小又柔，整個身子都快掛在他胳膊上，以一種很親昵、很依賴的姿勢在哄他。</br> 易淮川的心化了。</br> 講不清是她眼里只有他的目光，還是她口中極易讓人誤會的話，再或者，僅僅因為她與他如此親近的動作。</br> 每一樣都足以讓他高興。</br> 疊加之后，就讓他萌生了往后余生，梁思思只要愿意跟他在一起，他把命給她都行的想法。</br> “嗯。”</br> 易淮川輕輕應了聲，伸手在女孩鼻尖上輕輕捏了下，“算你識相。”</br> 梁思思躲了下，沒躲掉，臉擦過他的臂膀蹭了下。</br> 他身上的衣服布料很軟，擦到的時候只覺得溫暖舒服，像易淮川這個人一樣，讓她心安。</br> “不生氣了？”梁思思摸了摸被他捏過的鼻尖，問他。</br> 易淮川任由女孩像個樹袋熊一樣扒著自己的胳膊，配合她的步調往外走，嘴角有壓也壓不下去的笑意。</br> “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