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這樣的話，又怎么可能那么巧合？</br> 昨晚上有人偷偷打開我的房門偷看。</br> 剛才我和陳瞎子透露出陰胎在屋里，還讓許德昶去派人守住，此刻還不過一個小時，就直接起了火？</br> 那人不只是盯著陰胎，還想燒了它！</br> 還好我將它放置在木箱里頭，也背在身上，若是我將木箱和陰胎留在屋里，恐怕此刻已經被燒成灰燼。</br> 許德昶匆匆地朝著院內沖去，其它在屋外的幾個保安家仆也匆匆往里而去。</br> 王實更是招呼著人上水管趕緊去滅火。</br> 我正想跟著進去，結果陳瞎子卻攔住了我，搖了搖頭：“十六，天災人禍，鬼祟未亂，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今晚要送陰，什么東西都備齊了，我們在這里守著。”</br> “陳叔……”我剛準備說話，然后也閉上了嘴。</br> 那人想要燒了陰胎，自然不會想我們好好送陰，保不齊我們進院子，出來這老黃牛就沒了。</br> 其他的東西被損壞了還能替換，老黃牛要是沒了，恐怕就不好找。</br> 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br> 劉文三卻皺著眉頭，瞇著眼睛看著大院里頭，忽然又說道：“十六，陳瞎子，你們在這里看著，我要去看看李永輝，順道給他弄出來，別整出來點兒其它的幺蛾子。”</br> 語罷，劉文三也匆匆地進了院子。</br> 此刻偌大的許家大宅外，只剩下我，陳瞎子，還有那老太太三人了。</br> 老黃牛已經沒有跪在地上，而是站在老太太身邊，用頭去蹭她。</br> 我望了一眼大宅，其上濃煙滾滾人，然后壓下其他的思緒，開始準備布置桌案。</br> 未到天黑送陰的時候，三牲不能上供，卻可以將其余的物事全部放好。</br> 將大黑方桌抬到了許家正門之前。</br> 四處桌角擺上香爐插香，之后便是在兩側安放案幾。</br> 案幾開始與許家大門持平，往前五米，就再放上兩個對稱案幾，卻要往里微微收縮一些。</br> 再往外五米，又是更收縮的兩處案幾，往復九次！</br> 最后案幾不夠了，還是因為滅完了火，有保安和家仆出來了，我命他們去搬來的。</br> 放好了案幾，就是順著案幾的地面，一根一根地放好紅燭。</br> 陽間大道陰間小路，送陰就是從陽關道走向奈何橋！</br> 沒有陰差勾魂領路，就要靠老黃牛通陰，陰胎披上了黃皮襖，家仙就會領著它過陰路，入黃泉，再到奈何橋投胎。</br> 只有陰胎可以使用黃術送陰，不能是嬰靈，也不可以是害過人命的母子煞！</br> 因為陰胎本身就是投胎成功，未曾出事便殞命，有了生辰八字和姓名之后，名諱就會出現在生死簿上，閻羅也會知曉這天大的冤情！</br> 無論孕婦為何而死，娃子無辜，投胎之人上輩子就已經勾銷了孽債，這輩子出生未成就死去，閻羅也會同情，便會同意讓陰胎直接過奈何橋投胎。</br> 若是陰胎已經害人，入陰間就會被陰差勾走，使用這送陰之術的接陰婆也會遭到報應。</br> 思緒之間，我一直在回憶陰生九術的內容，很快擺好了兩道紅燭。</br> 此刻這已經像是一條小徑了，從許家門前，緩慢變小的通陰路。</br> 天黑子時，陰氣在夜間最盛的時候，就是老牛送陰之時！</br> 與此同時，一個沙啞而又悲愴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出神。</br> “羅陰婆……你擺完這些，恐怕沒用了……”</br> 我抬起頭來。</br> 一身臟兮兮，沾滿了炭火灰燼的許德昶走了出來。</br> 他腳步蹣跚，眼睛里頭都是紅血絲，臉上也是臟兮兮的，格外狼狽。</br> 王實在旁邊攙扶著他，也是接連嘆氣。</br> “我兒子，沒了。”</br> 許德昶艱難地開口，嘴唇似乎都被咬破了，在溢出來殷紅的血跡。</br> 他聲音格外沙啞：“火滅了之后，我將整個屋子都翻遍了，很多東西都被燒了，床幾乎只剩下一個空架子，沒有看到永昌……”</br> 眼看著許德昶要哭了，我正準備說話，陳瞎子卻在我之前開口。</br> “許家主，不要難受得太早了。”陳瞎子語氣很平靜。</br> 許德昶面色茫然，頓時又變得更難受，還要說話。</br> 陳瞎子卻繼續道：“十六既然會繼續擺，那就是能送陰，至于你兒子，肯定不會在屋內，而是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在這里沒進去，也就是不想再出別的亂子，許家，不怎么安生。”</br> 下一刻，許德昶眼珠子猛地瞪大，他本來很悲愴絕望。</br> 頃刻間就是劫后余生的驚詫驚喜。</br> 陳瞎子不讓我說出來陰胎在木箱，反倒是還引導說出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這也是謹慎的表現。</br> 他要是不開口，我很可能就說出來了……</br> “陳先生……羅陰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許德昶在驚喜之后，情緒又是突然的變化，還令我有些沒反應過來。</br> 他說完那句話，神色頓時就變得凌厲了很多，回頭看了一眼王實：“叫上所有保安，讓院子里頭所有人都出來！包括老太爺，桌椅茶案的什么都擺好。”</br> “所有人都要在我眼皮子底下！”</br> “不管他們怎么說，怎么不愿意，都必須得出來，一切等到今晚送陰之后，我再給老太爺交代。”</br> 王實面色一緊，不過也沒再開口，而是匆匆進了院門。</br> 我心頭微跳，許德昶是個聰明人，他這樣做的話，那所有人都在眼皮子下面，就算是有人要搗鬼也沒辦法。</br> 時間過得很快。</br> 大院門外的另一側空地，起碼有好幾十號人，圍著茶桌坐著，男女老少都有，看著我們這邊低聲議論，不過聲音也不大。</br> 我注意到相當一部分人的神色都不太正常，尤其是有一對六十來歲的老夫妻，更是抵觸，頓時就明白過來，那肯定是許德昶的父母。</br> 老人迷信，家里出了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想管。</br> 即便是管，也絕對不會弄到家里來。</br> 只不過是礙于許德昶堅持，他們自然也就沒辦法。</br> 這些人出來的時候，我也注意看過，也沒看出來哪一個有問題。</br> 劉文三也出來了，他帶著李永輝以及黃珊珊的尸體，將李永輝杵在門檻下頭，黃珊珊則是按照我的要求，給安置在了大黑方桌下面。</br> 我還給那老太太挪了一張椅子，坐在了大黑方桌后邊兒的位置。</br> 老黃牛被我帶到桌案前，它年紀著實大了，站不住腳，臥伏在地上睡覺。</br> 時間緩慢，一天的時間很難熬！</br> 終于，到了天黑之時。</br> 我開始在兩側的桌案上擺放冥紙，供果，最后等到子時臨近的時候，我才將木箱放下來，取出來了陰胎。</br> 今天的夜空格外地透徹，月亮成了一個大圓盤，揮灑著清冷的月光。</br> 老黃牛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哞的一聲后，緩慢地站了起來。</br> 我將陰胎放在了它的脖子上，用陰胎的手，攥著它脖子上的鬃毛。</br> 與此同時，我吩咐兩個許家的保安去點紅燭，兩側圍著小路的紅燭，全部都給點燃！</br> 緊跟著，又將三牲貢品擺放在了大黑木桌中間。</br> 幾分鐘后，小路之上幽幽地燃起紅燭火苗，大黑木桌的四角燃香繚繞，青煙不斷。</br> 與此同時，大黑木桌下的黃珊珊半截尸身，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豎起來了！</br> 這一幕，即便是讓我也咋舌，眼中有了兩分驚懼。</br> 黃珊珊的眼睛依舊是睜開的，不過此刻，給我的已經不是那種滲人恐怖的陰森。</br> 反倒是透著一股死寂和蒼涼。</br> 隱隱約約，她的眼眶里似乎泛著血紅似的，就好似要流下來血淚！</br> 我已經不知道，真的是母尸落淚，還是說被這紅燭的光照射著，形成了這樣的錯覺。</br> 我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沖著黃珊珊說了句：“我和你說過，娃子無辜，它現在要去投胎了，你的所作為所，不配為人母，此刻后悔已晚，我也不會再讓你碰它。”</br> 話音落下，我便轉過身，正面對著兩條紅燭案幾拼成的小路。</br> 我正視前方，深吸了一口氣之后，緩慢地跪在了地上，往下叩首六次。</br> 然后我抬起頭來，沉聲喊道：“丁酉年，辛亥月，丁巳日，子時！”“吾為開陽地界接陰婆，羅十六！六叩首，求通陰路。”</br> “麟兒生于昨日，丁酉年，辛亥月，丙辰日，辰時，雞屬！”</br> “其名許永昌，以黃仙皮做襖護陰胎，以黃牛為騎通陰路，其命重八斤二兩，可投入人倫！”</br> 我的聲音再一次變得尖銳而又細長，不過給我的感覺，并沒有擴散到別處，反倒是在這條紅燭搖曳的小路之上回蕩。</br> 隱隱約約，這路上也起了霧。</br> 很快便是白霧濃郁，反倒是看不到小徑，就連周圍的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br> 耳邊也頓時變得格外地安靜。</br> 只剩下微微的兩道模糊紅燭光線，形成的小徑還隱約可見。</br> 幽冷，令我身體微顫了一下，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br> 我深吸了一口氣，立刻就站起身，定定地看著前方，放開了聲音吆喝道：“子時正刻，陰陽交替，吉時已到，老牛送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