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變的不只是面色,聲音都急得發抖了。</br> 電話那邊的聲音卻混亂嘈雜,又是游輪發動機的轟鳴,又是有人大喊大叫,還混雜著嘩啦的水聲。</br> 老郭的說話聲就不那么清晰,又說了兩句,竟然還把我電話給掛了……</br> 我急匆匆地從酒店出去,打了個車就朝著陽江趕去。</br> 偏偏中午這時間又堵車,十二點鐘正是下班的高峰期。</br> 等我好不容易趕到陽江邊兒上,就看到了烏泱泱的好多人,幾乎將江邊碼頭都給圍住了。</br> 我下車的地方,是江堤大壩。</br> 因為也不知道劉文三到底在哪兒,我就尋摸著既然陽江出了大事,就可能在江堤這邊。</br> 江邊停了很多船,除卻了漁民的普通小船,也有不少輪船。</br> 我一眼就看見,平靜無波瀾的江面之上,劉文三的撈尸船停在那里。</br> 登時我就更慌了,朝著人群狂奔而去!</br> 這些圍觀的人擋住了路,我推開他們的時候,也不知道被誰砸了幾拳頭,也有人罵罵咧咧說我神經病亂撞。</br> 擠到了江堤碼頭前頭,我才看見有一群穿著內陽市撈尸隊工作服的人站在碼頭前張望。</br>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眉目之間有幾分焦慮。</br> 我也不知道哪個才是老郭,一邊往前,就摸出來手機打電話。人群中一個瘦高瘦高,看起來很精干的老頭有了摸手機的動作。</br> 我大步走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br> “你是老郭!”我盯著他的手,果然拿著的是劉文三的手機。</br> 撈尸隊是個正經的工作。</br> 黃色的工作服,看上去有點兒像是環衛工,老郭皮膚有幾分發白,明顯是晝伏夜出太多,以至于這種膚色。</br> 其他的人也皺眉不解地看著我。</br> “你是哪個?”老郭掙脫了我的手,他差不多有一米七五,比我還略高一點兒,詫異地看著我。他的嗓音帶點兒公鴨嗓,聽起來讓人不怎么舒服。</br> 我指了指江面上的撈尸船,臉色很難看地說:“我是羅十六!劉文三的干兒子!文三叔下江都一晚上了,他現在還沒上來,你們還在這里杵著,不去幫忙?”</br> 我話音剛落,其他那些撈尸隊的人都后退了兩步,看我的眼神中像是帶著點兒畏懼似的。</br> 老郭眉頭也緊皺了起來,他搖搖頭:“咋幫得上?劉文三是陽江這片兒的撈尸人,他都撈不上來人,下江了一晚上,我們下去不就是添亂嗎?他也不讓我們下水。”這話讓我一懵。</br> 與此同時,也有人忽然喊道:“劉文三的撈尸船過來了!”我心頭猛地突突一跳,趕緊扭頭看向了江中。</br> 果然,劉文三那艘小小的撈尸船,朝著江堤碼頭駛來。</br> 他穿著一身青麻小褂,肩頭纏著繩索,站在船頭的位置,好端端的,并沒出什么事兒。</br> 壓在我心頭的大石猛地一下松開,我感覺心咚咚咚的,都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br> 這時候我才整明白,劉文三下江是下江了,可我剛才理解錯了。</br> 一時心慌,再加上老郭說話不清不楚的,我還以為劉文三是跳下水一晚上沒起來呢……</br> 那樣的話,怕就是劉文三都沒命再上來!</br> 好在他只是開船下了江……</br> 幾分鐘后,撈尸船到了岸邊。</br> 劉文三跳上岸來后,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又趕緊點上了一支煙,吸了口,這才像是緩過口勁兒來似的。</br> “操,入冬了這陽江是真冷。”劉文三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br> 那站在碼頭旁邊,穿西裝的中年男人也匆匆走到了劉文三面前。</br> “劉先生,撈到了嗎?”他語氣也有幾分焦急和不安。</br> 劉文三擺擺手說道:“你看我像是撈到了嗎?船上也啥都沒有啊,這一回,陽江下頭邪乎得很,我和你說……”</br> 劉文三話音戛然而止。</br> 他也看到了我,馬上就喊了句:“十六,你咋過來了?”</br> 明顯,劉文三的神色有幾分詫異,皺眉道:“那邊的事情解決完了?”我走到他近前,搖了搖頭,輕嘆了一口氣:“不算是解決完了的,發生了其他事情,總之不插手了。”</br> “我尋思昨天你說陽江出事,中午打了電話就趕緊過來了。”</br> 劉文三點點頭,他拍了拍我肩膀:“沒事兒那就最好,我也尋摸著讓你不能管太多。”</br> 那中年男人神色更急了,想要插話,可又不敢打斷劉文三的模樣。</br> “文三叔,你先處理事情吧,我沒啥事兒。”我示意地看了一眼那中年男人。</br> 劉文三瞇著眼睛,吧嗒抽完了一支煙,又點上了第二支。</br> 撈尸隊的老郭也緊張地看著劉文三,問道:“老劉,這江水下頭,有啥邪乎的?”</br> 劉文三一口氣將煙抽了一半,冷不丁地忽然說了句:“上百個浮尸摞起來了,邪乎不邪乎?”</br> 老郭倒吸了一口涼氣。</br> 那中年男人也嚇得不輕。</br> 劉文三才繼續說道:“馮屈對吧?”他目光落向了中年男人。</br> 那人趕緊點了點頭:“對對,劉先生我就叫馮屈。”</br> 劉文三嗯了一聲:“你家少爺,暫時撈不起來,我會想辦法的,先回去吧。”</br> “人弄上來了,我會聯系你,撈尸隊也沒必要在這里杵著,其他人該散就散了,另外老郭你去和那些打漁的,江里頭辦事兒做生意的,都知會知會。”</br> “最近陽江里頭下網是能下,人就別下了,看見啥也就當沒看見,不要惦記江里頭的東西,要是耐不住這性子,最好這段時間也別下江。“劉文三又沖著撈尸隊的老郭說道。</br> 老郭撓了撓都成了地中海的頭頂兒,才點頭道:“成,我去搞,等會兒老劉你還是和我說道說道,這上百個浮尸是啥說頭,這江面啥東西都沒有啊!”</br> “那你等會兒到那邊碼頭的大排檔來。”</br> 劉文三打了個手勢,也就領著我朝著前邊兒走去。</br> 至于那馮屈,則是慌里慌張地跟著我們,一直就跟了一路。</br> 我心里頭的疑惑也特別多。</br> 陽江里頭這些年的確淹死了不少人,好多人都沒撈上來,不知道多少陳尸。</br> 這陳尸之中包含了豎尸和浮尸,還有沉尸。</br> 豎尸是死倒,我已經很清楚,浮尸和沉尸卻不太了解。</br> 上百浮尸摞一起了,講道理得江面密密麻麻都是尸體,可我也沒瞅見水面的尸體。</br> 甚至還不如那天劉文三引動了整江的死倒,以及用尸油驚了江煞之后,之后好幾天陽江上都有尸體。</br> 現在他這樣說,可浮尸又在什么地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