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立刻回答劉文三,而是等走到排檔最里頭的一個獨屋里頭,才回頭瞅了外面一眼,沉默了一下點點頭。</br> 劉文三眼中有了幾分凝重和疑惑,并沒有出聲打斷我。</br> 思索了片刻,我才將當時在顧家發生的鐵牛拉山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當日我對這頭鐵牛的疑惑,以及顧家人對我的態度。</br>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我和李德賢的那些沖突。</br> 劉文三的神色則是越來越驚詫,最后眼皮狂跳,額頭上也見了汗。</br> ”好一個鐵牛拉山入江流!這斷龍之活水,再以鐵牛開山!好恐怖的算計,好龐大的風水局。”</br> 劉文三長吁了一口氣,盡是感嘆。</br> 可很快,他的神色卻變成了我從未見過的凝重!</br> 冷不丁地,他忽然說道:“十六,那你知不知道,那些浮尸來自于什么地方?”</br>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苦笑道:“文三叔,你是陽江上的撈尸人,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br> 很明顯,劉文三是不可能知道那些尸體來處的。</br> 否則的話,他也就不會那么難解決,甚至是差點兒被拖進去江底。</br> 下一刻,劉文三卻微瞇著眼睛,說了一句:“不,你知道,我之前不知道,我現在也知道了。”</br> 我越聽越懵了,急道:“文三叔,你也就別打啞謎繞關子了,快告訴我吧。”</br> 說完這句話,我身體就陡然一僵。</br> 與此同時,劉文三才一字一句地開口道:“你之前一直忽略了,李德賢和你說過的那句話。”</br> “他說你分明毀了內陽山的風水位!內陽山下有一眼惡泉,傳聞幾十年前戰亂之時,不知道里頭有多少尸體,被開陽市的大風水師鎮壓在其中!”</br> “你文三叔這些年在陽江里頭撈尸,兇煞的尸體不知道見了多少,也有許多達官顯貴溺水身亡,卻從未見過那么多穿著軍大衣的尸體,即便是有一兩具,那都是震驚內陽市的大事件。”m.</br> “我也一直在疑惑,他們是從哪兒來的,不可能悄無聲息就出現在陽江,通過你剛才的說法,我才明白過來。”</br> “他們都是死于幾十年前的戰亂!機緣巧合被你從內陽山下放了出來。”</br> 劉文三的解釋,如同醍醐灌頂。</br> 接著劉文三繼續說道:“十六,照你的說法,你是不知道這浮尸將鐵牛頂起來,代表著什么對吧?”我趕緊點了點頭。</br> 接著我又摸出來宅經,翻到了出江龍脈之山緩死之局那一頁,讓劉文三去看。</br> 劉文三教過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我卻沒必要在他的面前隱藏,再說我身上有什么東西,他本身就知道。</br> 結果劉文三卻擺了擺手道:“可別給你文三叔看這個,文三叔不喝酒,看書都頭暈,再說剛喝了兩杯,多看一眼就得倒下去。”</br> “……”</br> 我就有點兒手足無措了,說:“那咋整,我真的不知道這代表什么……”</br> 劉文三卻又笑了笑:“既然這大風水局是大風水師布下的,你手頭宅經又有這一篇,鐵牛預示著的東西,上頭肯定是有的。”“現在你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也不知道。”</br> 我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可這鐵牛是我放入江中的,如果不解決掉,再害死人又怎么辦?”</br> 劉文三也沉默了。</br> 他皺眉思索了片刻道:“這事兒,你文三叔會盡量解決的。”</br> 我這才略有松了一小口氣,不過心頭上卻像是壓上了一塊巨石,讓我難以正常地呼吸。</br> 很快,劉文三直接轉身往外走去。</br> 我沒心思出去聽他要老郭說什么了。</br> 坐下來,就有點兒發呆。</br> 怔怔地看著宅經上的內容。</br> “窮山本為望江龍,枯竭至死更恨江,窮山若佇立百年,江下浮尸萬萬千,若想屠此惡龍去,鐵牛拉山入江流。”</br> 我眉頭緊縮,目光定格在江下浮尸萬萬千之上。</br> 我總覺得,這一段話肯定還有深意。</br> 前者兩句說的是內陽山的情況,后兩句則是怎么解決之法,中間兩句是對內陽山內的描述,有浮尸萬萬千!</br> 這其中肯定有夸大成分,現在出來的也就是百多浮尸,不過也足夠恐怖惡寒。</br> 當時的大風水師,很有可能指的就是我爺爺。</br> 可這一段話里頭,我怎么都感覺不出來,內陽山的風水局是我爺爺設定的。</br> 反倒是他留下這段話,是想要人破局?</br> 想到這里的一瞬間,我身上忽然都是細密的雞皮疙瘩了!</br> 真要是我想的這樣,我爺爺當時都不能破的風水局,卻讓我去破了?</br> 那破局之后會發生什么?</br> 我心跳愈發地快,走馬觀花一樣地去翻宅經。</br> 不知不覺間,忽而前面傳來吱呀的輕響。</br> 獨屋的門竟然關閉了,我下意識抬頭瞥了一眼,關門的是何采兒,她還友好地沖我笑了笑。</br> 白熾燈的燈光,密閉的小屋,一瞬間周圍安靜到了極點。</br> 我感覺眼睛都在發熱,應該已經滿是血絲。</br>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還是沒找到想要的內容。</br> 門忽而被敲響,傳來了劉文三的聲音:“十六,趕緊出來吃飯!天都黑了!”</br> 我揉了揉眼睛將宅經收起來,晃晃悠悠地出了小屋。</br> 這會兒天竟然都黑了。</br> 大排檔生意不錯,幾乎每個桌位都坐滿了人。</br> 劉文三領著我走到了最外頭的一張桌子坐下,中間支了個涮肉爐子,咕嘟咕嘟地滾著湯水。</br> 桌上擺著好幾盤切好的鮮羊肉,面前已經打好了料碗。</br> 我早起和中午就沒吃飯,看書的時候沒反應過來,這會早就饑腸轆轆。</br> 一股腦將幾盤肉倒下去,涮透了又趕緊撈上來滿滿一碗。</br> 劉文三也一邊吃肉一邊喝酒。</br> 我腦袋里頭也還在尋思宅經里面的內容。</br> 吃著吃著,我才覺得不對勁兒。</br> 抬起頭來,我就發現了這不對勁的來源。</br> 大排檔里頭坐著的這些人,雖然也都在吃飯,但是或多或少地,每桌人都有那么半數人,正看著我和劉文三這一桌。</br> 我才認出來,這些人好多都是江上的漁民,以及靠著陽江做生意的船上人。</br> 這一下子,我筷子就落不下去了……</br> 劉文三這是做了什么?才讓這些漁民和生意人都聚集了過來?他們這看著我們,又是啥意思?</br> 與此同時,刺目的遠光燈忽然亮了起來。</br> 片刻之間,就有十幾輛車停在了大排檔外面。</br> 當頭的一輛,更是停到了我和劉文三的飯桌前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