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圍觀的那些村民,也是議論紛紛,大致也是在說,老柳雖然死得冤枉,但是干一行,也要有干一行的風險,給劉文三開一趟車,一兩萬的紅包,真金白銀的票子就到手了,哪兒有那么簡單的事兒?</br> 況且昨天劉文三還拼了命下去救老柳呢!</br> 怎么能開口就要三十萬?!</br> 我也趕緊走到了劉文三旁邊,喊了聲文三叔,正要繼續說話,劉文三卻攔住了我。</br> 他又沖著村民做了個下壓的動作,示意大家安靜。</br> 全場寂靜下來,劉文三看向柳志,眼神忽而有幾分深邃。</br> “三十萬,我給得出來,如果老柳因我而死,別說三十萬,三百萬我都給!你確定你要這三十萬么?”</br> 這一句話卻聽得我心里一哆嗦。</br> 劉文三不像是威脅,他語氣,反倒是有一些質問的感覺。</br> 我一時也不明白了,難道老柳不是昨天晚上被王夢琦弄水里的么?</br> 柳志眼珠子一蹬,他手里頭攥著的粗木棍,狠狠地朝著劉文三院門上砸了一下!</br> “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舅舅不是因為你才出的事兒?!”</br> 他直接指著篝火架子上的女尸,忽然又說道:“你就說,這具尸體,你真就是今天才撈上來的?”</br> “難道不是前幾天,城里頭的王家,花了三十萬讓你撈尸?你要不是撈上來她,讓她作祟了!我舅舅又怎么會死?”</br> 柳志語出驚人,他竟然知道我們撈過王夢琦的事情!</br> 頓時,我眼神中也有幾分慌了。村民們也驚詫無比地望著劉文三,因為大家都不知道這件事兒。</br> 柳志身邊那少婦,她忽而繞著村民面前走去,一邊走,一邊扯著脖子,帶著一絲尖銳的哭腔喊:“這劉文三不是東西啊!他前幾天收了城里人一大筆錢,去撈上來這么個尸變的尸體,又沒處理好,弄得詐尸,害死了我舅舅老柳!這事兒,劉文三除了之前和我舅舅提了一嘴,就沒告訴村里頭任何人!”</br> “你說,從梁灣子里頭撈上來一具尸體,他不告訴村里頭,安得是什么心?”</br> “現在他惹上麻煩了,因此連累了我舅舅,還不讓他的尸體進家門!還說今天就要埋了他!這不是欲蓋彌彰嗎!”</br> “我們剛開始還沒想著揭穿他,可他連三十萬的喪葬費都不肯給!我舅舅死得冤枉啊!”</br> “這事情,可不敢亂講!”忽而有一個村民站了出來,他指著少婦瞪眼道:“李阿妹,文三他在柳河村住了大半輩子了,給俺們村里也辦了不少好事兒!肯定不會害村里的人。”</br> 李阿妹眼眶紅紅的,瞪著那村民尖聲說道:“那我舅舅就是莫名其妙死的嗎?他也撈了尸體不告訴大家!肯定是沒安好心!說不定就是等著鬧事了,再收城里一筆錢,還騙村里人更相信他!”</br> 這一番話,已經讓幾個村民動搖了。</br> 他們都紛紛上前,試探小聲地詢問,劉文三是不是前幾天真的撈上來了這具尸體?</br> 這事兒對于村里頭來說,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br> 畢竟劉文三是撈尸人,他才能解決這些事兒,也給村子謀了很多福利。只是說,他要真的撈了,那老柳死得就冤枉。喪葬費,該給還是得給。</br> 劉文三默不作聲,他忽而轉過身,走進了院子。</br> 我心里突突一跳。</br> 那柳志和李阿妹也怒氣沖沖地想跟進來,我趕緊擋在了院門前,可不能讓他們進來鬧事兒!</br> 沒兩分鐘,劉文三就走出來了,他手里頭提著一個大皮箱子。</br> 咣當一下就放在了地上。</br> 箱子一打開,里面紅彤彤的紙票子晃人的眼睛!</br> 劉文三深吸了一口氣,先是看了一眼柳傳志和李阿妹,接著就掃過村里頭眾人,才開口說道:“沒錯,四天前,我撈了這具尸,她是梁灣子那頭的母子尸,大家進村出村,應該見過不少次了,也有不少人上門求我說能不能撈了的,畢竟在出村的路上,晦氣!萬一鬧出什么亂子,村里人不好過!”</br> “這母子尸是城里的是城里的貴人,王家也找了我好幾個月了!”</br> “四天前,我想了個折,把這尸體撈上來了,王家給了我四十萬!”</br> “現在,我把這四十萬拿出來,其中十萬給村里頭的大伙兒,就當是給大家賠個不是,本來是不想驚擾了大家,結果鬧出來這么一個亂子。”</br> 其他的村民面面相覷!本來有的人,聽了剛才柳志和李阿妹說的事情,對劉文三有幾分埋怨。現在一下子煙消云散了!</br> 柳河村人倒是不多,這會兒看熱鬧來的百來號人,三四十戶人家,一家人能拿幾千塊!天上掉餡餅的事兒啊!</br> 這件事兒雖然劉文三沒事后說,但也算是他給村里頭辦了半個好事兒!</br> 的確,這幾個月家家戶戶都上過劉文三家門,讓他撈梁灣子的尸體,村民們進進出出路過那條公路,看得見總瘆得慌。鬧出亂子,肯定也不是劉文三想的。</br> “十六,你拿十萬出去,給大家點點人頭,按戶數分了。”劉文三對我說道。</br> 我欲言又止,按照他說的去做。</br> 劉文三又看向了柳志和李阿妹,開口道:“我和老柳這些年關系下來,也算是哥倆兒好的兄弟,他要真是被這王夢琦害死的,我肯定不讓她這么利利索索地被燒。”</br> “現在我給三十萬,是沖著這情分上……”劉文三都還沒說完,柳志就興奮滿面地走到了錢箱子前頭,二話不說地蓋上了蓋子。</br> “什么情分,什么哥倆好!我舅舅就是被你連累的!被這女尸害的!他死在柳葦蕩,這女尸從柳葦蕩撈起來!你還能耍賴不成?!”</br> “這四十萬是王家給的!應該全給我舅舅當喪葬費!你憑啥還要給其他的村民分十萬?這事兒,我絕不答應!”</br> 我本來剛走到錢箱跟前,也被柳志用棍子狠狠杵了一下,一個不留神,一屁股就摔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br> 李阿妹也趕緊到了柳志的身邊,半個身子擋住錢箱,也是橫眉豎眼的。</br> “我當家的說得沒錯!這錢是王家給的,我舅舅出事兒了,理應拿來做喪葬費!憑啥還要拿出去十萬分!一毛錢都不給!”</br> 村民們剛才的笑臉,也一下子都沒了。到嘴巴里的錢飛了啊!誰還能高興得起來?</br> 可大家又不好說什么,因為老柳的確把命搭上了啊!</br> 柳志和李阿妹匆匆抱著錢箱,兩個人喜不勝收地走了。</br> 我從地上爬起來,快步回到自己房間,拿出來了十萬塊錢回到院門口。然后也默不作聲地走到一個個村民面前,一家一戶,每人分了三千。</br> 做完這些之后,村民們又笑著合不攏嘴。</br> 大家繼續忙活著搭篝火架子,也有人上前和劉文三說不要緊,雖然村里死了個人,但是好歹這女尸弄上來了,她現在就這么兇,燒得越快越好!總比以后再鬧出來什么亂子,害死更多人要痛快得多。</br> 劉文三點點頭,讓大家再多等等,王家來了就燒尸體。</br> 他也閉口不提老柳的事情。</br> 村民們仿佛也有了默契,不再開口說。</br> 他轉身進了院子,點了根煙抽,我也趕緊跟了進去,小聲地問道:“文三叔,照你剛才的說法,老柳不是被王夢琦害的?難道是我們在陽江上撈的謝玉潔?”</br> 劉文三吧嗒了一下嘴,吐出一口白煙,笑著搖了搖頭:“謝家肯定鬧不了亂子,不然還是你先撞鬼,十六,你可是接陰婆。”</br> “王夢琦鬧亂子,是不是你先出的事兒?”我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胸口。</br> 劉文三說得沒錯,不管是出現在箱子里的貓骨陶,還是奶奶差點兒被害了命,以及我被壓了一晚上,臉上多出巴掌印,身上有腳印。這都是王夢琦找到我們的征兆!</br> 我點了點頭。</br> 劉文三繼續說道:“要謝家出事兒了,找的還是你,不光是你,還有我!”</br> “這叫做因果報應,咱們把尸體從水里頭撈上來,是要她們入土為安,要是入不了土,就會來找咱們的麻煩。”</br> “首先是謝玉潔沒鬧,這我可以肯定。再一點就是老柳和王夢琦的事兒無關,也沒開車拉尸,王夢琦肯定不會找到他。”</br> “昨晚上我也是急著救人,這件事兒沒想明白。”劉文三說話間,一支煙已經抽到底了。</br> 我心都突突跳動了起來,忽然覺得心里面有點兒發憷,問道:“那文三叔,老柳是怎么死的?難道還有啥鬼東西?”</br> 劉文三搖搖頭:“這段時間沒撈過尸體,之前的也沒鬧過。”</br> 我聽得也越來越懵逼,喃喃道:“要是和咱們這件事兒無關,也不是撈尸出的事兒,那干嘛要拿那么多錢出來啊!你拿了四十萬,我拿了十萬……這可都是錢……”</br> 劉文三拍了拍我肩膀:“十六,咱們干的事兒,都是和死人打交道,我撈尸,你接陰,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br> “不管是多少錢,但求一個心安就成,大不了白干一趟,好過夜里睡不著覺,怕走道兒的時候,身后有鬼。你明白文三叔的話不?”</br> 我沉默了一下。</br> 劉文三說得沒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人這輩子,就是個但求心安!</br> 擱我身上,要做個不地道害了人的事情,我肯定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br> 我們拿出來這些錢,雖然肉疼了,但是心里頭沒疙瘩,晚上能合上眼睛!</br> 可老柳不是被王夢琦害的,也不是陽江上那個謝玉潔鬧的祟。</br> 那他是怎么莫名其妙死的?還把車開進了柳葦蕩里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