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寡婦的神色忽然就不再猙獰,甚至也沒有那種暴虐的森然。</br> 反倒是平靜,詭異到了極點的平靜。</br> 她怔怔地看著陳大同,眼神瞬間也變成了空洞。</br> 雨,嘩啦啦地下。耳邊只剩下大雨傾盆的簌簌聲!</br> 狼獒也沒有再低嚎,灰溜溜地躲到了陳瞎子的身后。</br> 我們都已經(jīng)渾身濕透了,狼狽無比。</br> 陳大同還在磕頭,機械無比地重復(fù)那個動作。</br> 廖寡婦緩慢地往前走去。</br> 陳瞎子沒有開口說話,他僵直地站在原地沒動。</br> 我想要往前,可是身體就和灌鉛了一樣,很艱難的才挪動了一下腳步。</br> 廖寡婦走到了我的身側(cè),她扭頭瞥了我一眼。</br> 那空洞的一瞥,頓時讓我身上的雞皮疙瘩更多了。</br> “你們男人,都是這樣的對吧?”</br> “沒有一個例外?”</br> “既然這樣,既然這樣,我就殺了整村的男人。先是陳大同,然后就是你和這個瞎子。”</br> 廖寡婦忽而笑了笑,雨水從她的發(fā)絲順著臉頰落下,甚至都透上了血腥的意味。</br> 我心頭升起的,是一陣陣惡寒。</br> 陳大同,要害了我們一整村的人!</br> 這廖寡婦的戾氣和執(zhí)念已經(jīng)變了……恐怕讓她殺了李芳玉和陳大同,她都未必會咽氣!</br> 思緒在電閃雷鳴之間,我小心翼翼地動手,摸到了兜里頭的仿制羅盤。</br> 那一瞬間我身體一震,行動力都仿佛不再受壓迫和控制。</br> 眼瞅著,廖寡婦已經(jīng)停在了李芳玉的跟前:“賤男人要死,你要先死。”</br> 在雨水之中,廖寡婦的聲音更顯凄厲,她抬手,就要去掐李芳玉的脖子。</br> 李芳玉這會兒早就被雨水打得醒了過來,被嚇破了膽似的,根本就忘了躲,只剩下痙攣發(fā)抖。</br> 我猛地從兜里面拽出了那塊仿制羅盤,直沖到了廖寡婦的身后!</br> 此間我的速度和動作已經(jīng)格外的快!</br> 廖寡婦卻比我還快,頃刻轉(zhuǎn)身,冷冰冰地看著我:“羅十六,等不及要死了么?”</br> 她抬手,手臂繃直,朝著我胸口插來!</br> 就連她的手掌皮膚,都變得滿是暗紅色的橫紋,看起來就像是得了皮膚病似的,格外滲人。</br> 血煞這樣一下,恐怕能把我扎個對穿!</br> 也就在這時,忽而又是一身凄厲的嚎叫,狼獒竟然猛沖起來,一口咬中了廖寡婦的胳膊!</br> 轉(zhuǎn)瞬間,陳瞎子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廖寡婦的身后,他動作格外凌厲。</br> 雙手扣住廖寡婦另一條胳膊之后,竟然凌空躍起,雙腿盤住了廖寡婦的脖子,狠狠一鎖!</br> 廖寡婦的神色頓時無比兇厲,她猛地一甩胳膊!</br> 說時遲那時快!</br> 我也抓住了這僅有的機會,沖到了廖寡婦的跟前,仿制羅盤啪地一下,拍到了廖寡婦的頭頂!</br> 廖寡婦的動作停止了下來,仿佛被定死了一樣,一動不動了。</br> 她直勾勾地盯著我,那種狠厲讓人心悸無比,只不過她的眼皮卻緩慢地閉合上。</br> 雨水越發(fā)地大,雨滴變成了噼噼啪啪的聲音。</br>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捂著胸口,剛才幾乎要讓我窒息。</br> 狼獒松開了口,陳瞎子也從廖寡婦的身上跳下來。</br> 剛才要不是他們同時出手,恐怕我的羅盤還沒鎮(zhèn)住廖寡婦,她就先要了我的命。</br> 可偏偏就在這時,陳大同忽然從地上爬起來,他狀若瘋癲地沖了上來!</br> 手里頭竟然揣著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廖寡婦的心口!</br> “你個死女人!你要殺我!殺我老婆!”</br> “我捅爛你的心!你不咽氣!”</br> “你還不咽氣?啊?!”</br> 我完全沒想到,陳大同竟然會突然暴起,心頭更是惡寒!</br> 才好不容易鎮(zhèn)住了廖寡婦,再出點兒什么簍子,我連爺爺?shù)牧_盤都拿出來了,這就真的是回天無力!</br> “陳大同!你住手!”我厲聲喝道,就要上前制服他!</br> 他卻朝著我也揮舞匕首,兇惡地罵道:“你敢上來!你也要死!都要死!”</br> 這陳大同完全是被嚇破膽,嚇瘋了的那種歇斯底里。</br> 可偏偏就在這時,廖寡婦的身體,忽然就朝著地上倒了下去。</br> 端的是此刻,一道驚人的閃電劃破天空,同時又是一聲震得人耳朵都發(fā)聾的雷鳴。</br> 廖寡婦的身體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br> 她的身體剛好有一半壓住了陳大同,陳大同也倒了下去!</br> 砰的一聲悶響,地上的水似乎都濺射開來。</br> 倒地之后,陳大同也不動了……</br> 他瞪大了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天空,嘴巴里頭正在不停地冒血。</br> 咴兒咴兒的呼吸著,嘴皮艱難地蠕動,似乎是在喊救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