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劉家人上了看臺,劉顯赫拿著麥,說了不少話。</br> 大致都是流程化的,感激村子,感激父母,以及要反哺小柳村,帶著大家一起致富的。</br> 村民熱情高漲,一直在拍手叫好。</br> 說到最后,劉顯赫笑容滿面地說讓大家吃好喝好,他先從一桌特殊的客人敬酒,再去謝過大家。</br> 我一直注意著劉顯赫,他從看臺上下來之后,果然到了我們的桌前。</br> 劉木匠也跟在旁邊,旁邊劉家的人也都在。</br> 劉顯赫端著一個酒杯,倒了酒,笑容滿面地看著我,說了句:“羅十六,先敬你一杯。畢竟你也是讀過大學回來的。在小柳村,算得上是少有的大學生了。”</br> 我瞇著眼睛端起來了一杯酒。</br> 好言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當然我清楚,他不安好心,就不知道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br> 結果下一刻,劉顯赫說的,便讓我怒急攻心。</br> 劉顯赫笑瞇瞇地喝了口酒,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你羅家可憐,當年爺爺不干好事兒,死都要壓在村口的地基下頭,天天讓村里的人踩著腦袋過去。”</br> “你爸也是遭了報應,淹死在了小柳河。”</br> “羅十六你還是不落教,跟著一群不三不四的下九流,我提前安排你吃一頓死人飯,免得你哪天死了,羅家絕了后,你吃不到香!”</br> 話至最后,劉顯赫的神色都變得冷厲了不少。</br>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接著冷冰冰地盯著我,說道:“羅十六,你怎么還不喝酒?!”</br> 劉顯赫的眼中盡是貶低,眉宇面色之間更是高傲。</br> 就像他劉顯赫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金鳳凰,而我羅十六則是地溝里的老鼠,草窩里頭的稚雞一般。</br> 我瞇著眼睛,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br> 酒,我直接沒喝,嘩地一下潑在了劉顯赫的臉上。</br> 罵我,我都無所謂了。</br> 本來定好的,是看劉家把戲,馮屈會解決。</br> 可他開口不但罵了我爺爺,罵了我爸,其話語更是惡毒無比!</br> 我爺爺不干好事兒?天天被人踩著腦袋過路?</br> 我爺爺的命,有半條是為了我!另外半條,是為了破小柳村的風水局,改變村子里的現狀,救所有人的命!</br> 至于我爸,更是被人害死。</br> 無辜枉死在了小柳河里面!</br> 他咒我羅家絕后,我要是還能忍,我就不配姓羅,也不配當個人了!</br> “羅十六!我兒子好心給你敬酒!你作甚還要潑酒?!”劉木匠兇神惡煞,狠狠地瞪著我。</br> 我胸口上下起伏,冷冷地瞥了一眼劉木匠。</br> 接著,劉顯赫卻攔住了劉木匠,然后笑了笑,說:“爸,你后退一點兒。這是我和羅十六要說的事兒了。”</br> 其他劉家人也像是有所準備似的,將劉木匠擋在了后頭。</br> 此刻,很多村民都看了過來。</br> 剛才我和劉顯赫的對話,沒幾個人聽到。</br> 不過周圍的人卻看得清白,這里起了沖突。</br> 我沒說話,看劉顯赫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劉顯赫又給桌上我面前的空杯子倒了一杯酒,他又給我敬了一杯,聲音大了許多。</br> “羅十六,氣,不要那么大,我還沒說完呢。“</br> 我眉頭緊鎖了起來,一言不發。</br> 劉顯赫才笑了笑,繼續說道:“當年多虧了你爸去報警,讓我爸坐了牢,讓我沒了媽,你羅家欠我一筆債,你爸死了,這債,我是不是要找你討?”他聲音也大了不少,更是引起了村民的議論。</br> 當然,這議論也入了我的耳,都是在罵我爸。</br> 不過這些聲音,幾乎都是年紀偏大一些的村民。</br> 我抿著嘴沒說話,大致是明白這原因的。</br> 在以前的時候,人家里頭窮了,不好找老婆,以前小柳村也窮啊。</br> 雖說在垅山龍脈之外的生機風口之處,但是被人改了風水局,在我爺爺當路基之前,小柳村的人多病多災,窮困潦倒。</br> 我也聽我奶奶說過,那會兒買老婆的其實不少,甚至還有兄弟兩個買一個老婆來生孩子,傳宗接代的。</br> 對于那會兒還活著的人來說,要是把他們老婆弄走了,那就是讓人家絕戶的死仇了。</br> 甚至一個村里頭,買了老婆,家家戶戶都會幫忙看著,就怕女人跑了。</br> “羅十六,你怎么不回答了?這債,是你羅家欠我劉家的,對吧?”</br> 我回過神來,然后搖了搖頭:“你媽媽生了你,她是被買來的,她不欠你們。”劉顯赫卻死死地盯著我,他的眼睛似乎都充血了。</br> “羅十六,你這話,說得真的是很漂亮。”</br> “真不愧是吃死人飯的,活人說鬼話!”劉顯赫嘩地一下,一杯酒卻潑在了我的臉上!</br> 下一刻,他就怨毒之極地說道:“我劉家和你羅家結是死仇!我恨不得殺了你爸!”</br> “可沒想到,老天爺先給了他報應!讓他掉進小柳河淹死了!”</br> “你還要替你爸狡辯?他干的就不是人事!”</br> 緊跟著,劉顯赫一把就攥住了我的衣領子,臉幾乎都貼到了我的臉上,猙獰無比地說道:“像是你爸這樣的人,死了都不配被埋!你知道,他在啥地方么?!”</br> “我看他被埋了,心里頭就抓心撓肝地難受,馬上就找了人,刨了他的墳!還給他撒了不少屎尿,將他丟回了小柳河!”</br> “他死在哪兒,就應該一直在哪兒呆著!什么死者為大,什么入土為安,他壓根就不配!”</br> 劉顯赫的眼珠子通紅,他臉上還帶著獰笑。</br> 死死地攥著我的衣領,更是無比地張狂得意。</br> 我只覺得耳朵邊嗡嗡的,心跳,跳的又是砰砰的!</br> 一下一下的,都快要從胸腔里頭冒出來了。</br> 耳朵邊所有聲音都似乎不那么嘈雜了,周圍的一切也都是生了重影似的。</br> 唯獨我能看清的,就是劉顯赫一個人。</br> 他的刻薄面相,他的眉頭交聯!</br> 下一刻,我還看見他的財帛宮似乎有了灰敗破落的跡象。</br> 其實我一直在想,殺害我爸的人,和掘墳的人,會不會是一個人?</br> 劉家殺我爸的可能性不大,可我怎么就忽略了掘墳?</br> 這劉顯赫,竟然撅了我爸的墳!</br> 還對他做出撒屎尿的腌臜事!</br> 怒氣壓抑不住,我連殺人的心都有了!</br> 揮起拳頭,我一拳就狠狠地砸在了劉顯赫的鼻梁上頭。</br> 劉顯赫身型就和劉木匠差不多,竹竿似的,一拳頭被我砸翻了,鼻血長流。</br> 他財帛宮,破了!我打的!</br> 他摔倒在地上,指著我,罵著臟話。</br> 與此同時,劉木匠也瘋了似的,大喊著出來!趕緊出來!</br> 下一刻,村民里頭竟然竄出來了不少人,包括從劉家的院子里頭,也烏泱泱地走出來不少。</br> 這些人,看似穿著村民的衣服,但可都是生面孔。</br> “給我打!打廢了,算我的,醫藥費我給他羅十六掏了!就算是打死了,也不是我下的手!大不了進去蹲幾年,我劉顯赫有的是錢,老子賺錢,就是要他羅家絕后的!”</br> “還有,那死老太太,誰給我踹她腦袋兩腳,我給二十萬!”劉顯赫從地上爬起來,卻和劉木匠一塊兒,退到了看臺旁邊。</br> 我這才懂了劉顯赫的意思。</br> 這還真的是鴻門宴!</br> 劉文三猛地站了起來,他雙手一抽,一手鍘鬼刀,一手卜刀,狠狠地插在了桌上。</br> “老子陽江撈尸人在這里!我看誰敢動我干兒子!今天都要去和陽江的水鬼作伴!”</br> 陳瞎子則還是穩如泰山。</br> 我奶奶則是直掉眼淚。</br> 劉顯赫的話,刺激的不只是我,我奶奶年紀大了,她都一直在發抖。</br> 于此刻,馮屈也站了起來。</br> 他冷眉橫掃了一眼周圍那些圍上來的人,擲地有聲地說道:“羅先生是馮家的貴客,今天誰敢動他,就是和我馮家過不去。”</br> “和馮家過不去,就是和內陽市過不去!”</br> “你們這圈兒走黑走白,都走不通!”</br> 說完,馮屈還狠狠地一拍桌子,瞪著劉顯赫。</br> 劉顯赫卻罵道:“什么馮家馬家,裝什么裝!你們趕緊動手!誰多嗶嗶賴賴,就順便讓他們一起和羅十六躺著被抬走!”</br> 那些圍上來的人,臉上兇光更多了。</br> 其中有一個人忽然說了句:“這人既不是馮家的家主,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是見過馮家的那幾個大人物的,他算個屁!狐假虎威!兄弟們先上!一個個都別放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