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匆匆離開偏院。</br> 我則是將張九卦的尸體給搬到了床上。</br> 猶豫了一下，看著張九卦身上的衣服陳舊，胸口背部也都是破洞，甚至還透著一股隱隱的尸臭。</br> 我就將他的舊衣服給脫了下來。</br> 這期間我也很注意小心，一來是態度尊重，秉著死者為大的信念。</br> 二來也是怕張九卦有尸變化煞的可能。</br> 好在并沒有出現任何變故。</br> 在給他脫衣服的過程中，我也沒有直接用手觸碰，而是戴上了手套。</br> 舊衣換下之后，我給他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唐裝。</br> 巧合的是，馮志榮給我準備的唐裝，張九卦竟然也剛好貼身。</br> 接著我又打了水，幫他擦了擦臉上的污垢。</br> 這一系列的事情做完了之后，張九卦尸體看上去，已經不太像是一個死人了，而是閉目沉睡似的。</br> 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尸體上。</br> 我再一次注意到張九卦的面相。</br> 面長而狹，并不像是馬臉，那至眼眶外的眉骨，若非是眉毛中斷，還是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br> 雙顴圓潤，突而不起，他的性格也不會太極端。</br> 整張臉都是一副大善之相，本身這眉毛也應該是長壽命。</br> 包括他的人中也是狹長，代表了長壽，只不過斷眉斷命。</br> 他死在髻娘墳完全是乘兇而去。</br> 既然都算到了卦象是大兇，會喪命，只要避免不去，就絕不會死。</br> 我輕嘆了一聲，喃喃自語：“真有那么重要么？你好歹也已經是聞名風水界的鐵口金算，陽算之術斷禍福吉兇，算命理生死，又何必非要風水術。”</br> 若是張九卦還活著，必定也是陽算的大能之人。</br> 或許我爺爺當時也會找他幫忙，兩人未必不能聯手。</br> 思緒間，屋外傳來腳步聲。</br> “羅先生，你找我？”</br> 回過頭，馮志榮已經走進了我屋子。</br> 他沖著張九卦雙手抱拳，拜了一拜，也是禮數周到。</br> 我點點頭，說道：“請馮家主來，還是有件事想麻煩馮家。本來我打算自己攢錢一段時間，不過也怕等太久夜長夢多，事情落定一件，會少一些變故。”</br> “馮家的家運都是羅先生救的，你就不必和我客氣了！”馮志榮一臉笑呵呵的表情。</br> 我將我要盤一處風水寶地的事情說了，也講了位置。</br> 大致要馮志榮幫忙的就是錢方面，還得去跑一跑相應的關系。</br> 馮志榮先是點頭說了句沒問題。</br> 接著他又說道：“羅先生，我馮家不是之前有好幾塊寶地么？你只是選了一塊讓我遷墳。”</br> “我也不太懂風水方面，不過最好的風水地，應該都在當年張爾幫我挑選的時候，馮家買下來了。你說的地址，我依稀記得是去過的，當初張爾說過，沒有什么特別好的風水位。”</br> “對，我想起來了，他還說過那里有一處風水地，叫做什么四正宮，可以修陰宅墳塋，福氣也很不錯，只是對我馮家來說，那一塊地太小了。”</br> “子午卯酉四正宮？”我立刻就回答了出來。</br> 馮志榮點點頭，說應該就是這個。</br> 我眉頭微皺。</br> 將風水地選在靠近陳瞎子的位置，其實我打算的也是陳瞎子偶爾能去走一走的念頭，畢竟他拿了張九卦最后一卦。</br> 一旦有什么變故危險，或許陳瞎子也能幫忙。</br> 可馮志榮都說出來，張爾也找到過我給陳瞎子點朝陽宅的那片地，恐怕他所言非虛。</br> 內陽市畢竟也就只有那么大，馮家一共買走五塊寶地，多半也沒有更好的選擇。</br> “行，馮家主，我知道了。那就用一塊馮家的地。”我也不再多做猶豫。</br> 馮志榮笑容則是更多，他問我什么時候用得上，今天就要送張九卦下葬？</br> 我沉凝了一下說道：“本意是拜師，我也怕再出什么變故，拜師之后，便下葬吧。”話語間，我看了一眼偏院里頭的風水盤。</br> 心里頭也打定了主意，小囡的事情，若是有變故我再繼續出手，其他的就暫時不管了。</br> 先破了這風水盤，現在找不到那堪輿大師。</br> 從馬寶義身上找線索的可能性沒了，也就沒別的辦法。我若是能破了，他肯定會主動出現來找我。</br> 思緒落定，我也通知了一下劉文三，讓他帶陳瞎子也再回來一趟，我需要陳瞎子幫忙開陰路。</br> 電話里頭簡單說了兩句我準備拜師的事情，劉文三表示他們很快就到，現在馬上就來馮家。</br>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br> 馮保約莫花了兩個小時，才把我要的東西全部帶來。</br> 主要費時間的，是大三牲祭品。</br> 全豬，全牛，全羊！以及一張能夠擺放大三牲的大黑木桌！</br> 這期間，陳瞎子和劉文三，何采兒夫妻都早已經來了。</br> 他們則是站在院子邊緣，沒有打擾我布置。</br> 偏院的風水盤，被挪到了靠后的位置，將中間騰出來擺上了靈堂。</br> 大三牲放好之后，又在兩側點了香燭。</br> 張九卦的尸體，則是好端端地放在了棺材里頭。</br> 月亮冷寂，風幽幽吹拂。</br> 香燭燃燒，煙氣只是在棺材旁邊繚繞，他卻并沒有吃香。</br> 我定心凝神，并沒有覺得害怕，而是開始磨墨。</br> 磨好了墨水之后，我沾了毛筆，在靈位上寫了張九卦之靈位這六個字。</br> 之后我又拿了一張黃紙，在上頭寫下了時辰。</br> 以及我按照當初張爾教我寫訃文的那種路子。</br> 寫了一段祭告張九卦的話。</br> 其中有一些不懂的，我就問了在旁邊的陳瞎子。</br> 果然，他對于命理時辰這些了解透徹，指點之下，我便寫出來半篇算是洋洋灑灑的訃文。</br> 我也在靈堂前頭燒起來了一個火盆。</br> 火苗竄的三尺高！</br> 停頓了一下，我將張九卦給我的遺書，他的金算盤，骨相全都放在了靈堂之上。</br> 猶豫間我又摸出來了宅經，陰生九術，也放在了旁邊。</br> 剛做完這些準備，我便要跪下，行拜師之禮。</br> 偏偏就在這時，棺材里頭砰的一聲悶響。</br> 張九卦的尸體，竟然直接豎了起來！</br> 冷風帶著幾分嗚咽，張九卦的斷眉隨風飄動。</br> 隱約之間，張九卦似乎眼睛都睜開了一絲縫……</br> 桌上的金算盤，忽而發出啪嗒一聲脆響！</br> 似是風吹……</br> 那一瞬間我似乎花了眼，感覺像是張九卦走出棺材，到了金算盤前頭。</br> 他那仙風道骨的感覺更強，手臂一揮，手指撥動間，竟是卜了一卦！</br> 一個激靈，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這只是幻覺……</br> 金算盤只是因為靈堂桌角斜了一下，朝著旁邊滑了滑。</br> 也是因為這樣，才發出來的啪嗒聲。</br> 只不過讓我面色變了的是。</br> 這算珠的滑動……還真形成了一個卦象！</br> 【作者有話說】</br> 第三更結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