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花也沒躲閃，在衣服上擦著手，小聲解釋，大概還是說唐家很窮的事兒。</br> 可只要給她一筆錢，這件事兒絕對不出任何紕漏，他們農村人一輩子都老老實實，踏實靠譜。</br> 我越聽，心里頭就越不舒服！還踏實靠譜！？</br> 她這就是農村人招黑呢！</br> 顧開陽閉了閉眼：“行，招婿的錢我給，給你二十萬！”</br> “不過要在一年之后，這一年內如果出了什么變故，別怪我翻臉不認人。”</br> 唐小花趕緊點了點頭：“那俺就放心了！俺這就去找小松回來，他還躲在墳溝溝里呢。”</br> 她轉身往外走去，顧開陽使了個眼色，馬上就有顧家的下人跟了上去。</br> 顧若琳低聲啜泣起來，淚水還是吧嗒吧嗒的，成了斷線珠簾似的，一直往下掉。</br> ”十六，準備接陰，早一點兒讓事主入土，避免夜長夢多。”劉文三沉聲道。</br> “羅陰婆，劉先生，就麻煩你們了。”顧開陽聲音懇切。</br> 回到后院，一應物事都準備了齊全。</br> 我穿上了貓皮襖，戴上灰仙手套，清水盆放置一旁，毛巾搭在邊緣，也有下人端來了一大盆開水。</br> 此刻已經是凌晨三點多，還有不到兩小時，就要天亮了。</br> 倒不是天亮了不能接陰，像是顧若尋這樣害過人的女尸，會有一些忌諱，不然又得等到明天，恐生變故。</br> 顧開陽在后院門口來回踱步，顧若琳也沒哭了，只是她眼眶紅腫，煞是讓人憐惜。</br> 大概三點半的時候，唐小花回來了。</br> 她身后跟著一個起碼一米八高的男人！看他的第一眼，我就被嚇了一跳。</br> 他左邊半張臉都是猙獰的燒傷，左眼是瞎的，右半張臉上又有很多麻子。</br> 身材雖然高大壯碩，但就憑這張臉！都不用說窮不窮的事兒了！不是家財萬貫，恐怕也討不到個老婆！</br> 顧開陽神色很陰沉，在旁邊沒多說話。顧若琳也被嚇得不輕，捂住了嘴巴。</br> “小天，這位是羅陰婆，是顧家請來給若尋小姐接陰的。”唐小花沖著我介紹到。</br> 唐小天對我點了點頭。</br> 我卻總覺得他那一只眼睛，帶著一股子陰翳和冰冷，不知道是在想著什么。</br> “你怎么穿的是這種衣服？這可不是活人穿的。”也就在這時，劉文三定定地看著唐小天的身上，皺眉開口道。</br> 我也才反應過來，剛才光顧著看唐小天的臉了。</br> 唐小天赫然穿著一身男士的喜袍，只不過這卻是紙做的壽衣，上面也修了金線，還夾雜著一點兒紅花，就給人一種格外陰森的感覺。</br> 正常人，穿什么壽衣？</br> 他腳上更是一雙死人才穿的蛤蟆鞋！大頭細跟，半只腳都露在外面。</br> “我接媳婦回家，她穿啥，我穿啥。”唐小天的聲音很細，和他的體型不搭邊，和唐小花倒是有幾分相似。</br> “名字取好了么？”我深吸了一口氣，也沒讓劉文三多說話了，直接問道。</br> 這唐小天看上去就很怪異，現在時間也不多，趕緊接陰下葬，以免夜長夢多！</br> 唐小天扭頭看向了我，咧嘴笑了笑：“唐金科，希望他能投胎到個好人家，別像是我這樣，一輩子窮命，也別像是他媽那樣，受人欺負。”</br> 劉文三明顯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不再開口。</br> 我示意讓唐小天和唐小花都后退一些，然后便來到了棺材前。</br> 輕吸了一口氣，我扶著棺材站了進去。</br> 之前顧若尋的確在床上，可她已經進了棺木，恐怕這也代表，她想在里面接陰。</br> 沒必要抬出來，再多生事端。</br> 近距離看著顧若尋的臉，精致的容顏，以及唇間的殷紅，已經沒有給人那種栩栩如生的感覺了，反倒是白得滲人。</br> 脖頸上的傷口，也像是蜈蚣一樣猙獰。</br> 棺材里頭更彌漫著一股子怪味兒，混合著一股子尸臭和血臭的味道，讓我覺得從腳底都在往上竄涼氣兒！</br> 我極力穩住了心神，雙手輕輕按著顧若尋的肚子，然后緩慢地掀開了她腹部的衣服。</br> 露出來的肚皮，沒有被涂抹過脂粉白沫，呈現出烏青色，還冒出一些尸斑！</br> 極力回憶著當初耳濡目染，奶奶和我說過的一切，還有陰生九術書中的內容。</br> 其中的確也教過，如果遇到難產的母尸，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不是剖腹取胎，而是嘗試矯正胎位！</br> 冰冷的尸體，皮膚也徹底地僵硬，我按壓摸索著，本來僵硬的皮膚上，忽而感受到其下一絲更加地冰寒，還有跳動！</br> 頓時，額頭上冒起了大顆大顆的冷汗！</br> 人早就死了，陰胎又怎么會跳動？</br> 我強忍著心頭升起的緊張感，按住摸到的陰胎，緩慢地扭動它！</br> 幾分鐘后，胎位被我挪動了一圈。</br> 我深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產嬰靈，避陽關！”</br> 喊出這一聲的時候，整個后院似乎都回蕩起來了回音。</br> 凌晨四點鐘，是黎明之前夜色最為漆黑的時候！夜空中那殘缺的彎月，也在這時候消失不見了。</br> 我覺得有股芒刺在背的感覺，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唐小天冷不丁地站在了棺材旁邊。</br> 我是半蹲著的，他茍著頭，那只完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的臉。</br> 和我距離近的只剩下一個巴掌那么多了。</br> 我被嚇了一大跳，差點兒心跳驟停！</br> “我只是看看，羅陰婆，你繼續接陰吧。”唐小天目光轉向了棺材內，他神情之上，竟然多出來了一絲傷感。</br> 我眼皮狂跳，不過，那芒刺在背的錯覺也不見了。</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個人在身邊，我反倒是鎮定了幾分。</br> “胎足月，賦誨名！”</br> “十二月，香燭貢，接陰生！”</br> 幾乎是扯著脖子，喊出來這一段話！回音入耳，我都覺得耳朵麻麻癢癢的，我的聲音，竟然也不知不覺變得陰森而又尖銳！</br> 院子里面本身沒風，卻刮起來一股妖異無比的風，帶著嗚咽。</br> 我按著顧若尋的肚子，聲線更加纖細陰翳，喃喃道：“顧若尋，今生你命已盡，唐小天愿意接你入唐家墳地，腹中陰胎也已經有了名諱，安心產子，投胎上路吧。”</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若尋的身體，仿佛繃得更緊，也更加僵硬了。</br> 那風聲，感覺就像是一個女人在我耳邊尖銳地哭喊似的！</br> 我覺得頭皮發麻，身上也全是細密的雞皮疙瘩！</br> 她的褲子我早已經褪下，可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要產下陰胎的意思！</br> 我臉色逐漸變了……額頭上的汗水也越來越多……</br> 也就在這時，忽而唐小天的口中輕聲呢喃了一句話：“傷害你的人，都會一個個去死，咱們一家人，會在地下團聚的。”我心里頭咯噔一下，唐小天這話是什么意思？</br> 可也就這同時，忽而一聲粘稠的輕響聲，我低頭一看。</br> 顧若尋，竟然直接就生了……</br> 一個烏青色的嬰兒，落在棺材板上，他的脖頸上還纏著臍帶，那緊閉著的雙目，充滿了死寂。</br> 旁邊的唐小天，卻展顏露出了笑容。</br> 只不過他臉上的傷疤，實在是太獰惡，笑容也就更為滲人可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