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上沒月亮,天黑得有點兒嚇人。</br> 院子里頭亮著燈,卻也顯得空寂晦暗。</br> 我沒忍住,給劉文三打了電話,他也沒接。</br> “采姨,你知道文三叔去哪兒了?他不會出什么事吧?”何采兒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還是讓我問出了聲。</br> 何采兒沉默,瓦斯燈的燈光映射在她臉上,她神情有幾分慌亂,鬢角的發絲也顯得散亂無比。</br> 這愈發讓我覺得,何采兒知道些什么。</br> 當時劉文三走的時候,她就有些欲言又止。</br> 她早就知道,可能會出岔子?!</br> 思緒間,我正想繼續發問。</br> 她卻抿著嘴點了點頭,說她的確知道劉文三去了什么地方。</br> 我立刻就追問,他會不會出什么事兒。</br> 何采兒又猶豫了一下,搖頭說:“不會出大事,可他沒回來,恐怕麻煩也不小,十六,可能我也得出去一趟。”這話卻令我更不自在了。</br> 劉文三去了,可能出事沒回來。</br> 何采兒再去,萬一也出事怎么辦?</br> 我眼皮一直不受控制地跳動。</br> 掃過院子里頭的柳建樹,徐麗娟,還有馮保,此刻朱玉已經在何采兒房間休息。</br> “采姨,文三叔去的地方遠么?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思索之后我沉聲開口。</br> 何采兒沉凝了片刻,才回答我說去的地方不遠,可以讓我一起去。</br> 接著她又忽然說道,最好讓馮保也跟著一起。</br> 馮保馬上點點頭,說他也想跟著,好歹能保護我一下。</br> 我便簡單地叮囑了徐麗娟幾句,讓她去休息就行,一定不能放開柳建樹,一切等我們回來再說。</br> 雖說不知道老鰥夫做了什么,但是他的目的是我,王家傻子也是我。</br> 這大半夜我在外面,他們肯定會盯著我,大概不會來院子鬧麻煩。</br> 我得趕緊確定劉文三真的安全,帶他回來。</br> 徐麗娟知曉事情嚴重性,不再開口多說,去了何采兒房間和朱玉一起休息。</br> 從院子里頭離開,何采兒順著村路,朝著村尾走去。</br> 一邊走的時候,何采兒才一邊嘆氣,告訴我劉文三是去她家了,要請她娘過來幫忙。</br> 她的話卻令我心頭驚愕不已。</br> 何采兒她娘?就是劉文三口中可以幫忙的人!?</br> 我依稀還記得,當初何采兒給我定羅盤的時候,她曾說過一些關于我爺爺的事情,并且也說過她家以前住在小柳村。</br> 追根溯源何采兒也是小柳村的人,我們算是同村。</br> 當時我也想過,何采兒都能知道我爺爺的事情,應該不那么簡單。</br> 卻怎么都沒想到,何采兒他娘竟然有本事能對付王家傻子!</br> 在我思索之間,很快便走到了村尾巴后面。</br> 還能看見李二根的房子,以及那幾顆老槐樹。</br> 何采兒繼續告訴我,他們家本來是在小柳村,之后她進城讀書,再加上小柳村不太平,他們家就搬走住進了柳河村。</br> 柳河村修新村,她家就沒有再往外搬,住在最里頭。</br> 她娘干的是神婆的事兒,本讓她也接過來衣缽,繼續做神婆。</br> 只是她的確沒有興趣一輩子接觸神神鬼鬼,就不愿意學。</br> 之后她在陽江上遇到危險溺水,被劉文三救了,劉文三又追求她。</br> 一來二去時間長了,她也喜歡上劉文三,兩個人定了終身。</br> 可這件事情并沒有得到她娘的許可,她爹也不同意。</br> 當時家里頭鬧起來了,她因此險些和家中決裂。</br> 大致的原因,也是因為劉文三干的是撈尸人的事兒,說到底比神婆好不到哪兒去,天天接觸尸體危險不小。</br> 她嫁給撈尸人,卻不愿意學神婆的行當,她家里面既覺得她翅膀硬了,不愿意聽話,也擔心她遇到危險。</br> 而對于她來說,她的確不想一輩子接觸神神鬼鬼。</br> 盡管劉文三天天接觸死人,可他也比較干凈利落,不會將不該帶回家的東西帶回來。</br> 我這才聽明白緣由,沒想到劉文三和何采兒之間也是這么曲折。</br> 話語至最后,何采兒才輕嘆一聲道:“當年我娘說過,劉文三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的道理,我懷孕的時候,她送來了鎮陰繩,鍘鬼刀,還有一些能驅邪的小玩意兒。”</br> “我開始以為她們是想通了,結果她卻要求我孩子生下來之后,要交給她撫養,接她的衣缽。不然的話,就會和我斷了母女關系。”</br> “我想緩和一下關系,就沒有拒絕,可之后苦兒出生,卻喪命在陽江,我也就再沒有回過家。”</br> “昨夜劉文三去,沒出來,肯定是我娘把他留下來了,雖說他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我娘不讓他走的話,他也是走不掉的。”</br> 這說話之間,我們已經過了那幾棵老槐樹,繞過李二根家的院子,走進了老村之中。</br> 這里少說十幾年沒有什么人煙,那些土屋都透著一股子陰森,以及沒有人味兒的冷清。</br> 再加上連月光都沒有,就更是黑得滲人。</br> 我摸出來手機打電筒照明。</br> 村路窄小,我們越往里走,我就越覺得那些土屋里頭有人似的,都在偷偷地看著我們。</br> 約莫到了村中間的時候,何采兒停了下來。</br> 幾顆柳樹中間,有一個稍微大一些的院子。</br> 沒有院墻,都是用竹子扎成的籬笆,在籬笆邊緣竟然種了不少桑樹!</br> 看上去,就像是籬笆綁在桑樹上似的。</br> 可桑通喪,在家里頭種植桑樹,可沒什么好兆頭,本身竹子也是招陰的東西……</br> 在風水上,這也是要命的事情。</br> 沒等何采兒多說話,我就知道這里就是她家了。</br> 因為在那桑樹籬笆旁邊,腦袋光溜溜的劉文三,正傴僂著腰,像是個老頭似的,繞著籬笆一直繞圈。</br> 他目光略有幾分渙散,腦袋上還貼了張符。</br> 看上去身上也臟兮兮的,頗有幾分狼狽……</br> 院子里頭坐著個老太太,穿著厚棉襖,臉上似是打了粉一樣。</br> 她閉著眼睛,翹著腿坐在一個小木凳子上頭。</br> 這老太太生了一副小腳,看上去就滲人無比。</br> 我背上都滲出來不少汗水,身上也有雞皮疙瘩。</br> 正想開口喊劉文三。</br> 那老太太卻忽然睜開眼睛,她直溜溜地看著我,冷不丁地笑了笑。</br> “嘖,就知道劉文三接觸的都是些短命種。”</br> “你就是那個陰生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