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劉文三眉頭緊皺,才說道。</br> “十六畢竟沒多少身手,讓他一個人去柳林子,萬一遇到些什么東西……”</br> 何老太低下頭,眼瞼低垂。</br> “鍘鬼刀給他了,他畢竟是陰術先生的孫子,好歹跟你們很長時間。”</br> “若是他連柳林子都進不去,趁早金盆洗手,進城討個媳婦生娃,別提他還要救劉陰婆,還有他爸和爺爺的尸體。”</br> “養狼獒,尚且要百獒搏殺,百中存十,十入亂墳崗,尸鬼猛煞之中只剩下一個。他有本事沒身手,即便是僥幸不死在鬼祟手里頭,也只有被人拘禁驅使的命,我這不是在害他,而是幫他。”</br> 劉文三還要說話,何采兒拉住了他,沖我微微點了點頭。</br> 其實何采兒眼中也有擔憂,只不過更多的是鼓勵。</br> 我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文三叔,你不用擔心我,何神婆的話我明白。”語罷,我就去堂屋門口拿鍘鬼刀。</br> 刀就放在門檻下頭,入手冰涼的質感,要比劉文三那把森寒得多。</br> 刀身約莫有六十公分長,刀頭尖,刀尾窄,刀身寬,有幾分像是劊子手斬首用的砍刀,縮小的版本。刀刃磨得锃光瓦亮,鋒利的刃口,隱隱讓人有白毛汗。</br> 在刀背有孔,穿著鎮陰繩,其上竟然還綁了銅鈴。</br> 只不過隨著我這么拿起來,銅鈴卻并沒有響。</br> ”鍘鬼刀縛驚魂鈴,祟客出來鈴鐺才響,其它的你好自為之。”</br> “采兒,我要抱抱大孫子,把苦兒帶進屋來吧。”何老太站起身,邁著小腳,朝著房間走去。</br> 我長吁一口濁氣,將鍘鬼刀綁在腰間,便徑直往院外走去。</br> 這會兒劉文三也沒有婆婆媽媽,只是恨恨地說了句:“十六,碰到啥亂七八糟的臟東西,直接鍘了它腦袋!就當是給柳河村打掃衛生了,回頭我喊村長給你烤足了三牲,好好慶一慶!”</br> 離開了院子,陽光更加刺目。</br> 摸出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這會兒差不多是十點半。</br> 我卻絲毫都沒有小覷柳林子,尤其是何老太剛才也說了,柳林子陰,午時必見鬼。</br> 稍微深想一下,她為何不讓我避過午時再去?</br> 恐怕這也是對我的一個考驗。</br> 要是我連這點兒能力都沒有,又哪兒有資格學她的身手,讓她教我做哭喪棒?</br> 還真不如她說的,趁早進城,茍且偷生。</br> 當然,我也不可能退縮。</br> 村路上有不少村民,院門口也有好些婦女,一邊干活兒,一邊和旁邊的鄰居拉家常,還時不時喊我兩句。</br> 柳河村的和睦,和小柳村的人心險惡,真的是兩個極端。</br> 不多時,我就走到了新村尾巴,老村入口的老槐樹那里。</br> 李二根正在門口修門檻,見了我更是跑過來,拉我進他家里吃午飯。</br> 院門后頭,躲著一個小女孩兒,探頭探腦地看我。</br> 這女孩兒不正是李二根收養的,柳志他女兒么?</br> 我婉拒,說還要辦事兒。</br> 李二根就略有幾分不自然,問我怎么要進老村?這老村后頭可不安生,住著劉文三的丈母娘呢,那可是個神婆,鬼怪得很,脾氣也很臭。</br> 我啞然失笑,李二根哪知道,何老太已經在劉文三家里。m.</br> 當然我還是順嘴說了句,何神婆人其實還不錯,就是她讓我去柳林子里頭砍一棵樹,沒什么大礙。</br> 李二根額頭上更是白毛汗,他猶豫了一下,說:“羅陰婆,你別覺得我話多,柳林子里頭更邪祟,有一窩的白貍子,我前幾年追個野兔子跑進去過,差點兒沒出來。”</br> “那里頭還有不少死人呢……我感覺你最好還是別去,里頭全都是柳樹啊,你要砍多大多高的你告訴我,柳葦蕩旁邊也多的是。”聽到這里,我眼皮都微跳了一下。</br> 白貍子這三個字,讓我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脊梁骨也都在冒冷汗。</br> 兩次面對白貍子,讓我記憶尤深。</br> 一次給小貍子接陰,第二次在馮家的墓園里頭,我險些就被那一老一小的白貍子開膛破肚,也得虧當時馮保在身邊,不然早就喪命在馮家墓園。</br> “李二根,謝謝你的叮囑了,我要的樹只有柳林子有,你盡量不要出門,好好在院里頭待著吧。”</br> “這幾天,柳河村不安生。”</br> 我也沒說太多,直接就進了老村。</br> 穿過那些落魄的土房子,幽靜的村路,白天走過能看到地上不少裂痕,大部分院子都長滿了雜草。</br> 到了何神婆家院子的時候,那些被砍斷的桑樹,透著一股幽涼陰翳的氣息。</br> 我繞過院子,何神婆家,竟然還有后院……</br> 只是后院里頭的東西,嚇了我一跳。</br> 一個老舊的木架子上頭,搭了個棚子,棚子是擋雨的作用,那木架子里則是放著一水兒的骨灰盒。</br> 粗略一眼,起碼得二三十個。</br> 空地上頭則是堆著紙扎房子,紙扎人,還有一些花圈。</br> 最主要的是,還有一棵老楊樹。</br> 風吹過之后,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br> 這里太幽靜了,所以聽起來像是人在拍掌似的……若是到了夜晚,這種聲音會更清脆空寂,才會叫做鬼拍手。</br> 我額頭冒汗,這后院還有楊樹,果真何神婆犯了風水上的所有忌諱。</br> 同樣,我也替神婆這一行有些悲哀。</br> 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為了磨煉自己,便種這么多鬼樹,卻以至于門丁稀少,血脈凋零。</br> 摸了摸鍘鬼刀的刀柄,我定了定神。</br> 后院的出口,就正對著一片柳林子。</br> 這柳林子可不小,也不知道本身就在這里,還是說何神婆搬過來的時候種的柳樹。</br> 外圈的樹,起碼都要一人去抱住了。</br> 里頭的有些大樹,也有不少小樹。</br> 李二根說這里有白貍子,就更讓我警惕,這東西比有些鬼祟還陰。</br> 握著鍘鬼刀柄,我進了柳林子。</br> 外頭還是陽光刺目,暖人身子,一走進來,便覺得透體都是幽涼。</br> 陽光壓根穿不透這片柳林,里頭不僅是光線陰暗,更是冷得驚人,仿佛是從心底透出來的冷意。</br> 一眼也看不了太遠,柳林子也太大,我還真沒立刻找到那顆雷擊木。</br> 往前走了幾步,耳朵根后頭,忽而有些麻麻癢癢的感覺。</br> 我打了個寒噤,也被嚇了一跳。</br> 這就來了?!</br> 我憋足了氣,猛地抽刀,回頭就是一劈!</br> 呼哧一聲,我劈了個空。</br> 隨著風吹,幾根柳條在我背后飛舞!</br> 頗有種張牙舞爪的感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