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晦暗了不少，映射在鐵箱里頭，依舊散發著一股亮黃色。</br> 鐵箱里頭，竟滿滿當當裝著一箱子大黃魚兒！</br>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才明白過來馮屈為啥要在這里守著，還說東西燙手……</br> 一整箱黃金，這莫名的橫財，可不就是燙手嗎！</br> 何采兒被嚇得不輕，也沒發出聲兒。</br> 劉文三始終是膽大，他直愣愣地走到鐵箱前頭，摸出來一根大黃魚兒，用牙咬了一口。</br> “操……真的……”</br> 馮屈也是一臉不自然。</br> 他苦笑地說了句：“這事兒邪乎得不行，這一整箱黃金，天文數字了，那些人我也不認識啊，箱子就大打大開這里放著，萬一被人摸了咋整，我就在旁邊守著不敢動了，一個人我也搬不動?！瘪T屈又解釋了一句。</br> 我深吸了一口氣，也走到鐵箱前頭，低頭看著里面的大黃魚兒，一層就有十幾塊，一箱子下去，估計得上百條。</br> 這是誰送來的？</br> 我卻覺得，不太可能是老鰥夫和王家傻子。</br> 再者說這是真金子，還能害人不成？</br> “十六，來搭把手，先整進屋里頭。”劉文三招呼了我一聲。</br> 我猶豫了一下，眼見何老太沒開口，也就上去幫忙。</br> 鐵箱子太重，兩個人只能勉強抬起。</br> 馮屈一起幫忙，這才稍微輕松了點兒。</br> 到了屋里頭，何采兒才小聲地說了句：“文三……這事兒邪得不行，誰莫名其妙送黃金，這可不是小數，可能是老鰥夫……還是小心一點兒比較好。”</br> “他人都死透了，那傻子腦袋都沒了，填了土，還能鬧起來什么？”劉文三摸出來一瓶二鍋頭，滋了一口，又點了一桿煙。</br> “這勞什子的鐵箱，是從水里頭撈起來的，要是老鰥夫的話，肯定是沖著十六?！?lt;/br> “這箱子是沖著我來的?！?lt;/br> 白煙在上頭繚繞，劉文三才自顧自地把那些大黃魚兒全從鐵箱里頭拿出來。</br> 他的這番話卻讓我一驚。</br> 在院子里頭劉文三也說過，這鐵箱在水里頭泡的時間不短。</br> 那群人真沖他來的？放這么多黃金又是為了什么？</br> 頃刻間，劉文三已經拿出來一小半的大黃魚兒了，然后才砸吧了一下嘴巴。</br> 他再抬起手來的時候，拿出來一張粗麻的信封。隨手撕開封口，就摸出來了一封信。</br> 吧嗒吧嗒的，劉文三一根煙見了底兒，他又點了一根。</br> “文三叔，寫了什么？”我沒忍住，問了一句。</br> 劉文三第二根煙吸了一半，才皺著眉說道：“有人請我下水，這些大黃魚是酬勞?！?lt;/br> 我心頭狂跳，不自然道：“撈什么尸體，給這么多黃金，馮家恐怕都不會隨手拿這些金子出來。”</br> 劉文三又吧嗒吧嗒地抽煙，他連著抽了五六根，何采兒也慌得不行了，何老太坐在椅子上，翹著小腳，手輕輕地敲打膝蓋。</br> 我忍不住要問出口的時候，劉文三才繼續開口。</br> “不在陽江，壩州那邊兒有個唐鎮，那里有個姓茍的家族，專門靠著撈懸河里頭的死人財物發家，九曲懸河第一灣也就在那兒?！?lt;/br> “要是我估摸得沒錯，整死何酉民還有孟欣書兩口子的，就是那家人。”</br> 劉文三語出驚人！</br> 立刻就讓我想起來了孟欣書的事情！</br> 當時何先水和我說得清楚明白，那家族看上了何酉民的本事，出了重金請他下水。m.</br> 結果何酉民知道了是什么東西，就堅決不再下手。</br> 也正是因此，那家人才會登門，抓走了孟欣書，以此逼迫何酉民。</br> 這導火索才會造成何先水隨行，孟欣書溺死成母子血煞。</br> 孟欣書讓我接陰，就是想接陰之后去報仇！</br> 徐白皮的橫插一腳，才引得孟欣書亂了計劃打算。</br> 也不知道此刻孟欣書和徐白皮怎么樣了。</br> 思緒至此，我心頭更是壓抑無比。</br> 這個茍家竟然瞄上了劉文三！</br> 一箱子大黃魚，端的是重金厚禮！若是劉文三不同意，結果就顯而易見。</br> 只是這忙，卻不能隨便幫。</br> “文三叔，何先水說過，何酉民不愿意下水，是因為撈那樣東西壞祖師爺規矩，他不敢，撈了會要命……這事兒，咱們還得商量。”</br> 吐了口濁氣，我繼續說道：“何家兩兄弟勢單力薄，咱們卻不一樣，把陳叔也請來，再讓馮家調來人手，再加上何神婆，不管他茍家家業再大，也得掂量掂量?！?lt;/br> 劉文三點點頭，他掐滅了煙，神色卻明顯透著心事，就像是神不守舍似的。</br> “天都快亮了，先睡一覺，休息夠了再說?！薄安蓛耗汶S時和老丈母娘待在一起，都好好休息?！眲⑽娜谅暥诹艘痪?。</br> 我稍微松口氣。</br> 其實我害怕的就是劉文三受到這一箱子黃金的蠱惑。</br> 還好，他除了不守陽江的規矩之外，其他道理還是講得清白。</br> 回房間之前，我又讓馮屈去一趟內陽市，把陳瞎子接過來，還叮囑讓他帶上狼獒。</br> 明顯，何老太扭頭看了我一眼，她也沒多說話。</br> 回到房間里頭，我幾乎倒頭就睡了過去。</br> 因為太疲憊，我就睡得很死，很沉。</br> 我反倒是做了個夢，在柳葦蕩的邊上，那間孤單房已經修了起來。</br> 隨時都有村民在門口守著，不讓人進去。</br> 隱隱約約，總能聽得到里頭有老鰥夫和王家傻子的哀嚎和求饒聲。</br> 而我和我媽則是在河水邊緣，她茍著腦袋，我在給她洗頭。</br> 同時，她還換上了一身干干凈凈的大殮之服。</br> 這夢很短，也令我很惶恐。</br> 因為我媽洗完頭之后，她還沒站起身，旁邊的土里頭就伸出來一只手，硬生生地將她拽到了孤單房下頭，也當了地基……</br> 我猛地清醒過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br> 房間里面陽光刺目，我捂著額頭，又瞇著眼睛，這才稍微好一點兒。</br> 何采兒剛好也走進我房間，她手里頭還捧著一套女人的衣服。</br> “十六，你沒睡多大會兒啊，還是再休息休息?！?lt;/br> “對了，你先前不是問我要衣服來著嗎，這是一套入殮服，你媽應該使得上?！?lt;/br> “對了，采姨以前學過入殮化妝，今晚上你把你媽叫出來，采姨也幫你忙，好好幫她拾掇兩下?！焙尾蓛弘S和中帶著淡笑。</br> 仿佛昨晚的事情，并沒有讓她多擔憂似的。</br> 我點了點頭，也感激地說了聲謝謝采姨。</br> 這會兒腦子里頭卻莫名地清醒。</br> 我開口說道：“先不睡了，采姨你們在家里頭哪兒都別亂去，我要去柳葦蕩旁邊看看，確保老鰥夫和王家傻子別出問題。”</br> 語罷，我就翻身下了床。</br> 劉文三趴在房頂上頭，正在修繕我屋子上面被王家傻子撞出來的那個大洞。</br> 走出房門，也看到何老太在院子里曬太陽。</br> 劉文三跳了下來，才說了句：“十六，我跟你一起去，還得把那口棺材和死豬拿去，和老鰥夫埋在一塊兒！”</br> 我猶豫了一下，說我一個人帶去就行，讓劉文三也別亂走，還是不能小覷那個茍家。</br> 正當此時，村長卻喘著氣兒走進了院門。</br> “羅陰婆，文三，你們還得去柳葦蕩再瞅瞅，這邪性得不行，那老瘸子不都死了嗎，大白天的還有漢子撞祟客，在地上跪著喊腿疼?！?lt;/br> “眼瞅著這人快疼死過去了，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你們得去破個祟啊！還有這孤單房怎么修，羅陰婆也還沒說清楚，有啥避諱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