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馮屈的講述下，我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br> 昨晚上苗經綸斷氣之后，他們也沒有再去醫院，而是將尸體送往公安局。</br> 關于苗經綸的所作所為，警方了解之后也通知了他家里人。</br> 來的人除了苗經綸的未婚妻，還有他老娘。</br> 她老娘在公安里頭哭天喊地，意思是要商匠和苗靜賠命。</br> 公安直接盤問，她卻很多東西答不上來。</br> 她未婚妻見了苗頭也不敢再隱瞞，就全部如實交代出來。</br> 這些年他們生活在一起，苗經綸一直都游手好閑。</br> 苗靜嫁人之前，苗經綸就隔三差五地借錢。</br> 他屬于苗家唯一一個男丁。</br> 家里頭重男輕女，再加上娘舅親這一層，全家都支持苗經綸，認定女孩兒應該幫襯家里，打工賺錢回來，這是天經地義。</br> 并且早年間苗靜她媽離婚，苗靜也隨母性，一直住在家里。</br> 之后苗靜嫁人了，商匠可是內陽出了名的銅器工匠，家業不菲。</br> 苗經綸說是借錢，差不多也算是每個月定量找苗靜要生活費了。</br> 這事兒苗靜雖然反抗過，但從小到大在這種壓抑的家庭環境下，她實在沒辦法。</br> 之后有一茬，苗靜在家里頭過年節，不勝酒力多喝了兩杯。</br> 苗經綸也喝多了。</br> 剛好家里頭人在說，娘舅親，骨肉親，打斷骨頭連著筋。放在以前，表兄妹結婚就是親上加親。</br> 于是苗經綸色心上頭，就把苗靜拖進了房間。</br> 當時她也想阻攔的，可哪兒執拗得過苗經綸，還被扇了耳光。</br> 等苗經綸發泄完了之后，又和她說，他還拍了照片。</br> 所以苗靜被苗經綸拿捏得死死的，說到時候商匠的錢，都是他的！</br> 她未婚妻開始也很厭惡苗經綸，可又覺得苦日子是真的過夠了，能把苗靜徹頭徹尾地當成搖錢樹，只有好處沒壞處。</br> 話語至此，我們已經走到了前院的門口。</br> 馮志榮還在院子里頭，我停下來，示意馮屈繼續說，我聽完了才進去。</br> 馮屈又嘆了口氣道：“之后的事情就沒什么意外了，苗經綸拿著照片和事情威脅苗靜，這件事兒苗家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也給苗靜施壓，說商匠總是外人，再親能親得過表哥？”</br> “苗靜毫無辦法，只能一直被這么威脅著，苗經綸拿了錢還不夠，還貪色，不止一次侵犯威脅過苗靜，那孩子也是他的。”</br> “作為這件事情，苗經綸還很得意。”</br> “苗經綸她女朋友開始覺得苗靜可憐，之后也覺得她很賤，活該被脅迫。”</br> 話語至最后，馮屈還是搖搖頭，他說這世道上，這種事情當真是不少。</br> 像苗靜這種，一個女人家被娘家當成搖錢樹的，更是比比皆是。</br> 只不過人的貪婪無窮盡，欲望也越來越多，苗經綸落得這個下場，簡直是咎由自取。</br> 苗靜是可憐之人，可她也有其可恨的地方。</br> 最慘的始終還是商匠。</br> “這件事情，商匠知道了么？”我沉默，然后開口詢問。</br> 馮屈搖搖頭，如實回答：“羅先生，我曉得你這么幫商匠，是想要他能好好做羅盤，這事兒我清楚，咋敢現在就說？”</br> “稍微運作了一下關系……”馮屈話音還沒落下。</br> 我直接說道：“你跑一趟吧，商匠應該知道事實，不然他的心里頭就是一個疙瘩，不管多少年都解不開。”</br> “雖說他不是什么風流倜儻的男人，但對苗靜百般呵護。恐怕這也是她被反復威脅致死的原因，苗靜能重傷苗經綸，掐死陰胎，也是出于她對商匠的愧疚和愛意。”</br> “我雖然很想商匠將羅盤做好，但也不能在這種事情上故意不告訴他。”</br> “馮屈，麻煩你了。”說完，我也輕嘆了一聲。</br> “可羅先生……這……”</br> 馮屈格外猶豫，他還是說了句：“遲幾天，晚幾天，總歸是會說……”</br> “不一樣的。”我拍了拍馮屈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勸我。</br> 最后馮屈還是聽我的話，轉身離開去商匠家里。</br> 我走進了前院，馮志榮剛才就抬頭看著我了。</br> 他笑呵呵地問我怎么了？</br> 我將我們商議好的結果和馮志榮說了。</br> 當然，我沒有說劉文三擔憂柴家不可信的問題。</br> 換了一個話鋒，大概就是說李德賢太危險的事兒。</br> 馮志榮沉思了片刻，說我們這種安排也合理，麻煩之處就是怎么瞞過李德賢的眼睛。</br> 其實這也是我一直在考慮的地方。</br> 這唐裝肯定是不能穿，如果能稍微改變一下身形，應該用處很大。</br> 我又思索了一會兒，馮志榮忽而一按桌子，他說了句羅先生，你稍等。</br> 接著馮志榮就朝著院外走去。</br> 他這一走，花費的時間就不短，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來。</br> 并且他還不是一個人回到的院子，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br> 這婦人約莫四十來歲，身段依舊婀娜，妝容也十分艷麗。</br> “羅先生介紹一下，這位是唐麗，她在內陽市有相當數量的店鋪，賣的都是胭脂水粉，這些古色古香的老物件。”</br> “她手里也有門技藝，師承粉嫗，這技藝幾乎快失傳了。或許能有用。”</br> 對于粉嫗這兩個字，我卻聽不明白，問馮志榮是什么意思。</br> 唐麗卻輕笑著讓我坐下，閉上眼睛別動。</br> 馮志榮也讓我放心，先按照唐麗的做，等會兒就知道了。</br> 旋即我也沒再多猶豫，坐下閉眼。</br> 面前香風縈繞，唐麗明顯也拿了東西在我臉上涂抹。</br> 并且我還能感覺到，她給我修了眉，鬢角，甚至還有發際線。</br> 最后她還讓我抿唇，我也不知道抿了什么，唇間稍微有些苦味。</br> 時間過得飛速，再一次聽到馮志榮的聲音，讓我睜眼之后。</br> 我面前多了一面鏡子。</br> 緊緊地盯著鏡子里頭自己的臉，我臉皮都抽搐了兩下。</br> 本身我是鵝蛋臉，經過她這一化，竟然有幾分像是長臉。</br> 眉毛本來彎曲，現在尾端則是形成了斷鋒，整道眉毛都是筆直。</br> 鼻梁比之前高挺了不少，嘴唇也略有幾分發黑，就像是肝臟和心臟有問題那種病態的黑。</br> 整體有些癆病和陰狠的模樣。</br> 唐麗單手扶著鏡子，她輕聲說道：“眼神還是不夠狠，人最難變的就是眼神。最容易出現破綻的也是眼神。”</br> “羅先生，你眼眸里頭透著的都是善意，這可配不上現在這張臉。”</br> 我微瞇著眼睛，這張臉足夠騙過很多人了。</br> 唐麗的話也沒錯。</br> 眼神，的確是最大的破綻。</br> 我閉了閉眼，腦海里頭莫名其妙想著的，卻是當初的楊下元。</br> 想著楊下元最后的詭異多變，那眼神之中的陰翳。</br> 我極力去模仿，猛然間睜開眼。</br> 再看鏡子里頭，我此時的眼神將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