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陳瞎子開口道:“十六,開棺吧,看看尸體。”</br> 柴昱也走到了棺材前頭,他輕嘆了一聲,依舊是恭敬誠懇的神色,說道:“羅先生,這件事情我全力配合,還請您事后,好好幫我兒下葬,讓他能庇佑柴家。”</br> 我也發現了一點兒小細節,這柴昱的性格,當真也是唯利是圖。</br> 他閉口不提會給酬金謝禮的事情,是將李德賢當成了報酬?</br> 當然,這并不是我想要錢,而是在判斷這柴昱,到底值不值得相信。</br> 只不過,現在也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放棄了這次機會,恐怕真的很難抓到李德賢。</br> 思緒之間走到棺材前頭,我也沒再繼續琢磨柴昱的品性。</br> 我明晚也會在棺材外,還能看到李德賢。</br> 陳瞎子在得到何老太的包裹之后,實力有了長足的進步。</br> 包括劉文三拿了哀公像也有變化,這些從他們在披髪鬼的時候能和血煞對抗,就能看出來,只不過我沒有多問而已。</br> 對付李德賢,雖然沒有完全的把握,但這種風險應該在可控范圍內。</br> 頃刻間想清楚了這些,我心中有了對柴昱的警惕,并沒有擺在臉上。</br> 手也用力地抵住了棺蓋,狠狠往下一推!</br> 悶響之中,紅棺被推開。</br> 曝露在燈光下的,是一具年輕的男尸。</br> 他身上穿著紅色的殮服,脖子上掛著玉牌,手上,腰間,也纏著一些價值不菲的珠玉。</br> 嘴巴里頭鼓鼓囊囊,應該是含著什么東西。</br> “沒有化煞的征兆,不過陳叔,紅衣,紅棺……”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br> 在陳瞎子教我那些神婆路數之中,紅棺為喜喪,一般八十歲以上的老者正常死亡,才會用紅棺。大紅衣基本上是厲鬼兇魂。</br>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死了穿上紅衣就會成厲鬼兇魂,而是一般含冤枉死,冤屈怨念不散,所穿斂服才會變成紅色。</br> 在尸煞之中,就像是血煞會化成血紅色的絨毛一樣。</br> 那種無怨念死亡的尸體,給它穿上紅衣也不會變成厲鬼。</br> “沒有化煞,紅衣是沖喜,用紅棺也是沖喜,我猜得沒錯的話,旁邊應該是一口白棺吧?”陳瞎子又開口道。</br> 我連連點頭,說沒錯。</br> 同樣我也知曉,白棺是葬未成家年輕人的棺,不過白棺向來使用的次數都很少。</br> 因為它要求也苛刻,未成家,正常死,白發人送黑發人。</br> 大多數年輕人二十多歲成家,死于這之前的,又有幾個正常死亡?還不是飛來橫禍,才會白發人送黑發人。</br> “李德賢當真是好手段,竟然能挖來未婚配的女尸。這用來點陰親,若是婚元相配,的確是大喜。”陳瞎子低著頭,他伸手去摸索紅棺內的男尸。</br> 旁邊的柴昱明顯沉思猶豫了一下,同時開口道:“羅先生,既然這女尸嫁給我兒,婚元相配是大喜,等解決了李德賢,你是否也能再辦辦這喜事兒?柴家喜事兒不嫌多。”我眉頭一皺。</br> 陳瞎子的手卻掐在了男尸臉頰,虎口抵著他的下巴,一捏之下,男尸張開口。</br> 他另一只手雙指插入進去,夾出來了一顆橢圓形的珠子。</br> 其色溫潤,似是玉珠,在燈光下隱隱有種流轉的感覺。</br> “婚元相配歸喜事,可有一點,這婚配未經她父母許可,未經媒人點頭,屬于挖來之尸,在以前這算是偷人,淫人妻女者,必當受重刑責罰。”陳瞎子灰白色的眼珠子瞇成了一條縫隙,對著這玉珠看著。</br> 同時他繼續說道:“想要這女尸的命,成為你兒子,成為柴家的運,就只能靠著你兒子逞兇強行鎮住她,這樣一來,你兒子本身死后沒有化煞鬧祟,也會變成鬼祟。時間長了必定為禍家族,家中有鬼,怎么能家業興旺?”</br> “若是你兒子鎮不住這女尸,你們屬于偷人上門,女尸夜夜哀哭,必定是家財散盡。”</br> “李德賢要的只是你的錢,他不可能給你做好所有的善后。”</br> 陳瞎子這一番話說得很平靜,也很自然。</br> 他也松開了男尸的下顎,摸出來一張紙擦拭了玉珠上的口水粘液。</br> “這定尸用的明珠,雖說能保證尸身不腐,但不腐往來易成禍患,尸煞不腐因為怨,常人真想要福澤后代,還是腐后融墳吧,這也就不能遷墳了。”</br> 陳瞎子這一番話,對我來說也是深教!</br> 神婆的路數,其實暗暗也有幾分淺顯的風水道理。</br> 只不過往往大墓風水好,生氣旺盛,尸身也能不腐。定尸珠最多算是錦上添花,若是在稍弱的風水位,只能福澤后代,不能尸身不腐的話,還是不要用這種珍貴之物品,會招來有心之人掘墳。</br> 陳瞎子已經開始伸手搬尸體出來。</br> 柴昱的臉色卻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他額頭上滲出汗水,太陽穴也略有跳動抽搐。</br> “柴家主,你還需要安排一下貴公子尸身存放的地方,切莫令人發現。”</br> 我看陳瞎子已經動手,馬上也開口說道。</br> 柴昱聲音變得很沙啞,說他有一間密室,用于存放一些十分珍惜的古玩,除了他沒人能進去,家族之中也無人知道。</br> 柴昱從旁邊那門簾進去帶路。</br> 陳瞎子背著尸體,我們跟著他去,劉文三則是守在堂屋里頭。</br> 通過那屋子,又七繞八拐進了宅內長廊,最后在花圃假山下頭進了一扇隱蔽的小門,將尸體放在了假山之下的密室之中。</br> 整個過程中光線都很晦暗,我也沒注意那里頭都有什么。</br> 等出來之后,柴昱才沙啞開口,說他還真不知道,李德賢會給他柴家留下那么多隱患,還好通過老馮找到我們。</br> 這件事情,他懇求我們一定要辦好,做掉李德賢這傷天害理之人,柴家感激不盡。</br> 我完全沒想到,陳瞎子這番話,反倒是陰差陽錯地讓柴昱憤恨李德賢。</br> 對我們來說,就多了兩分好處。</br> 柴昱肯定會更加上心,因為李德賢完全不可信,他就只能信我們了。</br> 回到堂屋里頭,陳瞎子將那定尸珠交還給了柴昱,隨后他和劉文三直接進了棺材,多的話也沒問,就讓我蓋上棺蓋。</br> 劉文三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了對我的信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