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經之中就有一頁這樣的符文。</br> 當然在宅經里描述的符,不可能寫后土髻娘的字眼。</br> 這符契相當于地契,不過卻是以死人為主。</br> 其意思簡單,劃土分地,在某個范圍之內這片地域屬于某個亡者,故邪精不得干擾,永避三舍。若是違背符契,強闖入內,則當界地府主吏會降禍至強闖之“人”。</br> 這種符契應該是有兩份,一份燒至地府,另一份交給持符契之亡者。</br> 明顯,陰先生臨時畫符,沒有時間送到髻娘山,就將其中一個字眼改成了后土髻娘。</br> 再將符契落至髻娘村的村口,符契一樣生效。</br> 青尸歸根結底還是尸,一尸又怎么可能去沖撞地府符契?</br> 我不由地輕嘆出聲:“風水之法上通陽,下通陰,玄妙之處無不讓人,神,鬼,敬畏三分。”</br> 同樣,我也更為佩服陰先生。</br> 他不但會半卷葬影觀山,其余的風水術也是不弱。</br> 陰先生抬頭看我,他眼中也有詫異,若有所思地說道:“地相堪輿不愧是地相堪輿,你竟看得出來這符契?”</br> 我點點頭,心中卻有幾分慶幸。</br> 風水術本身就是萬家之法,宅經也不過是將其編纂一體,這也是地相堪輿的優勢,去其糟粕,取其精華。至于金算盤算卦則是獨一無二。完整的地相堪輿傳承,才是眾人趨之若鶩的所在,這也是我的機緣運氣。</br> 當然,想歸想,我不可能將這些告訴陰先生。</br> 陰先生旁邊那研墨抬布的人,也小心翼翼地動手,將整卷符布小心翼翼地托起,匆匆朝著院外走去。</br>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亮了。</br> 早上七點多鐘,初陽從天邊映現,朝霞如血,煞是好看。</br> 陰先生沒有耽擱時間,示意讓我們帶路。</br> 走出院子,開始我和陳瞎子還并肩前行,一直回到我們所居住的院子門前,我就只能落后他半步。</br> 又走出一段距離,并沒有到各縣守山祠,陳瞎子就繞進了一條岔路。</br> 果然,當時我已經追過了頭。</br> 七繞八拐之下,我也不得不佩服陳瞎子敏銳的感官,還有記憶。</br> 換成是其他人,就算是我,也記不住這些路。</br> 這期間我也一直注意陰先生的神色變化。</br> 剛進這條岔路的時候,他就變了臉色,此刻已然透著鐵青。</br> 終于陳瞎子停下來了腳步。</br> 我們停在了一間平房之前。</br> 這平房的存在和周圍的宅院格格不入,前大后小,也沒有屋檐。</br> 反倒像是一口棺材的造型似的。</br> 平房最前頭的門口,也放著一口白棺……</br> 白棺很眼熟,令我瞳孔緊縮。</br> 下意識我就直接問道:“陰先生,那“人”應該是髻娘村的人吧。”</br> 陰先生搖搖頭,他語氣很不好聽:“并不是,沒有其他男人可以來這里,除了每年一次的髻娘娶夫,誰敢來這里都會受到嚴懲。”</br> “此處是髻娘村的禁地,也是神圣之地,往往送來未婚男尸,才會由梳婆來替其沐浴更衣,送入白棺之內由人抬出。”</br> “住在這里的只有梳婆。即便是吃穿用度,也是每月一次專人送來,還會由沈髻監察,不會讓外人混進去。”</br> “陳先生,你確定他跑進這里了?”陰先生的神色鄭重到了極點,定定地看著陳瞎子。</br> 陳瞎子半垂著眼瞼,倒是和何老太有幾分神似,他點點頭。</br> 陰先生沉默片刻,才踏步往前。</br> 靠近這類似棺材的平房,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噤,初陽的暖意似乎都被這房子驅散。</br> 我也嘗試了看這房子的風水,卻發現這是宅經上沒有涉及的房屋造法,壓根就看不出來……</br> 至門前,陰先生抬手敲門。</br> 厚重的木門,發出沉悶的咚咚聲。</br> 敲了三下之后,陰先生便停下來等待。</br> 約莫兩三分鐘之后,木門才緩慢地被拉了進去。</br> 門縫位置出現了一個女人。</br> 這是一個婦人,少說得有五六十歲,她膚色很白,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病態的蒼白。</br> 兩鬢和額頭上的頭發卻梳得格外整齊,一絲不茍。</br> 令人心驚的是她頭發的長度,自后腦勺垂下來之后,在腰間纏了三圈!</br> 如果放下來,已經足夠拖地而行了。</br> “梳婆。”陰先生語氣略有恭敬,還微微躬身兩分。</br> 很明顯,這負責給髻娘娶夫打理尸體的婦人,在髻娘村中的身份地位絕對不低。</br> “上一次祭祀才過去三月,你怎么來了?”梳婆聲音透著涓細,倒不像是婦人。她沒多少情緒,面色淡然如水。</br> 不過看她的長相,我卻覺得總有幾分眼熟。</br> 下一瞬,我心頭就是一震。</br> 這眼熟的來源,是馬寶義身邊的馬連玉!</br> 當初馬寶義帶我們從馮家走的時候,馬連玉開車,馬寶義解釋馬連玉是他的管家。</br> 事后我也曉得她不單純是管家,也同樣是趕尸匠,應該是馬寶義的徒弟一類。</br> 當時我們逃出髻娘墳的時候,馬連玉帶著大批尸體沖上來,其身手不弱,趕尸匠的本事也很恐怖。</br> 馬寶義的女徒和髻娘村的梳婆竟然有容貌上的相似……</br> 我突然覺得,我應該發現了某種秘密。</br> 為什么馬寶義能每次準確地偷竊到髻娘娶夫的尸體……這其中和馬連玉,以及這梳婆,肯定有脫不開的關系!</br> 我思緒飛速,也極力控制自己的面色情緒。</br> 這轉瞬之間,陰先生還沒有開口,梳婆卻看向了我,她淡然的面色有了些許排斥。</br> “你不該帶人到這里,這一老一少,少的未斷氣,老的無資格。”</br> 我:“……”梳婆直接將我和陳瞎子當做了髻娘娶夫的祭品?</br> 不過她的情緒表現,也告訴我她不知道我看出來的細節。</br> 陰先生也很鄭重回答:“大日子就要到了,這兩位是能輔助之人,不過昨夜,村內有“外人”盜走了他們的一樣物品,他們追至此處,那“人”消失。或許逃入了棺房內。”</br> 梳婆神色一怔,她喃喃了一句:“大日子”。</br> 接著她就搖搖頭說道:“沒人能進來,除了梳婆就只有祭品,陰先生你應該懂規矩,帶他們回去吧。”陰先生眉頭微皺,卻明顯沒反駁。他正轉身要和我們解釋。</br> 梳婆也要關門,我抬手直接擋住了門縫。</br> “陰先生,我覺得,我們可以進去看看。”</br> 當即,梳婆的臉就沉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