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和暖意游走之間,我忽而覺得腹中有個東西。</br> 它沉甸甸的,還有幾分壓迫力,暖意更多也是從它上面傳來……</br> 我面色微微一變,吞了尸丹的時候,它像是溶解了似的,根本沒感覺。</br> 現在泡了這冰水,待在這銅缸里頭,它竟然又有了反應!</br> 也就在這時,陰先生直接走到銅缸之前。</br> 他探手便伸入水中,按住我心口的同時,指掌往下摁去,頃刻間就到了胸腹之間,肋骨下方的位置!</br> 我悶哼一聲,覺得一股子劇痛傳來,陰先生竟剛好摁在了尸丹上!</br> 他面色凝重,定定地看著我,忽然說道:“忍住了。”</br>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用力一推!</br> 本來的劇痛只是陣痛,這一下子,我覺得好像腹腔都被陰先生按穿了似的,疼得幾乎昏厥。</br> 他又用了一股子力氣,我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br> 再等我醒來的時候,我早已經不在那口大缸里,也不在陰先生祭司居的院子里頭,反倒是躺在熟悉的床上。</br> 陳瞎子在旁邊抽煙。</br> 光線略有晦暗,天色好像是剛入夜?</br> “陳叔……”喊出來這一聲,我也倒吸了一口涼氣,肋骨下傳來陣陣脹痛感,連帶著我腦袋都覺得隱痛。</br> “沒取出來?”我問了這句話就后悔了,我都昏迷過去了,還怎么吐得出來尸丹?</br> 陳瞎子點點頭,同時回答:“你昏迷很久了,快天亮了。”</br> 我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來,脹痛只是短暫的,清醒過來之后就消散不見。</br> 揉了揉額頭,總算清醒過來。</br> 我問陳瞎子之后發生了什么?陰先生怎么說?</br> 陳瞎子搖頭告訴我,對于尸丹,陰先生也束手無策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從髻娘山下來之后再做考慮。</br> 停頓了一下,陳瞎子又繼續開口道:“陰先生這人,我們都看不透,總歸小心為上。”</br> 我鄭重點頭。</br> 也就在這時,陳瞎子忽然又說了句:“把你身上那幾本書都留在這里,不要帶上山。”</br> 他這番話,卻讓我愕然不已。</br> “山上兩個“人”,都會想要你身上的東西,帶上反倒是累贅危險,最危險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沒人知道我們會將那么重要的物品放在這里。“陳瞎子繼續道。</br> 稍微一想,我也沒再繼續猶豫,將宅經,骨相,陰生九術都拿了出來,至于葬影觀山,我略有猶豫也放在了一起。</br> 這么久以來,我基本上有時間就讀,差不多都記下來了,只是沒有宅經使用得熟練。</br> “能放什么地方?”我小心翼翼地詢問陳瞎子,聲音也壓低了很多。</br> 陳瞎子倒是沒接話,他探身進了床下,我也翻身下床。</br> 在最內側的地方,陳瞎子撬開了一塊地磚,將書壓了下去。</br> 這么長時間以來,我習慣了身上沉甸甸的,這驟然的空蕩,反倒是有點兒不習慣。</br> 可陳瞎子的話很有道理。</br> 張爾和馬寶義,我也不得不防。</br> 陰先生對我還有所圖謀,缺了我不行。</br> 對于他們兩人來說,張爾要的是葬影觀山,可如果能得到地相堪輿的三本書,他絕對不會客氣。</br> 至于馬寶義,只要是寶貝,絕對是照單全收。</br> 我這條命對于他們來說,才是無關緊要的。</br> 這一切做完了之后,外面的天色更為放晴了。</br> 陳瞎子忽然朝著院子里走去。</br> 我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br> 就在這時,院門突然被推開了。</br> 站在院子門前的,赫然是沈髻,她身后也帶著不少人手。</br> 這些人穿著的衣服,和當初髻娘山上那些吹嗩吶的仆從倒有些相似。</br> “師尊已經在村口等待,未免夜長夢多,今日就要上山。”</br> 陳瞎子面色不變,我也定了定神。</br> 抬頭看了沈髻一眼,目光卻剛好和她對視。</br> 她眼中神色清冷,也沒什么情緒變化。</br> 何老太從她的房間里頭出來,我們也沒有別的要準備的東西,就跟著沈髻往外走了。</br> 十余分鐘后,來到了村口的位置。</br> 這里起碼有四五十號人,形成了兩條長隊。</br> 陰先生走在最前頭,中間有十六人,竟然抬著一個巨大的花轎!</br> 沈髻將我們帶到了陰先生跟前。</br> 接著我便注意到,她退后走至花轎那里,掀開簾子邁步進去。</br> 莫名之間,我就想到兩次夢境之中,沈髻穿著嫁衣的模樣……</br> “身體沒什么問題吧?”陰先生關切地問道。</br> 我搖搖頭,說沒事。</br> 他點頭,抬了抬手,隊伍便往前緩慢走去。</br> 我、陳瞎子、何老太,就并排跟著陰先生往前。</br> 關于這花轎還有沈髻,我也有諸多疑惑,可和陰先生的關系微妙,倒是不好多問了。</br> 我也有直覺,問了他也不可能如實告訴我,只需要拿一個規矩習俗,就能搪塞過去。</br> 隨著陽光越來越盛,初陽也完全劃破了朝霞,我們來到了橫朝山的位置。</br> 這橫朝山就是髻娘山的入口,也是護住龍脈穴口,保護龍氣不外溢的所在。</br> 當初我第一次見陰先生,也就是在這里。</br> 從橫朝山過去,中途經過了安葬髻娘娶夫那些“夫”從尸體的山頂。</br> 再往前走去,便逐漸上了髻娘山。</br> 已經有相當一段時間沒來過,山路也沒有什么特征,我的印象都變得很弱。</br> 我們赤手上山倒是容易。</br> 后面的隊伍抬著一個大花轎,那十六個人就累得夠嗆。</br> 中途換過幾次人手,又歇息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幾乎花費了一整天,我們才到了當初馬寶義的義莊!</br> 當初我們被陰先生的人押下來的時候,義莊就已經被髻娘村的其它人包圍了。</br> 如今整個義莊卻空空蕩蕩,連大門都被拆掉。</br> 一眼看去,大堂里頭更是一具棺材都沒有,反倒是透著另一種感覺的陰翳。</br> 陰先生并沒有讓隊伍停下,而是繼續往前走。</br> 約莫幾分鐘后,我們停在了一處斜坡之前。</br> 此刻巖石已然被開鑿出來一條足夠讓人走過的梯子,剛好能走入我上一次找到的那條峽道!</br> 看來這地方,也是髻娘村這些人要走的通道。</br> 只有這一條路,能真的上山。</br> 我回頭瞅了一眼,這樣一來,這花轎又怎么上去?</br> 與此同時,簾子卻被掀開了。</br> 沈髻邁步從花轎內走出。</br> 此刻的她,卻穿戴著鳳冠霞帔的秀禾服!</br> 并且跟在她身后一起下來的,還有棺房里頭那梳婆……</br> 梳婆托著沈髻后方垂下的衣擺,她瞅了我一眼,眼中透著的卻是冰冷和陰森。</br> 何老太也看著沈髻,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br> 我并沒有問什么,陳瞎子也沒開口詢問。</br> 陰先生突然說了句:“其實髻娘也留有一個后手,不得已才會用的法子。”</br> “希望用不上,不然我就只能親自送沈髻走。”</br> “等會兒上了山,羅十六,你千萬別讓我失望。”</br> 【作者有話說】</br> 感謝“又要開始寫作業@-@的沖榜火箭以及爆更撒花。</br> 弱弱的求一下打賞可以么.....</br> 今天更新結束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