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地面是青黑色的地磚,其上花紋繁雜深奧,我也沒有仔細去看。</br> 此刻在月華落入大殿內,加上兩側燭臺晃動的燭火。</br> 光線搖曳之下,地磚上那些花紋竟然形成了一張張臉……</br> 那不是簡單的臉,地面花紋溝壑縱橫,粘稠暗紅的血液充盈其中。</br> 完全是用血填充了花紋,形成的血臉!</br> 單憑線條花紋勾勒出來的臉,一眼看似單調,多看兩眼就發現每張臉表情各不相同。</br> 木然呆滯,猙獰尖銳,喜悅悲哀……</br> 唯一相同的,恐怕就是這些臉都是男人的,并沒有女人臉。</br> 這些血液,明顯也是剛剛才出現不久。</br> 上一次我們來的時候,可沒有這些血腥味兒,也沒看到這些陰森詭異的“臉”。</br> 陳瞎子鼻翼動了動,忽然說道:“十六,血?”</br> 我硬著頭皮點點頭,壓低聲音快速地和陳瞎子說了我看到的一切。</br> 何老太則是左右四看,她甚至蹲在地上,我趕緊提醒了她一句,不要去碰到那些血。</br> 髻娘墳里面有尸頭菇,天知道這些血里有沒有那種毒?</br> 陰先生站在門口沒動,他催促了我一句,讓我快去看這里的布局,找絕命位的所在穴眼。</br> 我深吸一口氣,極力讓情緒平穩下來。</br> 看陰先生這反應,他好似曉得血是從哪兒來的。</br> 沈髻和梳婆進來這么久,是她們觸發了髻娘墳的某種機關布置?</br> 還是說,是張爾和馬寶義?</br> 思索間,我快步朝著當初通往髻娘房間的那個廊道走去。</br> 陳瞎子和何老太緊跟在我后面,進入廊道之前,我瞥了一眼八卦架子那邊的沈髻。</br> 她閉著眼,姣好的面容之上都是平靜,沒有絲毫的情緒流露。</br> 至于跪在旁邊的梳婆,睜著眼睛,那表情別說多陰翳滲人了。</br> 進入廊道之后,收回了視線和思緒。</br> 往前走的同時,我迅速在細麻抄紙上勾畫圖紙。</br> 一路上到了髻娘所在的房間外,我將圖紙最后缺失的部分,已經補充得七七八八。</br> 剩下的那些偏差都是尺寸方面,以及我對內部了解得不夠具體,大小有誤差,整張圖紙已經完全勾畫完成了!</br> 髻娘的房間,還是和當初一樣。</br> 屏風擋住了廊道和房間的連接處。</br> 走過屏風,入目便是墻根處的雕花木床,桌椅茶案。</br> 那雕花木床的上面顯得很雜亂。</br> 最大的變化,還是屋子中央的那個自上而下的洞,房頂已經被貫穿了。</br> 一條懸梯自洞口落下來,髻娘分明就是從這地方往上爬的!</br> 當時的夢中,我也爬過這懸梯……</br> 心咚咚咚直跳,我死死地盯著梯子,莫名地升起一種念頭和渴望。</br> 我想上去看看,面對面地看看髻娘!</br> 身體下意識地晃動了一下,要往前走去。</br> 也就在這時,手腕的位置陡然一陣刺痛。</br> 我悶哼一聲回過神來,那里正帶著貍子骨串。</br> 何老太同樣也抬手摁住了我肩膀,她皺巴巴的臉也看著懸梯,同樣看著那洞。</br> “這梯子陰森的厲害,別亂碰。”</br> “這就是你之前說的尸頭菇吧?”何老太抬起手中的哭喪棒,指了指懸梯。</br> 我這才注意到,懸梯的每一節縫隙之中,有白色的尸頭菇,因為太小,一眼還真看不太出來。我身上頓時冒起不少雞皮疙瘩,這碰一下,絕對中毒。</br> 夢里頭我身上長滿尸頭菇,皮膚碰一下就潰爛的感覺還歷歷在目。</br> 我距離懸梯稍微遠了一些。</br> “十六,能有其他發現么?”陳瞎子突然問道。</br> 我猶豫了一下,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總之這一切太詭異了,馬寶義和張爾也沒出來。”</br> “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br> 語罷的同時,我低頭也看著細麻抄紙,可無論我怎么看,都沒有從這宅內屋子廊道的分布上,看出來絕命位的所在。</br> 每個房間,廊道,按照一種特殊的規則排列。</br> 這特殊之處,在宅經之上沒有實際的圖紙,只是一些言語提及。</br> 在我全神貫注看圖紙的時候,陳瞎子和何老太也沒有打擾我了。</br> 陳瞎子一直待在我身邊,何老太則是在屋子里四下查看。</br> 我也沒有叫停她,單憑我一個人發現不了全部髻娘墳內的特殊之處。</br> 何老太是神婆,本事不小,或許能有其他收獲。</br>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十幾分鐘。</br> 我額頭上汗水一直泌出,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滾落下來。</br> 開始的那一絲發現,我也以宅經之中其余的言語提及,去逐個推斷分析。</br> 手中的筆,在圖紙中的空曠之處停滯了好幾次。</br> 最后我得出一個結論……</br> 這些空曠之處,并不是我因為尺寸問題,而造成的細節偏差。</br> 學習宅經久了,圖紙我畫過不止一次,包括定羅盤的風水盤我都能畫得格外準確。</br> 圖紙空曠處的來源,是因為它們本身所處的位置,就是空隙!</br> 更深層次地解釋,這空隙所在之處,應該有其它屋子存在。</br> 這髻娘宅是一個疊影宅!</br> 宅元中有陰陽之分,本身的髻娘墳是陰宅墳塋。</br> 從外象看上去如此,從它的使用作用來說也是如此。</br> 陰宅墳塋是停放靈柩尸首的安息之地。</br> 我剛才便陷入了一個自我矛盾的誤區循環。</br> 生機宅對絕命位這種布局,只會出現在陽宅風水之中。</br> 陰宅之中,又怎么能找到陽宅風水的方位?</br> 可既然陰先生已經提示過我,那必定就有其道理。</br> 從陽宅風水上去看髻娘宅的內部布局,它就有所缺失了。</br> 缺失的正好是那些空隙所在之處,把它們也想象成一些房間,就足夠構成疊影宅。</br> 那些房間的入口,或是存在廊道的某個機關之內,觸碰才能開啟。</br> 用一個合適的比喻來形容,髻娘墳是明宅,疊影宅是暗宅。</br> 相當于陰在明,陽在暗。</br> 陰陽皆有的宅院就不再是單純的陰宅,在合適的時機顛倒陰陽,就可以使得本身的髻娘墳變成陽宅。</br> 這也合乎此宅院存在的意義。</br> 髻娘羽化之后,便不再是單純的尸體。</br> 她也不可能住在墳塋之內!</br> 我越想越清晰,可這清晰,卻讓我陡然頭皮一陣發麻!</br> 突然我曉得,那些不見了的人,去了什么地方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