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瞎子的神色盡是怒容,他厲吼一聲,竟一躍而起,踩踏到其中一個仆從的肩頭。</br> 借力之下,又是躥高兩三米!</br> 他高舉哭喪棒,當(dāng)頭朝著陰先生打來!</br> 剛才陰先生用我威脅他們,我還覺得心里頭無比壓抑。</br> 現(xiàn)在陳瞎子沒有盲目被脅迫,反倒是令我狂喜。</br> 只不過,下一瞬陰先生卻拽住我的肩頭,將我朝著前方一推,竟然是用我的頭去頂陳瞎子的哭喪棒。</br> 我大驚失色!</br> 我不是怕死,真要是被陳瞎子一棍了結(jié),反倒是祟了我的愿!陰先生不可能再得手。</br> 讓我心里面更壓抑的是,陰先生這誅心的手段簡直是爐火純青。</br> 陳瞎子又怎么可能真的棒殺我?</br> “瞎子,小心十六!這陰先生卑劣無比!”何老太猛地一揮鍘鬼刀,直接斬掉了一個仆從的頭顱。</br> 咕嚕咕嚕的腦袋滾至那些身著大殮之服的男尸之間。</br> 而陳瞎子也在半空中一個調(diào)轉(zhuǎn)身形,砰地一棍子砸在了旁邊的門柱之上。</br> 蹬蹬蹬的,陳瞎子后退了好幾步。</br> 他面色罕見地變得兇厲起來,灰白色的眼珠子竟然都有幾分透著紅意。</br> “陳叔……”我艱難地張開口,想要喊他動手。</br> 陰先生卻瞬間又收緊了長鞭,勒得我無法發(fā)聲了。</br> “看來你們覺得,我的話沒什么作用?”陰先生將我扔在地上,一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猛地一蹬我后背。</br> 劇痛令我瞪大雙眼,額頭上青筋鼓起,汗珠大顆大顆地落下。</br> 卻因?yàn)殡y以呼吸,只能鼻翼里發(fā)出悶哼聲,慘叫都做不到。</br> “哐啷!”</br> 先丟掉鍘鬼刀的是遠(yuǎn)處的何老太,她臉上盡是憤怒和顫抖。</br> 砰!</br> 剩下兩個還站著的仆從瞬間沖上前,擊中了何老太的胸口,她悶哼一聲,直接倒飛撞在了后邊的院墻上頭,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眼中神光都暗淡不少。</br> 接著那兩個仆從也迅速朝著陳瞎子跑來。</br> 陳瞎子面色很冷冽,他身體微微發(fā)抖。</br> 緊跟著,他竟直接朝著棧道那邊疾沖而去!</br> 他速度極快,也很突然,陰先生明顯沒反應(yīng)過來。</br> 下一刻,陳瞎子已經(jīng)繞過陰先生,躍過那一片身著大殮之服的男尸,消失在棧道之處……</br> “呵呵,羅十六,看來你身邊的人,反倒是這長舌老太婆比較看重你的命?!?lt;/br> 陰先生的話語中有幾分諷刺,也松開了手,同時我脖子上的長鞭也完全松開。</br> 我軟倒在地上,胳膊在痙攣抽搐,汗水浸濕了地面,冷意在侵蝕身體。</br> 陳瞎子跑了,我反倒是不難受。</br> 同樣還有幾分擔(dān)憂,我是真希望他直接跑了,而不是去想別的辦法。</br> 那兩個仆從到了我跟前,他們將我從地上拽起來,動作格外僵硬地朝著正門大殿前方走去。</br> 除了之前被何老太斬掉頭顱的那仆從,剩下的三個只是傷,并沒有被滅掉命,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br> 包括大殿之內(nèi)我對付的那兩個仆從。</br> 被我破了生機(jī)性命,黑氣入口得沒出來。</br> 另一個雖然因?yàn)榫搛椆潜辉移?,動作變得無比遲緩,但也僵硬地往外挪動。</br> 陰先生的臉上盡是滿意,他微微側(cè)頭看著髻娘墳上方,眼中的興奮和渴望也沒有絲毫減少。</br> 數(shù)九之仆從,一共有九人,開始動手的是八人,最后一個則是捧著那件殮服一直站在男尸之前,一動不動。</br> 我被帶到了那仆從的前頭,他便抬手將我的下巴托起來。</br> 他皺巴巴的臉上,皮笑肉不笑地抽動了兩下,接著就開始脫我身上的衣服。</br> 除了唐裝,包括里面的襯衣,所有衣服都被脫得干凈,隨意地丟在一旁。</br> 接著他給我換上了那套大殮之服!</br> 期間剩下的六個仆從則是圍著我,形成了一股子詭異的壓迫力。</br> 這股子壓迫力讓我難以挪動身體,我也沒有再反抗掙扎。</br> 一來我的確不是陰先生的對手,何老太也受了創(chuàng),癱坐在院墻那邊,我動手,陰先生絕對立刻用何老太來威脅我。</br> 甚至用不上威脅,我哪兒反抗得了?</br> 麻木的被仆從擺弄身體,更為清晰地感受到,疼痛在緩慢減緩,身上的氣力逐漸恢復(fù)。</br> 若非吞了這尸丹,恐怕我早就不行了。</br> 十余分鐘后,我被更換上了大殮之服。</br> 七個仆從圍著我,他們的手中已經(jīng)捧起來了嗩吶!</br> 陰先生到了我跟前,他眼神格外明亮,沉聲說道:“羅十六,現(xiàn)在你曉得,絕命位在什么地方了么?”我心頭一顫。</br> 低頭看著我腳下所處的位置。</br> 之前我在髻娘的房間里頭發(fā)現(xiàn)這髻娘墳是疊影宅之后,我就曉得穴眼肯定在外頭。</br> 只不過出來了之后還沒來得及尋找,就直接和陰先生撕破了臉皮。</br> 這絕命位,就在我腳下!</br> 這一幕幕跟我夢中,有了極為詭異的高度重合。</br> 我被髻娘的仆從包圍,他們手里頭也拿出來了嗩吶,并沒有立刻開始吹奏。</br> 陰先生抬了抬手,喊了一聲梳婆。</br> 大殿之內(nèi),跪在沈髻身旁的梳婆緩慢起身往外走來。</br> 她一直走到我跟前,冰冷地和我對視。</br> “開始吧,好好打理一下他,他這樣子不夠體面。”陰先生淡然開口。</br> 梳婆背對著陰先生,看不見陰先生的目光。</br> 我卻能看得清晰,陰先生眼神之中的深邃和那一抹冰冷。</br> 現(xiàn)在我才清楚,為什么陰先生沒有立即針對梳婆。</br> 就是因?yàn)樗€有作用……</br> 她要按照規(guī)矩習(xí)俗之中的一環(huán),給我打理儀表。</br> 恐怕等她的作用完成了,陰先生就會毫不猶豫地下狠手。</br> 梳婆背著一個小布囊,先是擦拭我臉上的血跡,又是修眉,打粉。</br> 此刻風(fēng)大了不少,逐漸吹散霧氣,懸梯開始若隱若現(xiàn)。</br> 直至梳婆放下手中的一應(yīng)物事,我也不曉得過去了多久,至少得有半小時。</br> 陰先生更為滿意地看著我的臉,他贊嘆道:“不錯?!?lt;/br> 梳婆恭敬后退。</br> 她腳下速度不慢,很快就退到了大殿邊緣。就像是刻意在避著陰先生一樣。</br> 這兩人各懷鬼胎,梳婆的防備明顯也不少。</br> 陰先生也沒有立刻動手收拾梳婆。</br> 他拍了拍掌,這余下的七個仆從便抬起來了手中的嗩吶,開始吹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