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先回去。”劉文三忽然又說道。</br> “啊?文三叔,咱們不等著了么?”我不解道。</br> 劉文三白了我一眼:“你文三叔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在樹上爬幾個小時都還生龍活虎的,在那草垛子里頭蹲了半天,你文三叔差點兒就沒了。”</br> “回院子里頭,喝上半盅酒,再好好瞇一覺,不香么?”</br> 我也松了口氣,還沖著劉文三豎了個大拇指,說道:“文三叔,你雖然年紀不小,但是比起其他同齡的老大爺來說,真算是緊跟潮流了,我覺得挺香的,要回去能對付一碗面條,那就更香了。”</br> 樹上躲著這段時間,加上剛才這一通追跑,肚子里那點兒食兒早就化沒了。</br> 這會兒又冷又餓又累,還真想吃飽了肚子睡一覺。</br> 我和劉文三回了院子,至于老柳的尸體,我問了一嘴。</br> 劉文三告訴我說已經釘了鐵釘,他再兇也無回天之力,天亮了去收就行。</br> 他喝酒,我去煮面。</br> 整了一大碗面條,吸溜地吃了個肚子滾圓。</br> 快十一點的時候,我終于躺上床,一覺睡得死死的。</br> 等醒來的時候,天色都大亮了!</br> 院子外邊兒吵吵鬧鬧的,我揉著眼睛,披上了衣服走出去。</br> 烏泱泱的,院子里起碼杵了二十多號人。</br> “老柳”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地上。</br> 我這時候才發現,這個“老柳”和死了的老柳,還是有些區別的。</br> 他們的確很像,可這“老柳”沒有地中海,反倒是剃了個光頭。</br> 我昨晚上也是被嚇得不輕,沒注意到這一點。</br> 他身上有不少淤青,臉上也是傷口。尤其是在腿上,竟然還在流血。</br> 老王爺走上來,沖著我說了句:“羅陰婆,你去喊喊文三?”</br> 也就在這時,劉文三推開門,揉著眼睛走了出來。</br> “喊什么喊,你們進院子我就醒了。”劉文三還有點兒起床氣。</br> 我和他打了個招呼。</br> 村長也走上前頭,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話,我這才知道,他們抓這“老柳”可不容易。</br> 他貓著躲進了柳葦蕩里頭,趁著別人找過了地兒,跑出來想往外逃,還差點兒給他跑掉了。</br> 還好都養了狗,村口那邊也有人守著!這才把他給抓下來!</br> 他腿上的傷口,就是狗咬的。</br> 好幾個漢子還受了傷,他身上帶著刀,亂捅人。</br> 他被抓起來之后,也免不了被狠狠地揍了一頓。</br> 我聽著也是心驚肉跳的。</br> 鬼可怕,人也可怕,這“老柳”手里頭,可是至少有三條人命!</br> 要一不注意,還真的被他給殺了……</br> 劉文三瞇著眼睛點了點頭。</br> “叫啥名字?”他忽然一腳踹在了那“老柳”的頭上。</br> “干你娘挺的!有種你弄死老子!不然老子把你全家都給活埋了!”</br> “老柳”語出驚人,本來沉寂的臉,忽而就是滿面兇光地瞪著劉文三。</br> 劉文三點點頭:“能動手殺了侄子一家三口,也怪不得你這么橫。”</br> “不過落到我陽江撈尸人的手里頭了,你怕是橫不起來。”</br> “把他架起來,跟我去柳葦蕩。”劉文三忽然抬起手說道。</br> 我一時不解。</br> 不過村長他們明顯對劉文三言聽計從。</br> 很快,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到了柳葦蕩。</br> 劉文三把船從柳樹下頭拉了出來,伸手拽過“老柳”,把他丟在了船上。</br> 接著劉文三就自顧自地劃船到了柳葦蕩中間。</br> 他也沒多說什么,竟然直接把“老柳”給推下去了!</br> 嘩啦嘩啦地水響!</br> “老柳”都沒撲騰出來水花,直挺挺就沉了下去,咕嘟咕嘟冒起來幾個水泡子。</br> 劉文三慢悠悠地點了一根煙,坐在船邊抽。</br> 我額頭上直接就冒了汗,大喊了一聲文三叔。</br> 劉文三沖著我擺了擺手,明顯是讓我別多管。</br> 其他的村民就興奮得多了,摩拳擦掌的,都在說劉文三干得漂亮!</br> 這“老柳”干的不是人事兒,害了三條命!還想要去害李二根!</br> 多半這真正的老柳,也是給他害了的。</br> 這手里頭少說就四條性命!這可都是血案!</br> 我心里頭急啊!</br> 這可不是說解氣這么簡單的事兒!</br> 吃陰人飯的管陰人的事兒,活人的事兒,就歸陽間當差的管!這“老柳”殺了人,那就應該是給警察管!可不是說丟在柳葦蕩里頭直接淹死了那么簡單。</br> 劉文三平時都挺穩重的,怎么關鍵時刻就掉鏈子……</br> 想到這里,我心里頭又是一涼。</br> 陳瞎子是說過,他不愿意跟著劉文三一起干活的原因,就是劉文三不講規矩……</br> 可這是殺人害命的事情……這種規矩怎么能不講?</br> 轉眼間,就過去了一分鐘,我已經急得不行,都想自己跳下水的時候。</br> 劉文三忽然將手里的煙蒂往外一丟。</br> 他伸手拽起來了船邊緣的繩子,一節一節往上拉。</br> 我心頭一緊……</br> 不出兩分鐘,那繩子就全被收了上來。</br> “老柳”赫然被綁著腿呢,也被拽了上來。</br> 一分多鐘的溺水,沒要了他的命,上來之后,他就拼命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br> 劉文三明顯有點兒驚訝:“得,看來一分鐘不夠長,我差點兒忘了,他們說你在水里頭躲了很久,看來得多讓你下去待會兒。”</br> 那“老柳”面色大變!剛想說話。</br> 劉文三直接一腳踹在了他屁股上!</br> 噗通!</br> 他直接就被踹下了水!</br> 圍觀的村民大聲叫好!</br> 我的心卻都快從嗓子里頭蹦出來了,這才算是松了一大口氣。</br> 我還真以為劉文三要殺人……沒想到是用這種方法給他點兒教訓……</br> 那讓我看來,這一點兒都不過分!</br> 這一次,足足過了兩三分鐘,劉文三才把繩子收起來。</br> 那“老柳”被拽上船之后,眼看只剩下進氣兒沒出氣兒了。</br> 劉文三才解開了他的繩子,背上給錘了幾下。m.</br> “老柳”臉色煞白,顫巍巍地說了三個字:“柳中堂。”“名字像是人模狗樣的,干的卻是畜生事兒。”劉文三冷冰冰地說了句。</br> 柳中堂似是緩過來一點兒勁兒,嗬嗬地咳嗽個不停。</br> 劉文三瞇著眼睛,忽然說了句:“下手殺你侄子一家人,挺狠辣的。老柳也是你殺的吧?”</br> “知道這是什么地兒么?”劉文三冷不丁地又問了一句。</br> 我不禁又擔心起來,劉文三會不會因為憤怒,要了這柳中堂的命。</br> 柳中堂白著臉抬起頭,他定定地看著劉文三,聲音沙啞道:“柳中書喪命的地方。”</br> 我一怔,老柳看起來粗鄙得很,沒想到,還有個這么文縐縐的名字。</br> 劉文三瞇著眼睛,道:“四條命,你這一條命,真的不夠賠。”</br> “我真想把你直接淹死在這里頭!”“不過我劉文三這輩子沒講多少規矩,還得因為你守一次,弄死了你,我也得被抓,所以只能讓你去吃槍子兒,不能親手給老柳報仇了。”</br> 柳中堂卻死死地瞪著劉文三,他忽然說了句:“我沒殺他。”</br> “我只是給他報了仇!”</br> 這一句話,讓劉文三瞳孔緊縮,也讓我面色驟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