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昱咒雙眼殺意更濃,但他卻明顯沒力氣反抗那老頭。</br> 老頭將壽碗塞入他手中,就如同當天讓我捧著銅壽碗一樣,狠狠地按住雙手,讓柳昱咒的兩個大拇指扣住了頭蓋骨壽碗的碗沿。</br> 碗沿包裹著黃金,在柳昱咒捧緊壽碗的那一瞬間,他眼中的目光忽然渙散,殺機也隨之消退,整個人都呆滯了不少,如若那時失去神志的馮軍……</br> 我直勾勾地看著那壽碗,額頭上的汗水更多了。</br> 本來還有所期望,可很快就變成了失望。</br> 其實我還是僥幸了那么一瞬間,希望柳昱咒所說的話成真,這老頭的碗受不住他的命。</br> 現在碗卻沒碎……</br> 恐怕如果是銅碗,還真未必,只是李德賢本身就是風水師,他的頭蓋骨也足夠硬,能夠裝得住柳家道士的命。m.</br> 我的手已經按住哭喪棒,將嗓子壓得格外低,準備要和張爾說不能等了。</br> 就在這時,張爾忽然抬起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br> 我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忽然一聲厲喝從閣樓的另一側響起。</br> “你這殺人如麻的惡徒!敢對柳家前輩下手,納命來!”</br> 我的視線透過木板的縫隙,緊盯著閣樓里面,發現從閣樓另一側沖出來的,赫然是一名道士,他并不是茅元陽,手中持著一把桃木劍,直接朝著那老頭脖子扎去!</br> 這袁氏陰陽宅雖大,老頭帶著柳昱咒逃走的位置雖然刁鉆,但柳昱咒流的血著實太多,這就是很明顯的路引子。</br> 更讓我驚愕的是,張爾竟早就計算到了這一點?</br>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黃雀之后,又有獵手!</br> 我之前就這樣想過張爾,沒想到即便是在這種完全不了解敵人的情況下,張爾也能做到這一步。</br> 老頭忽而側過頭,他動作似乎很遲緩,來不及反抗似的。</br> 可我曉得,他絕對不是來不及反抗。</br> 正面和柳昱咒打斗他都能夠招架得住,還故意讓柳昱咒中了陷阱,一個忽然沖出來的道士,又怎么會讓他措手不及?</br> 我心頭一寒,不過張爾捂著我嘴巴,我發不了聲音。</br> 同樣我更清楚,我不能發聲,現在柳昱咒命懸一線,即便是我不愿意多死無辜之人,我也知道取舍……這是我們對付這老頭的唯一機會!</br> 頃刻間,那道士來到了老頭身前。</br> 在他身后,更是魚貫而出七人,紛紛揮劍而至。</br> 老頭忽然抬起手往后一扯!</br> 諾大一個頭顱便憑空飛起,鮮血嗤的一聲噴射而出,啪地一下擊中房梁之上,又灑落下來,就像是在屋內形成了一小片血雨。</br> 老頭的頭頂濺射了不少血水,包括柳昱咒也是,道士的血落到他的頭頂,又滑落到他的眼睛里頭,他的眼睛開始變得血紅起來,神色似乎有了一絲掙扎?</br> 砰的一聲悶響,斷了頭的道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桃木劍也扎進了地板之中,他一動不動,徹底失去了生機。</br> 后方沖出來的七個道士猛地駐足,他們的眼中驚慌失措。</br> 我不但注意到了柳昱咒在反抗,我還發現了老頭面前,一根鋼絲泛著血光,它形成了一個圈套似的,掛在老頭身前,分明是從房梁上拉扯下來的。</br> 鋼絲雖細,但在絕對的力量下,斷人手足頭顱絕不在話下。</br> “要是在平時,我會一個個享用你們的壽命。”老頭的公鴨嗓微微發顫,似乎是興奮過頭。</br> 他伸手抹了抹頭頂,那幾根孤零零的頭發也染了血,更是妖異。</br> “不過今天我要先用這柳家道士的壽,還有羅十六的壽,你們不知曉好歹,那就都留下吧!”</br> 老頭的身體微微拱起,下一瞬,他驟然沖向那七個道士!</br> 一個道士毫無反應能力地被斷頭,加上柳昱咒被控制成這樣,這七個人儼然失去了拼殺的勇氣,驚慌得想要后退逃竄。</br> 老頭雙手繃緊,唰地一下越過一個道士的身體,那道士砰的一聲,直接墜倒了下去!一條右腿從膝蓋那里斷裂。</br> 老頭同時抬腿,狠狠一腳踹向他的頭。</br> 他登時被踹到一側墻根,一動不動失去了知覺。</br> 斷腿不會立刻斃命,這一腳只是讓他昏迷。</br> 幾個道士眼瞅著全都不是老頭的對手。</br> 忽而又是一聲爆喝響起:“我今把劍對天庭,二十四山作圣靈!孔圣賜我浩然氣,萬邪均由我破除!”</br> “點魂魂破!點魄,魄消!”嗖的一聲,一柄漆黑色的桃木劍從那幾個道士身后爆射而出!</br> 剛好是那老頭收腳,后力不足的時候。這分明是茅元陽所用的,懋桃道長的那柄劍!</br> 轉瞬間,懋桃劍攻至老頭面門之前!</br> 老頭猛地抬起雙臂,雙手狠狠朝著中間一拍!啪的一聲,懋桃劍穩穩當當被老頭按在手中。</br> 我也看得清楚,若這老頭用鋼絲將懋桃劍斬斷,那劍尖也會刺向他,若是從中間剖開,也會形成兩把殘劍刺中他面門。</br> 畢竟這太近,畢竟后方的茅元陽,即便一個弟子斷頭,一個弟子斷腿都沒有先沖出來。</br> 他也是抓準了時機才出手!</br> 這頃刻之間,老頭雖然擋住了劍,但他的手掌分明也被刺破了,血流淌出來。</br> 下一剎,茅元陽已然沖出到老頭面門之前,他一把抓住懋桃劍劍柄,往外一抽。</br> “點耳,耳聾!”“點眼,眼瞎!”“點鼻,鼻斷!”</br> “點口,口殘!”茅元陽的速度更快,接連四劍刺出。</br> 只是對比柳昱咒,他還是慢了一些。</br> 這四劍全部被老頭輕而易舉的閃避,老頭忽而憑空一抓。</br> 看似什么都沒碰到,但實際上我已經看到,他抓住了一根垂落下來的鋼絲。</br> 這閣樓之中,處處都是懸掛的鋼絲!全都是老頭的武器。</br> 他身體一躍而起,在茅元陽的破綻之中,一腳踹中了他的面門……</br> 茅元陽慘叫一聲,重重地仰倒,被踹翻在地上,他臉上出現了個分外明顯的大腳印,鼻梁已經塌下來了。</br> 充血的四白眼,殺機更為濃郁。</br> “都不許走!必須殺了他!”</br> 只不過茅元陽剛說出這一句話,老頭忽然抓住了他的頭發,將他提起來,朝著柳昱咒那邊拽去!</br> 老頭公鴨嗓更為陰沉。</br> “你的命也不弱,四白眼很少見,那就先要你的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