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幾個護士也急了眼,飛速地過來攙扶柳昱咒,又有人去抬起來他的雙腿。</br> 柳昱咒定定地看著我,他眼中深邃。</br> 不過他雙腿佁然不動,我都推不動他,更別提那幾個護士了。</br> “你殺的他?”柳昱咒的眼睛微瞇了起來,我才看明白,他眼底多出了一分懷疑。</br> “那宅子里沒有其他變故,沒有你在茍家外面的運氣,他也不是徐白皮。你沒那個本事殺他。”柳昱咒的語氣更為直接。</br> 我這才明白過來,是因為我剛才話說了一半停下來,柳昱咒覺得有問題,才會要走。</br> 眼瞅著柳昱咒就要站起來。</br> 驟然間,另一側卻傳來了一個興奮大喊聲:“惡徒,你敢害柳家前輩!還不是要死在我劍下!”</br> 我身體一僵,迅速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另外一間手術室的門,這聲音不正是茅元陽的么?他醒過來了,我本來應該松口氣,在這里敲碎壽碗果然有用。</br> 可緊跟著,又是凄婉的哭泣聲,這聲音似女非男,馬上又變成了瘋瘋癲癲的笑。</br> 夾雜著咒法:“我今將劍對天庭,二十四山作圣靈……”</br> 緊跟著又是瘋瘋癲癲的笑:“殺你一個,如屠雞宰狗,我茅元陽雖非正統,但也容不得你這種殺人如麻的惡徒活下去!再吃我一劍!”</br> 外面守著的幾個道士,本來都圍著柳昱咒,這會兒他們臉色全都變了,焦急地走到了手術室門口。</br> 我心頭也沉了不少,茅元陽最后撞祟,身上還有張爾畫的符,這是副作用?還是什么原因,他變得瘋癲?</br> 同樣,茅元陽的開口分散了柳昱咒注意力,也給了我話頭。</br> 我直接就開口說,茅元陽刺的最后一劍,結果了他。</br> 這其中還有很多復雜的地方,先去病房休養,我在一一說清楚,總歸現在那老頭已經沒了。</br> 同樣我也抬起手,我攙扶他的時候,壽碗其實還夾在手中,現在遞到了柳昱咒面前。</br> 柳昱咒低頭看著壽碗,他伸手將其接了過去,卻一言不發,任由我攙扶,以及那幾個護士抬腿上了擔架車。</br> 病房就在同層,靠近樓道的房間,進去之后,護士又小心翼翼地給柳昱咒更換腳上的繃帶,血流得太多,繃帶都完全浸濕了,換繃帶期間還要上藥,我又一次看見柳昱咒腳上的傷口,血洞是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狀若蜈蚣的縫針,也顯得很猙獰。</br> 旁邊的護士抿著唇說讓柳昱咒不要再亂來,他這雙腳受傷很重,不能在隨便下床,而且他本身就失血過多,萬一更嚴重,會導致截肢。</br> 柳昱咒壓根沒搭理他們,手中一直拿著那只壽碗,定定地看著。</br> 我和護士說了幾句好聽的話,表示我會看著柳昱咒,不會再出意外,她們又示意我有事兒馬上按鈴,之后才離開。</br> 房間里頭只剩下我和柳昱咒兩個人。</br> 柳昱咒才忽然開口說道:“你說明天讓我看到想看的東西,那尸丹,不在你身上?”</br> 我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br> “茅元陽刺了最后一劍?他又怎么會說出那些瘋癲的話語?”</br> 猶豫了一下,我并沒有選擇將所有的事情全部說出來。</br> 張爾畫符,明顯不是什么正常的符篆,柳昱咒現在好好和我說話,唯一的緣由就是尸丹彌補了我的命數,我不是他眼中的陰生子。若是他認定張爾是什么惡徒,恐怕張爾就要攤上大麻煩。</br> 思忖之間,我選擇性地說了,當時那老頭為了對付我,以及有其他原因,設計戚家的人殺了小柳村整村的村民,并且要將整村村民的魂魄收進一件殮服中,最后那件殮服落到我們的手里。</br> 那老頭本來是讓所有村民都認定是我害人,用殮服來對付我,不過陰差陽錯,當時收魂的時候我們趕到,那老頭計劃沒達成,反倒是讓一些村民臨死的時候知道了兇手是誰,那殮服就成了我和張爾手中的殺招。</br> 他即將被偷壽的時候,茅元陽和長青道觀的道士出手,結果茅元陽不是老頭的對手,被老頭偷了壽,我和張爾把殮服拿出來,趁機動手套了那老頭的腦袋,同時張爾還有一把銅劍,上面淬了毒……</br> 我大致說完了經過,最后停在老頭被殮服勒住脖子,然后毒發的結果上。</br> 當然,我也沒講張爾在老頭身上發現東西的細節。</br> 說多了,張爾要出事,柳昱咒太過認死理。</br> 我也打算要和張爾好好談談……</br> “他不是茅元陽殺的,中毒,斷臂,還有你敲他的那一棍子,都不至于要他的命,殺了他的是那一百多口村民。”</br> 柳昱咒本來是坐起來的,現在卻成了躺下去。</br> 他的臉色舒展了很多,印堂眉間的橫紋也似乎平穩了不少。</br> “殺人償命,天理循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br> “羅十六,去拿來我要的東西吧。”我沒有馬上出去,心中卻還在思考。</br> 我想的便是那老頭最后說的詛咒,以及袁化邵可能和小柳村的關系。</br> 若真的如同我猜測的那樣,單憑我一人之力,解決不了這些問題,陳瞎子,劉文三,即便是加上何老太也不夠看。張爾或許會站在我這邊,但是我實在猜不透他,以及我奶奶對他的態度,加上他前一刻做那些事兒,都讓我顧忌太多。</br> 唯有這柳昱咒,只要對立面是讓人怨聲載道的兇惡之輩,他就會出手鏟除!</br> 此外,最為重要的是,小柳山上李陰陽的惡尸還不知道會怎么樣,若是老頭所說的陰陽出山,是袁化邵去取惡尸丹,那發現尸丹不見了,他會不會將尸體收為己用?</br> 想到這里,我也不再猶豫,看著柳昱咒開口道:“拿了尸丹,你就要走么?”</br> 柳昱咒正要閉眼休息,他停頓了片刻,回答道:“善尸失丹,葬處山崩,羌族亂了,我要將尸丹還回去,順道清理門戶。”</br> 我心頭一緊,清理門戶,楊下元?</br> 思緒飛快,我也沒耽擱,直接說道:“我還有一件事,一件大事,希望你拿到尸丹之后不要立刻就走,這里或有一個極惡之人,還有一具極惡之尸,我想和你聯手。”</br> 柳昱咒忽然坐了起來,他看我的眼神,更為深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